本想靠近“百勒開”號的蕃人商船,忽然接到西北方向商船發來的示警:那邊遇到了敵人。
蕃人商船大爲驚訝,那個方向怎麼會有敵人?
難道是雙嶼島的接應船隊到了?
可這裡並不是預定交接海域啊。
再說,如果是雙嶼島的人來了,也不應該馬上就發現大食商人在“黑吃黑”吧?
但是不管如何,他們必須要做好戰鬥準備了。
所以,他們只分出一條大商船,靠近“百勒開”號去接應救援。
其他幾條大船,則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不過,他們是朝着西北方向駱聽夏所率領的三艘大船做出戰鬥準備的。
這時,關昊帶着雙嶼島的四條海盜船,從西南方向興沖沖地趕來渾水摸魚了。
關昊看見前方竟然是一隻船隊的時候,不禁大爲沮喪。
他孃的,這還怎麼渾水摸魚?
關昊頓時打起了退堂鼓,他正要命令船隊轉向,桅杆上的瞭望手就驚叫起來:“二當家,那是蕃人的船!是咱們要去接貨的蕃船。”
關昊一呆,衝着桅杆上叫道:“你看清楚!”
“沒錯,就是他們!二當家,咱們交接多少回了,我不會認錯的!”
奇怪,今兒沒有大風大浪,他們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閉着眼都要走熟了的海路,總不至於迷航吧?
關昊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是他要接頭的人,便拍着船舷道:“快快快,靠過去,靠過去!”
他把刀插回刀鞘,扭頭吩咐道:“把兵器都收起來,他孃的,白高興一場!”
……
劉商秋在酒桶裡,被濃郁的酒氣薰了一路,鑽出來後被海風一吹,竟然有些醺意了。
再加上雙嶼海盜的船追求的是速度,這四條在中型船中也屬於快船。
平穩度不是這種船的第一需要,船在海浪中顛簸的幅度,對一個初次乘船的人來說,想站穩就需要一些技巧了。
更何況劉國舅此時還被薰出了醉意。
他微微有些搖晃地趕到舵樓前,正要衝進去大喊:“現在這條船由本官徵用!”
就聽舵樓裡有人叫道:“右轉舵,右轉舵,把船靠過去!”
接着,又有人大聲道:“怎麼右轉舵了,咱們不是去打劫的嗎?”
上層的瞭望哨叫道:“還打劫個屁啊,那是蕃商的船,是給金國送貨的,快上去接應。”
“是他們?怎麼跑這兒來了。”
裡邊的人一邊對話,船舵已經轉動,船體開始調整方向了。
劉商秋只覺甲板忽然左高右低,一時站立不穩,踉蹌幾步,扶住了船舷,心頭卻是一驚。
打劫?接應金國的送貨船?
這條船竟然不是普通的商船!
劉商秋的醉意都醒了幾分,他沒有試圖再衝進舵樓控制方向,而是一頭鑽進了船艙。
……
冷羽嬋站在桅杆上四處瞭望,她忽然發現西南方又有四條船駛來,不禁大喜。
我就說嘛,錢塘港的水軍不該只出動了三條船纔對。
原來他們已經散開,這是要對蕃商船隊實施圍殲啊!
冷羽嬋雀躍地向楊沅通報了一聲,便手搭涼蓬繼續觀望。
忽然,冷羽嬋心中一動,她低頭看看正在舷梯邊與衝上來的大食人交戰的長矛手,又看看剛剛清了甲板上的雜兵,正帶人衝向瓦迪耶和蒲押麻所在船艙的楊沅……
“原來,他是把危險最小的任務交給我呀……”
忽然想通了這一點,冷羽嬋心中便涌起一種難言的滋味。
對六歲就入宮學習侍候別人,卻不曾被人關心呵護過的她來說,那種暖暖的感覺,就像猛然灌了一樽烈酒,讓她的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冷羽嬋咬了咬脣,便順着桅杆滑了下去。
救兵已經來了,需要多久殺到跟前,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繼續瞭望,不如下去並肩殺敵!
……
關昊的海盜船慢慢調轉了船頭,向大食人的商船靠攏過去。
但是,大食人的商船卻在手忙腳亂地升帆、起錨。
“二當家,不對勁兒!”
一個海盜突然拉住關昊:“我們雙方正要交卸貨物,他們急吼吼地起錨揚帆做什麼?”
“嗯?”
他這一說,關昊也警惕起來,立即舉手道:“戒備!”
本已放下武器的雙嶼海盜們,立即把弓弩和刀槍又舉了起來。
那條大食商船其實也認出這四條船是雙嶼海盜了。
不過,他們船隊的另一側正受到攻擊,敵人不詳。
而且他們圖謀海盜的貨,做賊心虛,所以下意識地就開始起錨升帆,做戰鬥準備。
這時一見雙嶼海盜舉起了武器,他們更加慌亂了。
蒲押麻的三兒子蒲艾曼就在這條船上,他回頭看看遠處的“百勒開”號,照理說隔的這麼遠,“百勒開”號上爲何起火,這些雙嶼海盜不可能知道原因。
於是,蒲艾曼急忙制止了手下的蠢動。
關昊的船側過了船頭,向蒲艾曼的船緩緩接近。
雙嶼海盜的另外三條船,則跟在關昊的船後,做出隨時發出攻擊的姿態。
周圍其他的蕃船都在匆匆起錨揚帆,這一幕看在關昊眼中,令他更加懷疑起來。
這時關昊的船和蒲艾曼的船已經成並列之勢,兩條船離的非常近,最近處只有不到兩丈的距離。
這時拋出“鉤拒”就能將兩條船拴連起來,再鋪上踏板,就能直接通行了。
關昊站在船側,看看遠處夕陽下噴吐着煙火的“百勒開”號,揚聲道:“誰在船上,上前答話!”
蒲艾曼把手放在背後搖了搖,示意部下不要輕舉妄動。
他往前站了站,大笑道:“啊,原來是關昊兄弟啊,你們怎麼會從這個方向駛過來了?”
關昊往“百勒開”號一指,大聲道:“你們的船怎麼啦?”
“哦!哦哦!船上不幸發生了火災,我們正在撲救。”
“我們的貨,還有我們的人,沒有問題吧?”
蒲艾曼笑容可掬地道:“儘管放心,你們的貨沒有裝在那條船上。既然你們來了,那就準備接貨吧,我這條船上,就有你們的貨。”
說着,他的手又在背後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手下隨時準備動手。
關昊爽快地道:“哦?不用我們幫忙麼,那就交貨!”
他揮了揮手,一條條“鉤拒”便搭上了對方的船舷。
在海盜們奮力拉扯之下,兩條船靠的更近了,但關昊船上的錨卻沒有下水,帆也沒有降下。
踏板搭上船幫之後,關昊微笑道:“蒲艾曼老兄,請伱先到我的船上來。”
蒲艾曼哪肯涉險,佯怒道:“關昊兄弟,我們交易多次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嘿嘿,我們做海賊的,膽子小嘛,怎麼,咱們都交易那麼多次了,你蒲艾曼老兄居然不敢登我的船?別是心中有鬼吧?”
“你這是對我的侮……”
蒲艾曼佯怒,他還想哄瞞過去,至少要拖到周圍幾條船對雙嶼海盜船形成有利的攻擊陣形。
可是,一句話沒說完,他就感覺肚子一痛。
蒲艾曼驚愕地低下頭去,就見一枝利箭,正插在他的肚臍眼兒上。
真的是不偏不倚,精準地插在了他的肚臍眼兒上。
這個位置,幾乎談不上能有多大的阻力,既沒有肌肉,也沒有骨骼。
蒲艾曼一直很討厭自己的大肚腩,讓他彎下腰都會氣喘吁吁,可現在他只恨自己的肚腩不夠大,因爲這一箭,幾乎快要插到尾羽了。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蒲艾曼怪叫着仰面倒了下去。
他船上早就很緊張的護衛們見狀,立即怪叫起來。
弓箭、投槍、投斧,毫不猶豫地就向對面的海盜船上發射、投擲了過去。
“是誰……”
關昊惱怒地回頭大叫起來。
他注意到了,箭是從他後面射出去的。
他還不確定這些蕃人究竟在搗什麼鬼,畢竟之前的合作都很順利。
可是,居然有人沉不住氣先出手了,而且一箭就射中了蒲艾曼。
不料他剛轉過頭去,一張弓就向他飛了過來。
旋轉中的弓,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將他的臉頰也刮破了一道口子。
“啊~~”關昊捂住半邊臉,憤怒地睜大了一隻眼。
然後他就看見一個柳葉眉、杏核眼,臉似杏花白,腮若桃花紅的漂亮小夥兒,向他猛撲了過來。
“全都聽我的,否則我殺了……他!”
“噗!”地一聲,劉商秋手中的劍,摜進了關昊的胸膛,推送着他,後背撞上了船舷。
劉商秋呆住了。
他從船艙裡搞到一張弓,本想擒賊擒王,用箭逼住海盜頭目。
結果,船體一晃,絆了他一下,箭脫弦而去,也不知飛到哪去了。
眼見行藏敗露,他只好先扔出弓,又拔劍衝上,想制住這個海盜首領,結果這船沒拋錨也沒落帆,“鉤拒”一搭,晃得更厲害了。
他的距離感一時沒掌握好,竟然把“人質”給殺了。
而他自己,也一頭撞進了海盜中間。
劉商秋拔出利劍,急急轉身,看見一羣海盜猙獰地瞪着他,頓時熱血沸騰。
這一幕,在他夢中出現多少回了啊!
縱羣狼環伺,吾一身獨往,也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就是這樣,這就是他幾度夢迴的男兒夢!
“拼了!”
劉商秋絲毫不懼,舉起劍時,反而興奮的不得了。
“呼~~”
後面的大食船上,有人擲來一杆投槍,貼着劉商秋的頭皮紮了過去。
投槍帶飛了他扎着漂亮蝴蝶結的頭巾,貫入了一名海盜的小腹。
劉商秋一頭精心打理過的烏黑的秀髮頓時披散了下來。
劉商秋被嚇了一跳,挨着船舷,便一屁股滑坐到甲板上。
然後箭矢、投槍就跟下雨似的潑到了海盜船上,頓時死傷一片。
“篤!”地一聲,一隻沉重的投斧,剁到了劉國舅的腳前,嚇得他急忙把腿也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