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剛一出公司的大門,立刻就是一股別樣清新的空氣進入肺裡,我感覺自己這會簡直就像一條早已失去水的魚,在非常痛苦的掙扎之後,也放棄了太多太多,就此終於到了水裡,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非常舒暢。

而背後依舊傳出新廠長的咒罵聲,還有一些工具的聲響,甚至還能聽到空壓機的哐當聲,曾經因爲焦北京廠長在這裡,他喜歡我,他溺愛着我,他真的就像我心中的父親一般,所以我很喜歡這裡,我喜歡上班,喜歡修理破鬧鐘,更是喜歡這裡面的那些所有的噪音。

而現在並不是那些噪音變了,其實噪音還是原來的那樣,絲毫未變,可是我開始討厭這些噪音,我感覺這裡所有的一切,那都是對我充滿了深深的惡意,我真的討厭這裡。

我憂傷至極的拿出香菸,點燃,然後大口的抽着,更是急速的朝奶奶家的方向走去。

背後那些噪音慢慢慢慢開始變淡,而我卻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面,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而哭,我抽着煙,看着眼前這個光亮的世界,甚至太陽的光輝還是暖洋洋的。

只是現在我感覺到好冷好冷,難道是因爲這是個化雪的季節嗎?不對的,我記得我知道自己要離開國華電子廠,那個預感沒有到來前,即便是鵝毛大雪紛飛,而我走在路上,那都感覺不到冷的。

快樂?或許吧,或許年前在國華電子廠的我只是因爲快樂,所以忽略了那些原本會令我不快樂的東西,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也因爲沒有了快樂,故此我眼中看到的全是令我討厭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哭多久,反正這會一個人躲在,奶奶家裡的蜂窩煤爐子邊,就像從前的自己一樣,想到的全是些非常痛苦的事情,我也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人類,這難道都是我這樣的嗎?都是在遭受某些挫折的瞬間,在痛苦的瞬間,那就會徹底回憶曾經所有遭受過的一切痛苦呢?

或許也只有我這個人類是這樣的吧?或許也只有懦弱無能的自己,一旦遭受挫折,那麼就再也看不清楚前路了,心中的世界至此再一次黑暗,那裡四面八方乃至上下,那都是絕對的漆黑,而自己麻木的佇立於那個世界裡,只能流淚,甚至連向神靈祈禱都不會,一切只是因爲自己不能讓自己發光。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作爲一名不太像人,又從生物學而論是人的物體,此刻心裡感到的全部都是絕望,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在國華電子得到修理工的位置,得到焦北京的認可,我是那麼努力學習,所有的工序,甚至拋光之類的,我都學了,更加離譜的是,我還經常去琢磨一種非常高端的鐘表,裡面全部都是集成電路板的那種,顯示是數顯。

我琢磨那些是因爲,我竟然天真的以爲焦北京一直都會在公司溺愛着我,而我也一直會在公司裡做下去,然後我要做最年輕的工程師,我就是給愚昧的自己安排了未來,甚至我覺得以後自己做了工程師,工資那一定會很高,然後不管是奶奶還是母親那邊,所有的事情我都能處理掉,因爲我知道,這世界上似乎根本不存在錢不能解決的問題。

我真的在那一刻就像一個正常人,一個別人口中所言的那個追求財富與成功的人,而現在,老天爺卻狠狠得給了我一個巴掌,至此美夢甦醒,所謂給自己安排的未來也如肥皂泡一樣,瞬間就破碎了,真的只是在我從國華電子,那工位上站起來的瞬間,所有所有的美夢即破碎消失。

……

我就像一個神經病一樣一直抽菸,也在心裡想了好多事,也不住的多麼希望自己是個很強大的人,而不是現在這個只會哭哭啼啼的蠢貨,但是夢與現實是有些非常明確的分界線的,現實中的我,真的只會哭哭啼啼而已,如此懦弱不堪。

甚至我都哭到奶奶回家了,天這會也黑了,而我腳邊除了一地菸頭以外,那什麼也沒有了。

或許奶奶發現了我有些不對勁,但沒有看到我的眼淚,因爲我早已擦乾了眼淚。

奶奶非常擔憂的開口:“怎麼了?”

我麻木中無神的微微一笑,告訴奶奶說:“沒什麼,但,但?我這樣說吧,如果我不在那個廠子做了,奶奶你會怎麼想?”

奶奶突然看上去很是驚訝一般,接下來開口:“不是做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不做了呢?工作很難找的,你看看我掃大街,就這種工作都還要靠關係才能行呢,你怎麼就不做了呢?”

“沒什麼。”

奶奶聽了我的話以後,很不安一樣,就像很焦急的想立刻從我嘴巴里得到答案,想知道我爲什麼會不做了,可是奶奶最終沒有開口問我,或許是真的看出來我現在很是異常嗎?

奶奶只是開始做飯,真的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我只是無神的抽着煙,也辛虧我買了一整條在家裡扔着,不然這煙要是突然沒了,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了。

……

奶奶做的還是麪糊,卻一邊吃飯,一邊安慰着我,讓我不要胡思亂想,說我這就剛剛纔走到正道上,不要就這麼放棄。

而我也簡單的向奶奶陳述了最近公司罷工的事情,奶奶聽後繼續告訴我說,讓我不要參與,讓我繼續聽從人家領導的安排,不要亂來。

只是我沒有告訴奶奶她,之前我一直向她提起的那位焦北京廠長,其實這會已經不在公司了,所以我在國華電子成爲了過街老鼠,人人都想打我一樣,那裡的氣氛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而我也知道奶奶的意思,奶奶不過是想讓我繼續上班,繼續呆在那裡,或許奶奶心中認爲,我只有在國華電子努力上班,這才能算是一位乖孩子吧?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現在我會這麼想,但我知道,我可能想的是正確的。

只是即便我知道上班會讓奶奶開心是正確的,但那又能怎麼樣呢?難道我要告訴奶奶現在的我,去那裡上班很是痛苦嗎?

我覺得奶奶肯定只會說一句我想多了,就像多年前,我告訴我父親說學校有人打我,而父親只說了你去上學吧,他還能天天打你不成。

呵呵,一想到這些,我甚至都開始絕望了,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開心快樂,而奶奶和所有人也認爲我做得對呢?

這實在是太難了,真的太難太難了,我根本無法解決掉,我知道自己無能到一無是處。

所以我除了痛苦以外,別的什麼事都做不了。

……

第二天我按照奶奶所說的去了公司,很多人已經不在這裡了,當然也包括趙淑娟,我怎麼也找不到她。

只是我也找不到新廠長,直到我問了巧巧,巧巧才紅着臉告訴我說,昨天下午勞動局的人來公司處理掉了工資問題,原本新廠長說工資發了大家那就上班吧,但是走了有一百多人,那些人都堅持不做了。

接着巧巧繼續說道:“新廠長也被調走了,好像是回深圳了。”

瞬間我整個人好像覺得,前段時間一直都是漆黑如墨的世界,在這剎那充滿了光亮,而且還如現在外面那,讓人覺得暖洋洋的陽光一般,我真的整個人都無法形容到底有多開心了。

所以我真的就是在一瞬間笑出了聲,接着趕緊就問巧巧:“那焦北京還是廠長,從一廠回來沒?”

巧巧看着此時如此開心的我,笑着開口:“沒有,原來四線的線長祁小平現在是廠長了,昨天下午剛通知的。”

我頓時失望透頂,感覺自己可能還是做不下去?

可爲什麼我要反問自己呢?哦,原來我認識祁小平,甚至還抽過他發的煙呢,而他這個人很是隨和,也不喜歡和別人溝通一樣,個頭比較矮,大概二十七歲左右吧?而且他作爲一名線長,那倒不如說他是位修理工,因爲四線的壞鬧鐘基本都是祁小平他一個人修理的,我每次見到他,他總是在修理鬧鐘,除此之外,我就對他沒什麼印象了。

但是,但是我知道祁小平一點點也不討厭我,因爲他不但給我發過煙,甚至還教過我修理那種非常複雜的數顯鬧鐘,那個是要用到萬能測儀表的,可想那東西的複雜程度。

當時祁小平是非常非常認真,更是很有耐心的教我的,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想做工程師的,因爲修理那種東西,原本就是工程師的基本,再一個就是畫圖,還有設計鬧鐘形狀。

我正在想這些事情呢,這下子就看到祁小平了,他這會從四線走過來,然後大聲告訴這會在這裡的所有人說,儘量開兩條線就行,讓一線和二線的線長們安排一下。

而我已經傻了,因爲我不知道我自己現在要做些什麼,更是昨天礦工的事,這也讓我很是在意。

只是祁小平突然走到這會呆呆的我身邊,微笑着開口:“小豹子,別站着,去上班了,你還是坐在你原來的工位上,昨天我是給你算的請假,我有這個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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