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章一身兩命

龍野似乎動心了,關小山卻始終未動心。

他不可能放棄這副身軀任由龍野佔據,這副身軀代表他的過去,代表擁有赤靈心、雲出岫、李青、水花子以及神龍關愛,裡面有他苦修兩三百年練出來的兩顆內丹和費盡心機修煉的心識,一旦放棄這副身軀,這一切也將被放棄,關小山絕不願意單純地苟活,爲了保住這一切,他要和龍野鬥智鬥勇較量到底。

“龍野能夠看見自己的心思,就像自己像看電影能看見龍野的記憶情感一樣,不過,看見知道不等於透徹明瞭,並非不可隱瞞。。。。。。”

在這樣的感悟下,關小山調動思緒,將恐懼、哀求、誠懇等等誇張地表現出來,將自己絕不放棄的意志和有關下一步應對之策的思緒藏在覈心最深處。

這種做法似乎很有用,龍野明顯被外層情感面具的表演矇蔽了,真以爲關小山貪生怕死,是在哀求饒命,並且有些動心。

“龍野,我是一介遊魂,你若想殺輕而易舉,但有什麼好處呢?留下來以後多少有點用處是不!何去何從請你一定要思量清楚。你堂堂龍野沒辦法控制一條自己召喚的遊魂?害怕這條帶來什麼不利。。。。。。”

關小山將全副思緒都傾注到表演之中,聲嘶力竭連連疾呼,希望能夠說服龍野,給自己爭取一點活命之機,待危險解除後思酌脫身之策。

只是——

說到這裡的時候,內心深處突然又有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來:“關小山——你在哪囉嗦什麼,還不快來幫忙?再晚一點,龍野的本體意識就要侵蝕到心房,你會沒命的。。。。。。”

這聲音急躁惶亂,聽在關小山耳中卻感覺無比的親切,因爲,自五感被龍野切斷以來,他這是第一次聽見其他的聲響,也就是說,龍野沒能完全切斷他的感知,其中還有一些不易被人察覺的縫隙。

意識到這一點,關小山精神一振,急忙循聲回問道:“你是誰?在哪?我怎麼幫忙?”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哎呀,不對。。。。。。準確地說,你是關小山的意識本體,我是分體,是關小山曾經的一些意識片段。。。。。其中有初二的,有大學時與美女幽會的,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明白嗎?什麼!你還不明白?”

陌生的聲音似乎是在很努力地解釋,當得知結果非常不理想,關小山依舊懵懂之時,便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大吼道:“特麼的——我是你修煉出來的心識!修煉心識歸根結底是珍果和意識的結合,當初你修煉之時意識炸散,一些無關緊要的意識和珍果融合一處就是心識。這也就是我!”

聽到這裡,關小山雖然不全然明白,卻知對方是自己最可信賴的,當下急忙說道:“好啦——我明白了,你快說我該怎麼做,怎麼才能幫忙?現在的我動都動不了一下。”

陌生的聲音耐住性子解釋道:“你不需要動,人的魂魄意識最爲神奇,不受時空規則限制,龍野可以通過召喚術吸引,可以通過身體拘禁,卻不是輕易殺死你、不能完全控制你。只要你意志足夠堅強,就能到我這兒來。具體的做法就是回想——盡力回想我這一部分意識。你記得嗎?初二時人生的第一次夢遺?那次之後,你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男人,開始努力。。。。。。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撿了十塊錢,然後盤算許久,不知道這錢是該買兩支雞腿吃,還是該買個筆記本送給小米。。。。。。”

“小米?!”

關小山愕然一愣,一個牙齒不齊卻毫不在乎張口大笑的青蔥女孩形象霍然躍出腦海,隨即,塵封的記憶慢慢打開,少年時在人間界清貧苦讀的生活一點一滴悄然流淌出來,不管是瑣碎的細節還是重大的事件,全都清晰如新。只是中間少了一些,留下一片片斷續的空白。

“這些空白到哪去了?難道和珍果複合成心識的就是這些?那麼,這些具體是什麼呢。。。。。。”

關小山苦苦冥思,不知過了多久,腦海裡豁然一亮,一副副新鮮的畫面涌出來,將空白一一填補起來,與此同時,陌生的聲音再度響起:“嗯,好了——複合成功,我們安全了。”

“安全了。。。。。。”

關小山又是一愣,旋即感覺到四周明亮光彩,恍若置身於一個光罩之中,光罩外一片通紅,血液的潮汐一浪浪地翻涌奔騰。

“這裡是。。。。。。”

關小山驚喜地問,雖然還不能確定是否真的安全,他卻踏實了許多,因爲現在至少能“看”到了,比適才沒有任何感知無處下手抵禦強得太多。他剛想到這個問題,心裡馬上有了答案,這個答案不是陌生的聲音道出的而是自然而然從心底冒出來的,如自問自答一般:“這裡是心房——心識根本的所在,我已經離開了龍野掌控的頭顱部位。”

隨着這個答案的冒出,許多從所未有的體會源源不斷涌出來,這些體會是如此的新穎,剛一涌出,關小山就意識到這應該是陌生的聲音——也就是自己另外一部分意識——擁有的,自己能夠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是因爲兩個自己融合到了一處,另一個擁有的記憶和感悟因此成了自己的。恍然之下,他連忙仔細翻看查閱,沒多久便得出四個結論:

一是心識上的那一部分自己不是完全獨立的意識,而像是人的眼、鼻、毛孔、肌膚一樣的存在,是自我意識的延伸,不在本體意識之中,卻依然受本體意識操控。

二是心識是他自己的意識和珍果合成出來的,不是原有軀體臟器物件,因此不受龍野本體意識控制,他在這裡暫時會很安全,最妙的是,有心識的保護,龍野無法探查他的思緒。

三是龍野也是心機深沉之輩,適才表現的心動也是佯裝的,爲的是穩住關小山的本體意識,以便集中精力對付心識,這時候,龍野正一會御使陰陽氣包裹心識流光、一會凝運心神潛入滲透,一會默唸招魂咒語輪番攻擊,妄圖控制心識;這些動作收效原本就不明顯,在的本體意識入駐心識後,就更加微不足道了。

四是心識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依附與心房之上,與神竅和氣海穴內的兩顆神丹相互連通,也就是說,關小山有機會通過心識繼續御使這兩顆神丹,只因龍野的本體意識太過強大,兩顆神丹被龍野完全掌控了,他沒法奪回控制權。

“哼!龍野——只要能活着,特麼的!老子和你沒完。。。。。”

弄清楚自己的狀況以後,關小山一邊憤恨地大罵,一邊潛心思索對策,最後決定從強大心識入手,不管是爲了抵禦龍野接下來可能的各種針對手段,還是爲了爭奪兩顆神丹的控制權,都需要有一個強大的心識。只是,怎麼強大心識呢?

關小山先試着用修神之道,凝神屏息感應靈氣,可惜神丹被龍野控制,意識沒有絲毫感應,接着他又依照陰陽氣的修煉之法,在意識裡吐納運功,結果同樣是一無所獲;他沒有氣餒,轉而依照真武者功法在意識裡修煉真氣,這樣似乎有一點作用,雖然氣海穴的神丹不爲所動,散在龍野經脈血肉裡的陰陽氣卻有一絲兩絲感應到他意識的吐納,並依附過去滲入到心識流光中。

儘管滲入的陰陽氣非常微弱,微弱的連龍野都感受不到,關小山卻爲之大喜,只要有效果,哪怕效果再微小,日積月累下去總有成功的一天。當下他摒除雜念,一心一意地呼吸吐納起來。

。。。。。。。。。。。。。。。

龍野懊惱地睜開眼。

最初翻閱關小山記憶的時候,他看出心識是個非常奇妙的存在,也是仙神陽界沒有的一門神通,可惜,他控制不了,心識是關小山的意識與珍果合成出來的心靈之眼,不是他這副軀體原有的,只要關小山的意識不清除乾淨,他就無法接管心識。

比無法接管心識更讓他懊惱的是,關小山的生魂跑了,躲到心識裡去了。有心識的保護,他的招魂術失去了用武之地,不能將關小山的生魂召喚到體外。想到有一個仇怨深重的魂魄躲在自己體內難以清除,龍野就忍不住後悔,暗自抱怨自己太貪,不該爲了翻閱關小山的過往記憶,不該爲了貪戀接管心識,以至於錯失攝取關小山生魂予以絞殺的機會。

不管如何懊惱,結局都無法改變,龍野最終放下了這件事,只專心吸納原有修爲恢復功力。牛有牛黃,狗有狗寶,很多生靈體內有多餘的東西,不是都沒什麼妨害嗎?龍野不認爲一條魂魄能夠在他這個仙神將級的高級修士體內弄出什麼古怪。

用了兩天時間,將玄月刃裡凝結成晶石的修爲吸納一空後,龍野出了土坑。

“老大!怎麼樣?全都恢復了嗎?”智多星聽到動靜,早早迎上來問候。

龍野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和關小山之間的事,免得傳揚出去後蕁姑等人尷尬,便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沉聲道:“嗯,一切順利。”

在天上巡視的雲出岫見狀飛落下來,欣喜地建議道:“小山——你需小心,不可隨意嶄露真正的修爲,免得他人看見生出疑心。另外,當務之急你需到值守處去一趟,給玄月刃找個來歷說辭,還要兌換些神通技能,做爲日後修爲突飛猛進的證據。”

雲出岫言及的正是當前最緊要之處,聽在耳中,龍野不由得頻頻點頭,心裡暗自稱許關小山眼光不錯,找的雙修伴侶都是上佳之選,口中卻頗有威儀地說道:“嗯——我已想到這些,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出——岫——真正知道我底細的除了智多星就是你,以後你要多幫我!”

第一次稱呼雲出岫,龍野的語氣多少有些不自然,雲出岫稍稍一奇,卻沒多想,微笑着頜首答應:“你說怎樣就怎樣。”

龍野隨後和雲出岫、智多星迴到夢境湖。

夢境湖畔,赤靈心和心愛還在修煉狀況之中,李青卻在逗弄親愛、關愛。瞧見龍野回來,化作人形的關愛咋咋呼呼地迎上去,邊跑邊嚷道:“主人,李青說我只能和親愛交*配,不該連心愛也搭上。。。。。。”

關愛這一咋呼,親愛這個小姑娘立時撐不住了,嚶嚀嬌呼聲中化作一股旋風投進夢境湖,李青卻怪關愛揭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忿忿埋怨道:“關愛——你又不像小山哥哥有了不起之處,憑啥娶兩個?小山哥哥以前這樣說,爲的是不想讓你們仨兒分開,雲小姐現在來了,她以後肯定會有一頭神龍坐騎,心愛應該留給雲小姐的神龍坐騎纔對,要不然該怎麼辦?”

龍野出身名門世家,向來遵循傳統禮儀,一聽到這些糾葛就忍不住生出怒意,皺眉斥責關愛道:“不管是親愛還是心愛,你只得選一個爲伴,以後不得再做其他妄想!”

“小山哥哥說的對極了,這次回來,你該好生管教關愛,它野了一百多年,不能再繼續野下去了。”

得此奧援,李青喜得眉開眼笑,一邊湊興附和,一邊迎上來攬住龍野左臂,柔聲說道:“小山哥哥,我們好久沒單獨在一起說話了,你陪我幾天好不好?”

自進入仙神陽界至今一百多年來,關小山一直沒機會與赤靈心、李青單獨敘話親熱,李青積攢了太多的思念需要傾訴,這個要求原本很正常,只是龍野剛剛復活,這時正滿心滿腦地思酌下一步的計劃,而且他對李青並沒有絲毫情愫,當下便搖頭拒絕道:“不行。有什麼話以後再說,我現在要去值守處兌換神通技能。”

說話間龍野自然而然地推開李青,轉對雲出岫吩咐道:“你快點去用功修煉,爭取早一點達到去九淵降龍的實力,成爲神龍騎士越早越好。”

雲出岫點頭答應,自顧去湖畔尋找清靜之地修煉。

龍野默立半響,在心裡計算好需要兌換到手以便遮掩自己修爲的神通技能後,便騰空而起,徑直向值守處飛去。他一則是用心過度,二則是習慣使然,渾然忘了向李青、關愛告別,弄得李青、關愛愣怔了大半餉,也沒想明白“小山哥哥”和“主人”爲何會如此。

龍野不是普通修士,等級高,見識廣,非常清楚哪些神通技能最適合遮掩修爲,在值守處輕易就選定了三種神通,兌換到手後,連夜趕回夢幻草原。他對赤靈心、李青沒有情愫,卻知道這兩人是關小山非常可靠的幫手,以關小山的名義可以大膽使用,於是將兩人連同雲出岫一起喚來,把三種神通傳授給三人。將這一切料理清楚,龍野便說要出外訪友,毅然告別三女,帶着關愛離開了夢幻草原。

龍野確實是出去訪友,所訪的盡皆是關小山的熟人朋友;他先去了一趟辛島,不管辛未植是否樂意,在那裡呆了一整天,接着去了大吉嶺,和查無庸攀談敘舊,隨即拜訪了簡緹、韓葦、魯中達、孟廣聖等一干人,最後又找到美魚兒,邀她一道在坎位星區依次走動,四處尋訪坎位生靈星五州神界過來的修士,尋訪到後便異乎尋常地熱情結交。

用了三年多時間,龍野走遍坎位星區,結交了上千位修士,但他尚不滿足,隨即出了坎位星區,一邊尋找曹筠和黑鐵三人組的行蹤,一邊找機會和其他星區修士結交。他這般作爲可謂深謀遠慮,是在爲九百年後新的小聖爭奪戰做準備。

蒼天不負苦心人。

“神龍騎士關小山”這個名號漸漸開始在魔神陰界傳響,當龍野將九個星區的角角落落踏遍之時,已經認識了七八千修士,並和其中近兩千位修士多少套了點交情。

四十年後,龍野結束訪友之旅,重新回到夢幻草原。讓他欣喜的是,夢幻草原的轄地又擴大了幾百裡,新晉神龍騎士水花子準時來到陰陽界,並在韓葦的關照下,在夢幻草原弄到了一塊封地。

“小山!我來了——”

看到龍野,水花子口氣依如往常剋制平穩,只兩頰酡紅,雙眸晶光閃爍,將她激動難耐之情暴露無遺。

龍野很高興,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名可以放心使喚的得力幫手了,當下沉穩地點頭吩咐道:“嗯!很好——來了就安心修煉,再過五六十年新一輪會戰之期就到了,你是神龍騎士,參戰的可能很大,必須苦修勤練纔有機會保證性命安全。”

頓了一頓,他轉向雀躍着飛掠過來的赤靈心吩咐道:“出岫五行屬性俱全,如今修煉該有些進展了,我準備帶她先去魔神將府申請神龍騎士的頭銜,然後再去九淵降服一頭幼龍當作坐騎。你和李青負責傳授水花子神通技能,還要幫她的坐騎神龍重塑經絡穴道,總之,夢幻草原的事都交給你們了。”

赤靈心聞言頗爲不滿,撅起小嘴嚷道:“哇!笨蛋——你好久都沒陪姑奶奶說話啦!”

龍野一皺眉,不悅地叱道:“我忙得恨不得有幾個分身才好,你不知幫忙,還讓我抽時間陪?虧你說的出!”

關小山對赤靈心只有好言好語相哄的,從未說過重話,龍野這番話一出口,赤靈心先是不敢相信,確認後立時受不了了,眼瞼稍一撲扇,裡面就包滿了水花,但她看了一眼龍野的臉色就不敢真的發作,只淚眼汪汪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龍野注重規矩禮儀,不喜關小山沒大沒小率性而爲的性子,也沒準備在四女面前模仿應付,反正四女絕不可能知道眼前之人已經徹底改變了。所以,他沒打算安慰赤靈心,轉投就去尋雲出岫,想帶她去魔神將府申請神龍騎士的頭銜。

“小山!等一等——”

水花子適時出口喊住龍野,很體貼地說道:“小山,其實我們很想幫你,只是不知道怎麼幫?你能告訴我們這些年都在忙什麼嗎,好讓我們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龍野暫停身形,沉吟道:“我現在想要的是前程,想在下次會戰時成爲機動神龍騎士營的組長、副領隊或者領隊,會戰後成爲魔神將府的使員。你們直管安心苦修努力提升修爲,眼下暫時用不上你們,以後肯定需要。”

說罷,龍野徑直飛往夢境湖畔去找雲出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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