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看來,這裡的人,大多數是幫不上忙了。
“你看……其實我和你說的,都是正確的。”
尋荒影貼近長羽楓的耳朵,看着旁邊昏迷的派洛斯,用了一種只有長羽楓能夠聽到的聲音來細心的講道:“我和你說,哈圖林,幾乎是一個不怎麼有堅定立場的小組織,他們就算無惡不作,那也不應該是由我們來管的。”
尋荒影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時空都停滯了三分。
“也就是說,哈圖林本身,不應該是由我們來解決,起碼現在,我們解決不了,當然,哈圖林的是壞的,但是壞的原因並不能夠爲我們找他復仇而成立。”
尋荒影這個時候又沒理性的厲害。
“也正是因爲這樣,就算是哈圖林屠遍了整個公國——當然他們不一定這樣幹,但是也和我們沒關係,因爲K的目的,並不是殺光,也不是把所有的人類屠殺殆盡。”
這句話扯到了K這個人,也就讓旁邊的長羽楓稍微有些動作了。
他好像有一些麻木了,對於很多事情都不再那麼關心。
周遭的一切,就算是一個人,無辜的人,死在他的眼前,他也很難會發自內心的有大動作,大情緒。
而是,露出儘可能的悲哀,還有一些,儘可能的憐憫,之後就再無其他了。
很奇怪不是嗎?
這樣的他,好像已經失去了作爲“人類”本身應該有的小情緒,焦慮,或者是一種對於死的敬畏。
或者說,他“死”多了,也就真的不那麼害怕死了,所以,用冰冷無情也不能再概括這個人了。
而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悲憐者。
活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會這麼苦……
不……
應該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多人在受苦,而那些沒有受苦的人,也就真的不再受苦了。
這個世界大多數的事情,或許都可以用金錢來解決——這幾乎是公認的歪理了,長羽楓沒有在物慾橫流的世界裡生活過,但是就算如此,也難以抵擋物慾橫流中帶來的絕望,悶氣,與悲傷。
那種寂寥的,只能相信金錢的悲傷,好像真的應該是一種人生的折磨了。
相比靈界,這裡的妖魔鬼怪們,好像真的只需要自身強大就可以提防。而不用擔心被“人類”吃掉“自己”。
換一個角度來講,也就真的沒有什麼壞人了吧。
誰知道呢……
“我的意思是,我們這樣,太過於平淡的活着了,太過於平淡的去復仇了,你看,我們只需要找出他們的墓穴,就可以殺到他們的星界去,然後一個一個討要當面的說法。”
“不,換一個角度來看,其實他們完全不需要搭理我們,因爲他們知道我們就是軟骨頭,好性子,嫌我們好欺負,永遠有這種【自我感動】和【自我安慰】的傻個性。他們欺負起我們來,是不會手軟的。”
尋荒影喋喋不休,即使是他,也好像真的受了委屈似的,難過的看着一聲不吭的長羽楓。
“我們會自己安慰自己都是自己的錯啊,我們的性格,就是這個德行,我們受到的教育太好了,以前教導我們變成蛇一個設身處地和換位思考的人,都是以他們的想法來教育我們了,我們也就真的能夠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的爲別人的錯誤買自己的單了。”
尋荒影這樣說,是因爲,他現在,也是一隻羊。
而曾經的他,是一隻可怕的狼。
狼掌管着司法,也就意味着掌管着殺戮。
司法想要懲罰一個人是必須有理有據,有法可依的,而某些人,就是真的能夠接受鑽司法的空子,只要沒有法律禁止,沒有法律可以懲罰,就是【不犯法】【不需要用道德約束的】。
而這個世界上,哪有真正用道德來約束壞人的。都是以道德來教育他人的。
作爲一隻狼,想要吃人就吃人,逮到一個人類,就是【食物】,這根本無可厚非,並不取決於人類在狼的眼前做了什麼什麼,只要是狼要吃人,鑽到人類的家裡去吃掉他,都是【正常的弱肉強食的結果】。
可是人站在人的立場上,狼就不應該吃人。
因爲人類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狼怎麼能吃人呢,狼應該是吃羊的呀,無論是一個書上還是記載的歷史,狼都應該是吃樣的呀。
狼不應該吃人類,因爲人類貌似規定了狼不能吃人,不然狼就會被趕出人類生活的土地。
從此以後,大自然裡,人類的家園裡,狼也就真的不應該吃人了。
站在狼的立場,狼吃人類,也算天經地義嘛,就是要吃,抓到就吃唄,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就像人類吃小龍蝦一樣,人類能夠抓到小龍蝦,就吃小龍蝦咯。
這個時候小龍蝦當然不願意了,也就能夠奮起反抗,說人類要換位思考一下,人類不能因爲自己的吃貨慾望就吃小龍蝦啊,這是對小龍蝦的災難!
這樣子的換位思考和替“別人”着想,不是魔怔了嘛……或者說,換位思考本身就是一種非常難以區分,甚至是膈應人的想法。
只不過人類有某種道德——但並沒有底線,小龍蝦和狼就完全沒有,也就難以換位思考。
那人類見了狼,人類見了小龍蝦,需要採取的就是兩種態度和兩種標準了,也就把自己架了起來,放在雙重標準的定義上烤。
當然,正常會這樣想的,也沒有幾個,這確實屬於咬文嚼字了,但是也可以發人深省的告訴任何人,對自己有利的說出來了做出來,傷害一下他人,再補上一句,將心比心的話,是可以安慰他人的。
什麼意思呢。
比如,一個商會老闆躺在牀上給自己在外面吃飯搬貨的員工說的任何話,都是可以【將心比心的】。
比如,你搬了這麼久,累了吧,進來喝杯水吧,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好幹,加油啊,小夥子。
而不是主動去搬員工的貨物。
這纔是真正的對的嘛……
對嗎?不是說將心比心嘛……不是說換位思考嘛……商會會長坐在椅子上看着員工搬東西,如果自己來搬,那不就是可以真的將心比心一把嘛……
還是說,這種將心比心,換位思考,也無非是一種……謊言?
還是說早就不願意去挑明的話術?
這種【將心比心】【換位思考】,難道是因爲立場不一樣嗎?
當然是因爲立場不一樣,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商會的會長們需要找的一個和搬貨的員工待遇一樣的員工來管理前一個員工,這樣搬貨的員工直接面對的,就不是商會會長,而是能夠另外的和他將心比心換位思考的同樣的員工了。
這樣,商會會長就不需要直接與員工將心比心和換位思考了,因爲商會會長們需要面對的,已經不是自己的員工了,而是另外一個商會的會長了。
商會會長們可以坐在椅子上聊天,這樣,也就真的能夠“將心比心”,而不是去面對他們的員工,和員工們將心比心或者是換位思考。
這怎麼能換位思考呢,這怎麼能將心比心呢?
所以,狼與人類之間,需要有一隻羊,作爲兩者關係的調和。
狼,吃羊了。
人,吃小龍蝦了。
天下也就太平了。
什麼?羊和小龍蝦在一起將心比心和換位思考了?
那可太好了,這樣狼和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吃羊和小龍蝦了。
這樣那樣,不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沒有,因爲現實就是這樣的。
殘酷就是殘酷,用任何的話術——即謊言來掩蓋,都是現實的現實。
“哈圖林,是K掌管的組織之一,也就是聽命於K的手下,沒有了哈圖林,K根本就啥事也不會有,沒有了哈圖林,也會有嘻圖林,哼圖林,所以,我從不殺不惹我們的走狗。”
尋荒影的意思,其實也挺簡單的,就是,無論是哈圖林,嘻圖林,其實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K。
抓住這個主要的矛盾,這纔是最應該去解決的事情。
所以,對於尋荒影來說,長羽楓無論是去找紅頭髮的喬爾喬斯人,還是去抓住哈圖林,或者是去追擊影獵者,都會徒勞無功。
因爲K是……一個很神秘的,幾乎沒有任何線索的人。
用另一個角度而言,能夠做出毀滅世界,並且都成功的人,一定不是“人類”本身了,而是一個,擁有着超凡決斷力的……可怕的傢伙。
什麼密謀偷一個東西,或者是挖一座神明的古墓,都弱爆了。
K要做的,是毀滅世界。
“想要毀滅這個世界,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難的……”
尋荒影說了一段比較晦澀難懂的話。
“團結起這個世界上已經活不下去了的人就好了……或者說……團結起,這個世界上一直被壓迫着然後苟且偷生,甚至是希望將罪惡帶到天空之下的惡人們,許願一下他們慾望膨脹了想要獲得的東西,然後展現一下,能夠震的住他們的東西,或者說,不用這種東西,只需要許諾給予他們一種看得見的,和糟糕的現狀天差地別的東西,還是給予一種,能夠把理想變爲現實的東西……”
“怎麼說呢,這樣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尋荒影無所謂的攤手。
“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財富嗎?還是說,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財富加起來養不活這個世界生的所有人?或者說,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擁有的財富養好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很難嗎?”
“按理說,這個世界上的財富早就足以讓所有人吃飽喝足,並且擁有一個很好的未來了。”
“但是,並沒有,並沒有。我的羊,分配的問題,纔是解決窮苦的唯一辦法。但是這個世界又太過複雜,沒有一個好的分配方法,目前還沒有解決分配問題的方法,你難道真的覺得,歷史還能倒退到,我們那個年代嗎?這是不可能的……因爲一隻已經已經嘗過肉的老虎,是不能夠再壓抑住對於血腥味道的生理渴望的。”
“而現在,聞着血腥味的老虎又來了,又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把所有想要吃人的本性暴露在外,將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老虎的思想再走了,已經回不去了。”
“這隻兇猛的老虎,已經關不住了。雖然有人想要關住,但是這個牢籠還是太小,難成氣候。”
“這是歷史,也是輪迴。”
“所以,說回來,剛剛的烏鴉,和我們沒有直接的敵對關係,其實我,和任何可能傷害我們的人都一樣,我們並沒有直接的仇恨關係,當然也談不上什麼關係好,只是和他們糾纏,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也不是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其實無所謂的……他們壓根就和我們沒關係。”
尋荒影看着長羽楓,長羽楓的兜帽下,寧三七的小下巴,有些小小的尖潤,像是白皙的果凍。
他一言不發,尋荒影也就繼續說道:“就當是積德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挺好的……真的,捲入麻煩裡,簡直是一場噩夢。我實在不明白,人類爲什麼那麼多的瑣事。”
這樣,尋荒影又失掉了一些作爲“人類”應該擁有的人性了。
“或者說,應該是這樣的。”
長羽楓終於講了一句話出來。
這句話很長,也像是真心話。
“我相信,他們都有悲慘的過去,和我們敵對的人,應該和我一樣,都應該是這樣的,不然也不會被許諾更好的未來,不,未來算不上,應該是一種慰藉。因爲我無父無母,沒有父母在身邊,所以最能夠體會這樣的感受,如果有一個人能夠許諾我見到我的父母,我一定會願意相信他。這是必然的,在別人眼裡,是一種可悲,而在我眼裡,相信那個可以讓我見到父母的人,纔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尋荒影將時空的停滯關閉,小藍和冰精靈還在對着尋荒影止不住的抱怨,自己的力量太過於弱小了,不然也不會害怕哈圖林的烏鴉。
只不過,烏鴉根本就沒有在意她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就是了。
派洛斯古古怪怪,而小主人長羽楓也因爲不再過多的言語,只沉默的看,沉默的聽,而不是去主動參與所有的話題,所以長羽楓也有些古怪。
怪就怪吧。
難道沉默的怪也有錯了嗎。
他們來找派洛斯找王的墓穴,派洛斯被灌了藥昏迷不醒,也失去了這樣的能力。
所以,接下來,長羽楓需要自己去尋找了。
這也不是什麼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派洛斯是公國和帝國,乃至是整個靈界的唯一一個考古學家。
因爲這個職業太稀奇了,從古至今,都好像都盜墓的賊,但是設置考古學家的年代,還是現在而已。
能夠得到考古學家的幫助,或許會更好一點,畢竟王之墓裡,也多少是機關重重。
長羽楓站起來,三個精靈也跟着他上升。
“既然這樣了,我們就不打攪了……”
長羽楓也像是從未見過派洛斯的家一樣,望了一眼,便又壓下了帽檐,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什麼,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