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悠悠

可是就算經歷了那麼多苦難……他終究還是沒有成長……”

“請不要去問他是否成長……你應該問,他是否能夠承受的住那麼多苦難……”

“哼!就算他得到了那份力量又如何!他終究是要失敗的!失敗!會陪着他一輩子!讓他瘋狂至死!”

“不,他可以失敗,我的楓兒可以失敗……他不是聖人,就像你也不是聖人那樣……”

“我是神明!我當然不需要是聖人……”

“並不是所有神明都可以成爲聖人那樣高潔……”

“長英蘭!這可是天界!雖然那是你的孩子!但是他現在只不過是所有神明都盯着的傀儡!”

“不!我的孩子不是傀儡!他會明白他自己要做什麼……他會通過通天塔!來到這裡!將所有虛假的一切擊穿!”

“你還執迷不悟!”】

你……在哭嗎?

我的孩子……

“小主人……你知道嗎?”小藍抱着長羽楓的頭,將額頭放在他的額頭上,感受着他微微的顫抖。

“不要哭……小主人,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的……這又有什麼呢?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那些過去的東西並不能打倒小主人,未來所要需要的苦難也定是打不倒小主人!”

“我沒哭……”長羽楓抽泣道:“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我明明好端端的在這裡站着,卻能夠感覺到如此難過的疲憊……我感覺不到一點點的輕鬆……我現在喘氣都在想我應該如何破局……但我終究破不了……我太失敗了……”

“喂……你是男人吧……我覺得男人呢,就是要頂天立地的,無論遇到了多大的困難,都是要站起來微笑的!”橘純一看着這個大男人不由分說的哭了,多少有些驚訝,但是她的心也跟着發顫了,因爲他確實在傷心,難過,甚至是絕望。

“你不要哭啊……我渡天劫失敗的時候都沒有哭,那又怎麼樣呢?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那要就是過眼雲煙了!我告訴你!那個時候多少人因爲又失去了一個神明而哭泣呢!他們都是在爲我傷心爲我難過的,我可從來沒有哭過,我告訴他們!我能夠渡一次!那就能夠在渡第二次!他孃的!你們哭什麼!老孃都沒哭!”

見長羽楓沒動靜,橘純一也有些急了,將傘一下子扔在地上,大吼道:“你一個人大男人,突然哭起來是什麼道理?你哪點像廢物了!我現在沒有一點點的靈力!就想着要去找那個震掉我所有靈力的傢伙報仇!我也沒說我自己是廢物!我也一定會讓那個傢伙付出代價!你說你是廢物!想的美!”

冷風依然在吹,但是終究是想靜默的刀子,割在所有人的身上,那劃開血肉般的寒冷入骨來,這裡的站着的兩人卻一動不動。

“小主人,沒有什麼是好怕的……你可以失敗……沒有人不可以失敗……但是不能放棄……我親愛的小主人……你是如此的獨一無二,你的善良也好,你的努力也好,你的耿直呆笨也好,你想要待人接物的寬厚也好,都已經將你變爲一個不可能被苦惱打倒的人,你可以害怕,你可以恐懼,但你仍然擁有面對現實的勇氣……這纔是爲自己而活……你不是說心誠如鏡麼?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就是你啊……你又何須糾結於此呢?你的每一步都已經腳踏實地來到了這裡,這一步,無論是不是在別人的算計之中,都可以帶着勇氣走下去!”

“其實我沒有哭……”長羽楓依然小小的抽泣。

“我只是覺得……我失敗了這麼多次……傷害了太多無辜的人……我連累了他們……我讓他們因爲我受到了傷害……我讓他們對我失望透頂……”

“沒有人對你失望透頂!小主人!沒有人對你失望透頂!真的,你做的其實已經很好了……沒有人知道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誰又能說未來不是這樣子走下去的!沒有人會責怪你……他們會誇讚你,心裡還惦記着他們……爲他們哭泣流淚……”

小藍看着長羽楓,她的大眼睛裡帶着動容的凝着的淚滴。

橘純一靜靜的站在雨裡,她直覺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多餘……她終究是賴着不走的寄生蟲罷了……

她現在的腦回路不允許她離開,但是她看到這樣子的長羽楓,還是很難受……

她以爲是自己觸動了長羽楓的心絃,他的痛苦,到底來源於哪裡……她不清楚……但是她明白,那一定很苦很苦。

蘋果會苦澀……

對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再哭了……我沒事的……”長羽楓抹了抹眼淚:“我們去清風山,將那裡探查一遍,沒有線索,我們就出發去隆中……我要去見蘭洛,把一切都問清楚……”

“嗯!嗯!嗯!”小藍的嘴角被蘋果肌拉扯着向上,她重重的點頭,也沒有說其他勞什子的話。

好了……

這個男人又忽然的走起來,向着清風城的方向,橘純一看着這個轉變過於快的人……

她有些明白了……她猜測這個人已經無法阻止的精神錯亂了……

他神智看起來清醒,但是實際上已經很難知道感情這樣的東西。

他沒有辦法自如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又或者說,他現在太過分裂……

就好像戛然而止般的哭泣,讓他的行爲更加的詭異……

他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又變的格外豁達起來。

他的身子也不再顫抖,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奇怪之處,但是這種奇怪之處又那麼重要。

因爲那是一個青年的志氣。

他的精氣神開始慢慢的恢復,他憔悴的眼裡那麼明亮。

興許是心態發生了變化。

他知道自己的不足……

也終究是想着改進……

他從不是自暴自棄之流……

他仍想着反抗……

不然也不會來到這裡……

他終究是要反抗的……他身上所揹負的赤條條的命,早就已經數不清。

他需要向製造這一切的人復仇……爲他們而復仇。

“我現在就是覺得委屈……我明明想要做好事情,但就是做不好……我知道他們很強大!他從來沒有和他們打過照面,他們就把我玩的焦頭爛額,讓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窩囊廢!但是,我又不能覺得委屈!他們越強大,我就越想要在他們手上掰回一局!”

長羽楓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知道嗎?小藍!在溫緹郡的時候,那些爪牙便早已經遍佈了整個溫緹郡!哈圖林!龍興會!當尋荒影告訴我他們在窺探我存在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是白靈山!所有人其實都不希望我回去!那裡就是個空架子!早就沒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哪也不想去,我不敢擁有任何東西,我想要一直待在溫緹郡!他們不肯,我想要在白靈山,他們不肯,我想要去芙蘭,我也想要安安心心的上學,我隨時擔心艾瑞卡一家人會因爲我而被悄無聲息的暗殺!橘子,我沒有任何精力來騙你……我也並不是爲了你好而對你說假話……我只是覺得我應該讓你作爲一個局外人,不要和我有太大的瓜葛……我本就是不想要騙你……但我又不得不騙你……我這個人所說的所想的,就是如此的奇怪……你要去找尋荒影,我從來不覺得是癡人說夢,因爲我們如此的相似……我們都要去挑戰那根本無法觸及一切……”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橘純一反而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覺得,我是強賴着你的,我覺得你人還不錯……也不會刻意趕我走……我就覺得你很奇怪……你做出什麼事情我都可以接受……”

橘純一蹲下,將傘撿了起來,打開,那傘咻的一聲像是孔雀開屏,附着在上面的泥漿散落。

“我這人也很奇怪的……我總感覺我百年前就是要死的了……但是我現在不也還活着?他們都覺得我活不下去……那可是一步之遙便登天成神誒!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是那又怎麼樣……他們都覺得我肯定接受不了……但是我就是接受得了!我達到天字階也是我自己努力達到的,他們說我天賦好,我半夜爬起來修煉,自己漫山遍野的找奇珍異果來補自己缺失的靈力,我覺得我成功了很正常,沒成功也很正常,因爲我成神也是活,不成神也是活……人一出生就要活着的……我只不過是在找自己應該怎麼活下去的道路而已……就算我死在這條路上,那不是很正常嗎?”

橘純一拍了拍又溼透了的衣服。

“白靈山雖然不是正兒八經修仙的山門,但是他來者不拒啊!你就是土字階,它也收着,不似別的山門不是金字階不讓上,他們一是嫌棄金字階往下修煉了也難成大器,再就是他們窮啊……修仙要很多錢的!一個人,活了一百年差比不多便是大限,本來就是向天借命的理,不靠天地人間的靈材寶物去補,真就單單是日吸夜吸天地靈氣能有多大的長進?我那時候腦筋就轉過來了,我告訴自己我雖然是一個人普通人,別人說我怎麼樣,我也就應和着說,他們說我傻的,呆的,都隨他說,我吃的飯也不會到他的肚子裡去……”

橘純一好像還要說,但是又停了停。

她看着沉默的長羽楓。

他的精氣神由內而外的變好了很多,但是人大概還是頹着的。

雨落在他的肩上,他也沒注意到,他不是因爲自己的話而轉好,而是因爲他自己腦子裡也在千思萬緒的想着什麼才讓他覺得好的多……

可能這就是自我覺醒的奇妙吧……

他或許總是這樣……也不和人親近,總是孤單一個人。

寂寞的人,總是有自己獨有的應付寂寞的解藥。

可曾想,那並不是胡思亂想……而是與自己爲伴……他覺得自己錯了,但心裡又不願承認,便假想着一個人來罵他,來讓他愧疚自責。

但是僅僅罵是不夠的,他便又與那假想的人對話,自己有錯,但也是罪不至死,自己的錯,也可以有彌補,這樣一來,假想者便又幻化出一個裁判來,請求他主持公正。

事情,便在腦袋裡轉了個九曲十八彎……

彎來彎去,便也會讓人覺得怪異了……

他自省,他難過,他反駁,他便苦悶,他知錯,他便欣喜。

“白靈山的仙石測試,其實測的不是人的資質,而是人對於自己的自信。誠然,其中確實會有資質來比擬,但是其實,對自己充滿信心的土字階高手在白靈山何嘗不是身懷絕技呢?那些被定爲土字階自暴自棄的,便也絕對不會花過多的精力和智謀來提升自己,那些天字階若是自滿太過,不好好修煉,被人超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苦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今日紅裘錦褂,明日便衣衫襤褸的,都是常見的,無論是求道之人,還是入世的小子,都逃不過因果報應。花開就是要落的,人生下來便是要去死的……你要是想要開的漂亮,活的精彩,那全憑着你自己的本事,莫說心有天高,實地裡便好吃懶做,坐享其成,先不說穿金戴銀的白日夢,就是偷雞摸狗的小勾當,都是做不得的……”

橘純一摸了摸自己頭髮,那裡因爲雨水有些涼意。

“再是這世間的道理……你說你要啥就給你啥,命都是父母給的,哪裡來的霸道的理?你說苦,你說愁,你說難,你與別人比,差別大了又覺得爹孃不爭氣來,實在不想自己又是勞什子東西,若是你做的千分好萬分好了?苦,大家都是要吃的,只是你沒有見着罷了,在舊約時代裡,你可知華族的女人家是不能修行的,莫要說修行,就是認字識字都難得,大步難邁,小步難走,現在都能在大街上閒逛了!苦,你硬要說,那就是哪裡都有苦,苦也並不可怕,因爲人本身就很渺小,摔個跤都能跌死,但是古往今來,不怕苦的一抓一大把啊!不談身世的發家的,不做偷雞摸狗之事的,都是要吃苦的……”

長羽楓愣了半晌……

或許,這個硬要算,也要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子,這樣子東說一通,西說一通,也是沒有道理邏輯可以講的詳細的。

但她就是能說,這也算是一種才能吧。

就像她說的,她能夠努力到渡天劫,一步之遙成神,也絕對與她此種性格有關。

她啥都不需要顧及的……

只管往前邁步就是了……

誰家沒有家世呢?只是顯赫與否罷了……誰家沒個要訴苦的事呢?但有人能夠在清貧中閤家歡喜,也有人可以在大富大貴中發愁,這便是自我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了……

比擬到世間生活的百態裡,是喜是憂,也只有自我明瞭的人才能懂,並且付出爲之變好的實踐。

他可以失敗……但他終是不會悔恨……

因爲他的努力是自發的……就像太陽升起來……不需要去問爲什麼……

或許是太陽被一根無形的線牽着走,又或者被某種力量牽引着不停的旋轉爆裂。

那又如何呢?

是你在活着……

與太陽升未升起無關。

太陽升起你要活着,太陽落下你也要活着。但你總是向好的地方活着,不虧欠自己的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

苦難啊……那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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