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顧純中回過神來,眼中尚帶着恍惚,他倒是從來沒想到自己的二哥是最先找他的一個,畢竟真要算起來來,顧家的幾個子女中,他和這個二哥關係算是最一般的了,想到他話,心下一緊,條件反射的擋在沈琴的面前,謹慎的問道:“二哥,這次讓我們過來是你的意思,還是……爸媽的意思?”
顧全疑惑,看見他的動作反應了過來,擺了擺手道:“爸媽不知道,是我找你來的,這麼多年沒見了,看看你過的怎麼樣。”
顧純中愣了愣,聽見這話也不知道該是失落還是慶幸,正想着卻突然聽見顧全意味不明的聲音傳來。
“這是你拿來的東西?”
顧全腳步頓了頓,瞥了眼靠牆放着的兩大塑料袋子,裡面全是一些低檔的菸酒和亂七八糟的保健品,眼中閃過嫌棄,他這弟弟什麼時候連這些都拿的出手了?
顧純中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也知道這些東西顧家的人是看不上的,所以他當初也在猶豫着要不要帶,結果趙芳全給包羅了,不帶又不好,他想着反正是過年,也不是送外人,帶着就帶着吧,禮不重,但總歸也算是一份心意。
顧全看着與客廳格格不入的兩大塑料袋,強忍着纔沒把這些東西丟出去,只面無表情的道:“以後別帶這些過來了。”也不知道這意思是在說一家人不用帶什麼東西過來,還是單純的只是在嫌棄這些帶來的東西。
“坐吧。”他坐在沙發上,示意地看了眼還站在客廳中的兩人,顧純中和沈琴對視了一眼,趕緊在自家女兒身邊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顧全審視地打量了眼一直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少女,從他下來到現在也沒說過一句,他擡頭看向坐在那兒略顯不自在的兩人,問道:“這就是你們的女兒?沒想到都這麼大了,叫什麼名字來着?”他當初也是聽說這個弟弟添了了個女兒,不過卻是個傻子。
“叫顧子安”顧純中點了點頭,看向自家的女兒,眼中有着隱隱的自豪,“子安,叫二伯。”
顧子安擡起頭來,淡淡地掃了眼顧全,微微一笑,“二伯。”輕淡的聲音聽起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沒有一絲粗糙的卡帶感。
顧全前一秒還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連這聲音都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那兒聽過,後一秒就聽見自己突然被人叫二伯,他下意識一愣,詫異地看向淡笑的少女,“看來,傻……病得也不是很嚴重麼?!”傻字下意識的就要出口,突然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瞬間又咽了回去,委婉的換了一個字。
他記得當初明明聽說,顧純中家的女兒連一句話都說不清,別的事兒更是反應不過來了,智商就跟個幾歲的孩子一樣!如今見到了,人長的也挺文靜,叫人也挺利索,要是不說,還真看不出來是個傻子!
顧純中眼中有着欣慰,卻也有着莫名的心酸,剛纔二哥雖然改口的快,但他們本來就對這字敏感,哪能沒主意到,“兩年前就好了。”
這話一出,顧全倏地一頓,眼中滿是震驚,隨即驚喜地望向顧子,倒把顧子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卻不管,只一個勁地大笑道:“好好好,好了好啊!好了好啊!”彷彿連剛纔下樓時的疲憊都散去了大半。
顧純中和沈琴也奇怪地望着顧全,剛剛還說傻來着,這怎麼一轉眼倒比他們還要高興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纔是親爸爸了!
笑了好一會兒,顧全才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灼熱地望着顧子安,嘴中跟查戶口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問着,“既然病好了,那現在在哪讀書?學習怎麼樣?我記得按子安的年齡應該也差不多讀高中了吧,還是還在初中?不過,兩年前纔好,這落下的功課能跟的上麼……”
顧子安奇怪地看着轉眼間熱情無比的人,看了眼父母,也同樣是一頭霧水,不過這兩人倒很快釋然了,熱情總比冷淡好不是麼?
現在他們家正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沒準顧家的人那邊也想通了,畢竟都快要二十年了,一個人一生有多少個二十年,誰還能緊揪着一件事不放?
這樣想着,心下突然涌起一股喜悅,紛紛覺得這一趟來的值,十來年沒白熬!
顧純中心裡高興,說話自然也更利索了,也漸漸沒了一開始的緊張感,甚至覺得十來年沒見的那種距離感又一瞬間消失了,“上高中了,今年剛剛是高一,沒多久才放假的了,哦,忘了告訴二哥,子安也在上宣市上學來着了。”
顧全愣住,下意識地重複道:“在上宣市上學?”
沈琴點了點頭,心下想着,顧家畢竟是純中的家,這要是這邊真有接受他們的打算,她也該試試和他們相處,便放開膽子,試着插了一句話,“這孩子爭氣,去年中考的時候考上了上宣一中,都已經在這邊待了半年了。”
上宣一中?!
顧全下意識地想着,這不是自己兒子讀的學校麼,當初還是憑關係進去了的,能來上宣一中的,要不就是關係夠硬,要不就是有真材實料的,他這弟弟離了顧家哪有什麼關係可言,就光看他帶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知道了!
那這麼說,是這孩子自己憑本事進去的了?
顧子安?!
嘶!
突然想到了什麼,顧全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掃向坐在沙發上文靜的少女,“你是去年的省中考狀元?!”他說他怎麼覺得這名字這麼熟悉來着了,搞半天竟然和去年的省中考狀元一個名字!難道是同一個人?!
顧子安輕笑地點了點頭,“運氣好而已。”
“哈哈哈……”顧全才不管她後面這句話了,聽見她承認是省中考狀元的話,瞬間又大笑了起來,和剛剛聽見她不是傻子時的反應,簡直一模一樣!
沈琴和顧純中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疑惑,今天這二哥是不是太熱情了點兒?
顧全才不管他們怎麼想,這鬱結了一個月的氣一下子消了大半,他能不高興麼?!他拍着顧子安的肩膀,一雙眼睛來來回回地一遍遍打量,口中一個勁地道:“好好好,不錯不錯!”
顧子安心下狐疑,她這二伯怎麼對她比對她父母還要上心?
不管幾人怎麼想,這年還是要過的,飯還是要吃的,顧全高興地站了起來,招呼着三人去吃年夜飯,還特意給顧子安包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嚇得顧純中和沈琴連連往外推,卻被一句是二伯給自家侄女的見面禮,壓歲錢,給堵住了口。
顧子安摸着到手的紅包,挑了挑眉,這厚度少說也有一萬塊吧?她猜的還真不錯,顧全包的不多不少,正好一萬快!
顧純中看着一共只有他們四人的年夜飯,再看看自家女兒收到手的紅包,想着等待會二哥家的孩子來了,自己也回一份過去好了,他記得二哥家在他走的時候,二嫂正懷着孕來着,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結果,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酒都喝的差不多了,也沒見有人過來的樣子!
他奇怪地望了眼坐在對面的二哥,疑惑的道:“二嫂他們了?”
顧全的手下意識地一頓,好不容易開心起來的情緒也一下子沉悶了起來,含糊的道:“他們有事,今晚就不回來吃飯了。”
這下子連沈琴都覺得奇怪了,有什麼事兒連過年都不回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出什麼事兒了麼?”
顧全擺擺手,明顯不想談這個話題,看着一桌子的飯菜,再瞥了眼安安靜靜吃飯的顧子安一眼,模棱兩可的道:“先吃飯,先吃飯。”
見此,兩人也不好多問,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顧純中試着找着其他的話題聊,“二哥怎麼從京城下來了?爸媽還好麼,大哥大姐他們怎麼樣?”
顧全一邊吃着飯,一邊隨口說着,“爸媽他們挺好的,京城那邊有大哥大姐在,正巧家裡面想往外發展,我就過來了。”
顧純中點了點頭,忽然想到剛剛想的問題,又好奇的道:“我記得我當年走的時候,二嫂正懷着孕了,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叫顧碩,也在上宣一中上學來着,讀高二,這孩子皮的很,管也管不住,我也懶得管了”顧全擡起頭來,笑着看向顧子安,“按輩分,他還是你三哥來着了,你們差不多大,沒準能說到一塊兒去,正巧又都在一個學校,以後可以經常一起玩,有時間了就在二伯這兒來坐坐。”
顧子安笑了笑,也沒多說話,心裡嘀咕了一句,肯定玩不到一起去,估計等見了面,不找事情就算是好的了。
這麼一說,顧純中和沈琴也來了興致,沒想到二哥家的兒子居然還和子安在一起學校來着,還是高二,子安在這邊也沒個人照顧,要是有什麼事兒,他們就算過來也不方便,這要是二哥願意照看一下也好,想着便說着,“子安在這邊一個人,也沒什麼認識的人,二哥要是不忙的話,就麻煩二哥了。”
“哪裡的話,怎麼說也是我親侄女嘛,應該的,應該的。”顧全意味不明地笑着。
這一頓飯,雖然只有四個人,但氣氛在有意推舉下,倒也算不錯,好久沒和顧家的人一起吃過飯了,顧子安倒是沒什麼太大感覺,顧純中和沈琴卻滿懷感激,當初哪裡想過還能有一天,能和顧家人不爭不吵,和和氣氣的坐下來一起說說話,吃吃飯?
兩人剛這麼想着,卻見顧全將筷子放了下來,擡頭,視線在三人身上掃了一眼,落在顧子安身上頓了頓,接着又落到了顧純中和沈琴身上,臉上的笑收斂了起來,面色瞬間有些沉重起來,張了張嘴,“其實,這次二哥找你們過來,是有事情想找你幫忙的。”
顧純中和沈琴一怔,有事情找他們幫忙?
顧家背景放在那兒的,他現在也就是自己開了一家店,沈琴也只是一位小學老師,根本就沒法比,怎麼會有事情找他們幫忙?
兩人想雖是這麼想,但卻依舊道:“二哥有什麼事就說吧,要是能幫我們一定幫。”不說其他,就說這十來年沒見,第一個主動找上他們的是這個二哥,雖然可能是因爲找他們有事情,但他們不覺得若是連顧家都沒辦法的事兒,他們能幫上什麼忙。
而他們能幫得上忙的話,估計也是小事,若是能幫,他們也不介意,怎麼說也是血濃於水,二哥能想到他們也是不容易,而且,最起碼從進來到現在也沒爲難過他。
顧全嘆了一聲,又掃了眼顧子安,見他們這麼說了,這才肯開口道:“你走之後,爸媽心情一直不大好,他們雖然不說,但我們多多少少也能看的出來。”
顧純中一愣,隨着這話心情也一下子沉重了下來,他也知道以前在家裡的時候,他算是最受寵的一個,所以,哪怕當初他和小琴在一起的時候,家裡極力反對,甚至出手打壓,他也一句話沒說,這麼多年多少還是惦記着。
而他和這二哥的年齡明明相差不大,偏偏他更加得寵,所以,兩人關係才一直不冷不熱,算是那種在外面還過得去,但單獨遇見的話,卻是很少說話,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兒幼稚。
顧全見他這個弟弟的樣子,很輕易的知道他是想到以前的事了,眼神閃了閃,故意慢慢道來,“這種情況直到六年前,我和你二嫂又生了一個女孩,這纔將爸媽的注意力轉移了過來,小傢伙出生粉嘟嘟的,爸媽喜愛的緊,直接把抱回去放在身邊養着了,後來才漸漸好了起來。”
顧純中錯愕,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兒,原來二哥和二嫂後來又生了個孩子,暗歎了一聲,其實這樣也好,不然,他這邊覺得對不住小琴和子安,那邊又覺得對不住父母,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一直鬱結在心裡的氣倒是好受多了。
剛這麼一想,卻聽見顧全面色更加沉重了起來,氣氛有一瞬間的壓抑,他話音一轉,突然道:“不過,這次倩倩突然想我和她媽了,爸媽寵着她也沒辦法,就讓人把她送來了上宣市,結果沒想到,一個月前,卻突然發燒了。”
“怎麼回事,是生什麼病了麼”顧純中和沈琴驚訝地啊了一聲,也知道倩倩怕是那孩子的名字了,急急忙忙的問道,眼角餘光瞥到只有四人的年夜飯,想到什麼,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難不成,生病死了?!
這想法剛一出,又覺得有些不對,這要是死了的話,二哥哪還能笑的出來,再說二嫂和二哥的另外一個孩子也不在家啊,試探的又道:“難道,二嫂和顧碩現在還在醫院陪孩子?”
顧全點了點頭,樣子看起來有些疲憊,“都在醫院。”
這話一出,連顧子安也擡眸望了過去,心下奇怪,妻子和孩子還在醫院待着,顧全怎麼還有心情在這兒招呼他們來吃年夜?
腦海中突然浮現顧全對她突如其來的熱情,下意識想到他兩次聽見關於自己的好消息時,無緣無故的大笑,清亮的眸子微閃,不知爲何,她突然有種預感,這頓飯,顧全是衝着她來的!
可,跟她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讓她去救那位素未蒙面的妹妹,她雖然是會一些救人的辦法,但是,顧全應該是剛認識她吧?她的事兒,連蒼狼人員和傅恆之都不清楚,他又怎麼可能清楚?
狐疑間,顧碩的目光卻突然落在了她身上,裡面毫不掩飾的灼熱,出口的話,卻讓沈琴和顧純中腦中一懵!
“倩倩一個月前被查出來了白血病,需要進行骨髓移植,我讓顧碩去配了血性不符,大哥和大姐的兒子我也看過,他們也都不符,醫生說若是家裡有女孩的話,配型成功的可能性會更大!”
‘轟!’
顧純中和沈琴瞳孔陡然放大,腦海中一遍遍的迴盪着剛纔聽到的話,白血病?骨髓移植?女孩子配型成功的可能性大?!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二哥是想讓子安去試一試?!
“小弟,弟媳,倩倩怎麼說也才只有六歲,又代替你陪了爸媽這麼多年,家裡其他人都試過了,也都不成功,我想了想,女孩子裡面除了倩倩也只有你們家子安了,若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會來找你們,你們可不能坐視不管啊,怎麼說,你們也算是孩子的叔叔姨姨了,這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了!”
“我……”
顧純中和沈琴張了張口,望着對面一聲聲逼問的人,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們以爲這次顧家這邊是有示好的信號,他們以爲,也許一家人以後能不爭不吵、和和氣氣的坐在一起吃飯,低頭,看了眼桌子上的殘羹剩飯,隱約還能看出之前的豐盛,看得出主人的精心準備,哪裡想到,這一切,需要用自己的女兒來換?!
顧純中和沈琴下意識望了眼,坐在那兒低着頭,看不出神色的女兒,心下一陣陣鈍痛,“二哥,這事兒……我們,不能答應。”他們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字的響起。
他們的女兒從小到大就沒過上什麼好日子,跟着他們東奔西走,有什麼吃什麼,即便吃了上頓沒下頓,也從不哭鬧,小小的孩子卻懂事的讓人心疼。
他們的女兒被人嘲笑諷刺了十四年,卻從沒抱怨過一句,要不是上次突然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他們還不知道,她在學校竟是受到這樣的對待!
可她什麼都不說,日漸消瘦的身子一動不動的躺在病牀上,連醫生都說,可能這輩子就是植物人了,但她卻依舊頑強的挺了過來,不僅醒了,而且更讓他們驚喜的是,她,好了!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他們哪裡敢讓她冒這個險?!
“你說什麼?!”一聽這話,顧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睜大了眼,他以爲自己這個弟弟、弟媳即便不情願,也會答應的,畢竟這可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啊!還是自己的親侄女,他們怎麼忍心?!
“我們……”顧純中和沈琴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艱難的道,“不能讓子安去冒這個險,她才十六歲,還沒有成年,就,就算我們答應了,醫院也不會回答的。”
“你放心,只要你們同意了,醫院那邊不是問題!”顧全急道,以顧家的背景,還怕醫院會不同意麼?!
顧子安淡淡地瞥了眼着急的人,彷彿他們討論的事兒與自己無關似的,國家法律確實有明確規定,未滿十八週歲不得進行捐獻骨髓,但同樣的,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所有明面上的東西都只是給普通老百姓看的,對於真正有背景的人來說,完全等同於虛設!
這個世界,能用錢解決的事,不叫事,這個世界,能用權解決的事,同樣也不叫事!
“二哥你知道的,就是不提骨髓穿刺的痛,單單是未成年人進行捐獻,會導致骨骼發育不良,以及對大腦有損傷這兩點……”
顧純中搖了搖頭,堅定的道,聲音頓了頓,他忽然低下頭去,一句從未從他口中承認過的話,此時不得不說了出來,帶着隱隱的哽咽,“子安她,以前大腦本來就出了問題,這兩年好不容易好了,我們哪裡敢讓她再去冒這個險,萬一,萬一……”
子安和常人不同,她本身就有過這方面的病史,萬一,因爲捐獻,而對大腦產生了刺激,再一次變回了以前的樣子,這該怎麼辦?!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桌子上的人卻全都明白了,顧子安面色有着不自然,有些想笑,她根本不是因爲這些原因纔會這樣,她自己知道,即便是真進行骨髓移植了,對她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修養一陣就好了。
但,聽到父親第一次用哽咽的聲音說出這一番話語,卻忽然笑不出來了,心下微微發酸,清亮的眼眸默默地望着一旁的父母,嘴角揚起一抹感激。
顧全愣住,沒想到他這個弟弟對這方面居然有這麼多瞭解,怪不得從一開始就拒絕了他!
他哪裡知道,顧純中和沈琴不止是對這些有了解,很多關於醫學方面的知識都有些瞭解,當年顧子安的病連醫生都查不出來問題,他們便逮到時間就自己看一些醫學方面的書,久而久之,也多多少少懂了不少東西。
他緊緊地盯着對面怎麼都不肯答應的人,面色頃刻黑沉了下來,手上攥地死死的,臉上猙獰,壓制着怒氣,低低吼道。
“你也只是猜測,子安只是有可能,不一定就會發生,即便出事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倩倩那卻是一條命啊!那是你的親侄女啊!她代替你陪了爸媽這麼多年,你以爲爸媽後面爲什麼沒去找你麻煩了?!要不是有倩倩陪着,你以爲你能好好的待到現在麼?!她才六歲!你怎麼能忍心?!”
其實,他也看出來了,爸媽後面只是被傷了心,懶得管了,但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只要能想到的,全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顧純中面色一變,下意識的就想反駁,什麼叫即便出事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家女兒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好了兩年,這要是一下子打回頭了,你讓他們怎麼活?!以後還怎麼面對自己的女兒?!
一個是從來不曾得到,一個是得到後再次失去,那種痛,更加痛徹心扉!
顧全見對面的人臉色不對,想到自己說的話,即便他不認爲自己剛剛說的有什麼不對,一條人命和一個變成傻子來說,一個從此不在世上和兩個都在世上,孰輕孰重,如何取捨,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但一想到自己現在還有求於這個弟弟,便不得不放低姿態。
他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那張與顧純中有三四分相似的臉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悲痛的聲音從口中一一道出,帶着明顯的哀求。
“純中,小弟弟媳,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求你們了,二哥這麼多年來也沒求過你們一次,唯獨這一次,倩倩還小,以後的路還長着,這事兒,我都沒敢告訴爸媽,你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先讓子安去做個配型怎麼樣?”
顧純中遲疑了一下,張了張口,還未說話,顧全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你看大哥大姐的孩子都去試過了,也沒成功,子安也不一定就會配型成功,但要是不試一次的話,我這個做父親的又怎麼能甘心?!”
他原本就在猶豫要不要讓小弟家的女兒去做配型,要知道,小弟家的女兒可是公認的傻子,萬一以後倩倩也變成了這樣可怎麼辦?!
但,想來想去,醫院那邊又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醫生又明確告知,倩倩的病發現的早,早點兒進行骨髓移植,痊癒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若是多耽擱一分,便會越來越困難,他這才咬牙讓他們過來,想着,就算孩子以後變成了傻子,也總比直接死了,什麼希望都沒有的好!
哪想到,小弟家的女兒居然在兩年前好了?!
這次說什麼他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了!只要他們答應去配型,若是能成功,後面的事兒,他們就算不答應也得答應!
顧純中心下猶豫,都是爲人父母的,他當然也能體會,剛剛二哥怕也是氣急了,情緒一時失控纔會那樣說的,他看了眼對面一臉悲痛的人,若是有一天,子安要離他們而去,他甚至不敢想象他和小琴會怎麼樣!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抿了抿脣,耳邊聽着二哥依舊不停的勸慰哀求,視線下意識地落到了沈琴身上,卻見她一下子轉過身去,眼中帶着可疑的淚水,心頭一瞬間更加沉痛,視線再移向靜默不語的女兒身上,一時間竟有些呼吸不過來,心口彷彿堵了一塊無形的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想要開口問問她們的意思,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哪裡忍心再讓女兒去受這個苦?!更別提,若是他開口了,若是真的配型成功了,那該怎麼辦,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女兒進手術檯麼?!
這和自己親自讓她去送死有什麼區別?!
顧子安輕輕擡起頭來,瞥了眼一直說着話,不斷攻陷着父母的二伯,再掃了眼別過頭去的母親,和痛苦掙扎的父親,輕輕嘆息了一聲,淡淡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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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骨髓移植,準確來說是造血幹細胞移植,捐獻共有兩種方法,一種是通過骨髓穿刺,一種是和獻血類似,前一種方法是老方法,過程比較痛苦,後一種是現代纔有的新技術。
造血幹細胞移植這種技術興起是八十年代的事,國內九十年代開始大量出現,但這時都是自體移植,文中女主和妹妹這種屬於是異體移植,是二十一世紀以後才興起的。
可能有的資料不太一樣,微微就把定成後一種了,更符合情節……奸笑,寶寶們別太考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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