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回、蓮臺不見觀自在,誰家小妹賣秋梨
掌中的手機亮晶晶的十分漂亮,這是梅溪有生以來收到的最貴重的一份生日禮物,是曲怡敏早就準備好的。看着它,梅溪心中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莫名的觸動了,讓他無法拒絕這份好意,收起手機道:“謝謝,它好漂亮啊,我很喜歡,太謝謝你的禮物了!”
曲怡敏見梅溪很痛快的收下,終於笑了:“這樣以後聯繫起來就方便了,有事別忘了給我打電話。……我知道你身懷絕技,待在學校裡也不怕什麼人找你麻煩,但凡事還是小心一點好。對了,我爺爺聽說你過生日,說明天要請你吃晚飯!”
……
曲怡敏走了,梅溪回宿舍,在樓梯上停住腳步,撫mo着手機默然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當天上課、吃午飯、下午再上課,第一節課後去曲教授的實驗室幫忙,老頭果然邀請他第二天吃晚飯,給他慶祝生日也算謝謝他。這一天再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和往常一樣過去。
凌晨一聲長嘯震動校園,梅溪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而大家很快也就漸漸淡忘了,每天都有那麼多自己的事情要忙,誰會總是想着睡夢中聽見的奇異聲音呢?但是這一聲長嘯卻驚動了兩個特別的人,也許用“人”來形容這兩位並不是很貼切,就是這兩個“人”徹底改變了梅溪在公元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初這二十年的人生歷程。
此時的梅溪還渾然不覺,他當然不怕上門找麻煩的混混,卻不知道有兩位根本惹不起的高人已經來到了附近。這天夜裡他沒有再去山上服用五石散,此神仙方如果用來調元五氣,最多服用五次,如果境界已到服用一次也就夠了,不必再多服。
這天夜裡他睡在宿舍,凌晨時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在夢中他身穿紫氣青光流轉的道袍,高簪披髮立於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的五彩祥雲之上,漫天仙佛環布四方,共稱他爲梅真人。這裡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他正在召集諸天神佛定立“天條”。(這個夢在本文開篇時已有描述,此處不再重複。)
醒來之後梅溪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做這樣奇異的一個夢,與自己平常的所思所想半點邊也扯不上。梅溪也沒有多想,反正就是個夢而已,自己該幹什麼還得幹什麼,比如他還得老老實實到教室上課。
晚上曲正波要請梅溪吃晚飯,沒有去飯店而是在老頭自己家裡,梅溪總不好意思空手登門,不用買太貴重的東西,捎點水果也是應該的。這天下午放學後梅溪出了西大門走向附近的市場,他孤身一人出了校園,違背了曲怡敏的建議,但並沒有忘記隨時警惕。
梅溪的耳目本就比一般人敏銳的多,自從服用五石散行功之後,可以說已經達到了一種最佳的狀態,也就是曲正波所說的五氣朝元的境界。怎麼形容這種狀態呢,有一句話叫作:“一石投水,滿湖皆波,生生而起,衍涉漣漪。”他走在街道上,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能跟周圍的環境發生共鳴,四周一定範圍內發生的情況都能清晰的感知。
這種奇異的感覺就是修行人所稱的“神識”,也有一些普通人天生“靈覺”十分敏銳,下意識中周圍發生的很多事他都有反應,但這種情況是無意識的,而修行人的神識是主動的可以控制。梅溪不是修行理論家,也還沒有人跟他講過完整的修行體系,他不知道這個名詞,但是在他自我修煉的過程中,不自覺已經掌握“神識”的運用。如果有高人在側知道這一切,一定會感嘆此少年的資質非凡,也許他的太爺梅太公早就瞭解這一點吧。
走出校門只有十來分鐘,梅溪沒有回頭,但已經察覺到身後不遠處有三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在跟蹤,感應他們走路的姿勢,似乎腰間還揣着傢伙。這些人很可能就是來找他麻煩的混混,他們來的好快,梅溪此時卻沒功夫搭理他們。他要買水果就去買水果,等買完水果走條沒有人的小巷再引這些人出手,到時候好好收拾他們。這世上就是有人皮鬆欠抽,梅溪的打猴鞭抽的也不僅僅是猴。
梅溪不緊不慢的往前走,一副毫無戒心的樣子,但周邊的一切情況都在他的察覺之中,那三個人跟着他,卻不知自己一方已成爲咬上餌的獵物。眼看到了離市場不遠的一個路口,梅溪擡眼卻大吃了一驚,不由自主放慢腳步。
發生了什麼事嗎?不,什麼也沒發生,僅僅是因爲他看見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面若銀盤肌膚如玉,體態稍顯豐腴卻特有一種妙曼的韻味。很難分辨她有多大年紀,也許二十歲或者三十歲,在她身上看不出歲月特有的痕跡與特徵,她站在一個水果攤的後面,看樣子這人是個賣水果的。這裡離市場不遠,路邊出現一個賣水果的有什麼好奇怪的?能讓梅溪這種遇事不動聲色的人感到震驚?
原因很特別,是因爲這個女人還有她面前的水果攤在梅溪的神識中毫無感應!本來梅溪不緊不慢的走路,但周圍一切情況都能清晰的察覺,但獨獨就是這個人和水果攤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樣,直到擡眼看見才猛然發現!這種情況,足以讓梅溪大吃一驚了。
仔細觀瞧還有更特別的發現,那就是這個水果攤周圍很乾淨,特別的乾淨!北京的空氣不是很好,雖然前段時間奧運會期間改善了很多,但是街巷中車來人往帶着都市那種特有的污濁。而就在那麼一小片地方,清靜的一塵不染,攤上擺的水果是秋梨與香蕉,個個明黃色鮮豔欲滴都毫無瑕疵,在水果的旁邊,還放着一根楊柳枝,就像從春天的柳樹上剛剛摘下來,嫩綠的細葉上還掛着新鮮的露珠。
最特別的是這女子的相貌,非常的端莊標緻,可以說美到了骨子裡卻不帶半點俗媚氣息。梅溪一打眼就覺得此人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念頭一轉突然想起凌晨剛做的那個夢,夢中那位走到五彩祥雲之前與他答話的、叫“觀自在”的女身菩薩就是這個樣子!
哇靠,搞什麼搞?夜裡剛剛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夢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菩薩,白天就在大街上看見一位一模一樣的人,世事有這麼離奇的嗎?梅溪瞪大眼睛盯着那女子觀瞧,一時之間走神了。
梅溪的眼光銳利,那女子似乎也有感應,擡起頭來看向這邊,正好與梅溪的視線相接。她的眼眸明澈而深邃,梅溪卻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種非常複雜的變化,那往往是見到一個與你關係很複雜的熟人才會有的眼神。梅溪不明白是爲什麼,他以前肯定沒有見過這個人,就在此時那女子衝他微微點頭,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提起了水果攤上的楊柳枝。
一種奇異的感覺瀰漫而來,周圍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突然靜止了。“靜”與“止”是兩個分別的概念,首先是周圍的一切聲音都不復存在,其次是這一片天地間的所有物體動物都停頓下來,包括梅溪的身體。他正向前邁步,一隻腳提起來剛剛落下還沒落地,這個姿勢理論上是不可能保持靜止的,但是恰恰他就這樣被定住了。他動不了,哪怕一根頭髮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連視線都無法移動。
在他的側前方路口處有一輛公共汽車剛剛轉彎,還保持着一種前衝的姿態停滯在那裡,車後部排出的青煙尾氣剛剛飄散此時也被奇異的定格,透過車窗還能看見車廂裡站着的乘客身體向轉彎處傾斜,都奇異的保持着這瞬間的姿態。奇怪的是梅溪雖然動不了,連呼吸與心跳也靜止了,但他的神識感應還在,能察覺到周圍的情況,而周圍的一切事物幾乎都是如此。這種感覺不是空間的凝固,而是時間流逝的停滯。
雖然一切幾乎都靜止了,但也有例外,靜中有動,唯一還保持完全正常的就是那位賣水果的女人。在這一片時空凝滯的天地中,那女人似乎不受任何影響,動作也沒有任何停滯,只見她一手拿起了楊柳枝,點頭衝梅溪淺淺一笑,看姿勢下一個動作應該是用楊柳枝衝着梅溪的方向拂過來。
然而這女人突然臉色一變,擡頭,視線穿過梅溪的肩側看向他的身後。就在此時梅溪聽見了身後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還有說話聲:“關小妹,原來是你呀!這些年見你的化身顯現,一次比一次出落的標緻水靈,你想幹什麼?勾引小夥嗎?……看樣子我來的正是時候,也正是地方。”
聽見這聲音,梅溪只覺得耳熟,轉念又想了起來——就是那天他和曲怡敏在路邊遇到的算命先生,他一度認爲此人精神不正常。那位被稱爲“關小妹”的女子看向梅溪的身後,眼神就像月光下的一潭秋水顯得神謐莫測,幽幽道:“風公子,你怎麼會來這裡?”
那位風公子呵呵一笑:“那你爲什麼又會來呢?難道我們是爲了找尋同一個答案嗎?不不不,我和你來的目的不一樣,我只是路過而已,真的是路過。”他的語氣還和當初一樣,神神叨叨的。
說話間風公子從身後與梅溪擦肩而過,他行走時帶起一陣清風掃了梅溪一下,梅溪身軀一震發現自己能動了,凌空擡起的那隻腳也落到了地上,不由自主向前踉蹌了半步這才穩住身形。他雖然能動了,但周圍的景物仍然沒有變化,仍停留在彷彿時空停滯的狀態當中,只有梅溪自己“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