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將婉兮送到螽斯門下,便轉回養心殿去了。婉兮立在螽斯門下目送皇帝,心下也是起伏。
雖說兩人笑謔,這背燈祭成了兩人一解思念的法子,可是她心下如何能不明白,皇上將那本應在堂子行的祭祀轉回坤寧宮來,也還是替她惦念着生養之事呢。
只是這大過年的,他們兩個都不想叫對方想及傷心事,這便只說了笑話兒罷了。
人若求神,往往都是人自己已經力所不及之時了。皇上這些年親自替她小心調理,皇上也一直對他自己的醫術甚有信心,可她還是沒有動靜……在這即將正式繼立中宮的年頭兒上,皇上心下的焦急,她如何能不明白醢。
皇上的每一件事,實則內裡都有皇上的深意在。
婉兮垂首看向自己的腹部——是自己一直無福生養,其實也有她自己偷偷停了藥的緣故吧?
有時候天算還真就不如人算,皇上都想到要祭神了,卻沒想過其實是她自己動了小手腳。
婉兮目光極力穿過夜色,望向養心殿的方向,心下悄然道:“爺……抱歉。”
婉兮回到永壽宮,時辰已晚。婉兮經過西配殿,悄然側首望過去,只見配殿中燈火已熄,她自己也悄然鬆了一口氣緹。
不然要是舒妃問起她怎這樣晚回來,她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自己是不大懂背燈祭的規矩,可是舒妃卻是出自葉赫拉那王族之後,是老資歷的滿洲人,舒妃自是知曉的。
婉兮回到寢殿,玉蕤上前悄聲道:“回主子,舒主子今晚兒已經搬回去了。九福晉也說,明兒圓明園宮宴之後,就隨傅公爺回府了。今晚上已是收拾好了。”
婉兮倒是一怔:“哦?怎這樣突然?”
玉蕤看了婉兮一眼,悄聲道:“……都三個月了,主子當真好性兒,還說突然。”
婉兮便也笑了:“只是這事兒前頭卻無徵兆。雖說過完元宵,算是過完年了,但是宮裡的規矩,一般都要到填倉日纔算完呢。我總計算着,興許得等到填倉日,或者二月二。”
次日一早,傅恆便進永壽宮求見。
這是要親自來接回福晉,故此皇上也給了恩旨,準他一個外臣進了內宮來。
按規矩,傅恆總要先來給婉兮請安。婉兮便吩咐在正殿見。
婉兮坐定,面前便垂下布簾來。
傅恆上前請雙腿跪安,婉兮凝視傅恆。這個年過來,九爺竟然又憔悴了些。
婉兮心下不忍,便輕聲道:“……這個孩子沒了,是我對不起你。”
可以想象沒了孩子,福晉又在宮裡將養,九爺要前邊顧着朝堂種種,家裡還得顧着親眷過年,不憔悴纔怪。
傅恆忙脫帽叩首:“令主子萬萬請勿這樣說……奴才心下都是明白。是奴才連累了令主子,是奴才該死。”
婉兮深吸一口氣,柔聲道:“九爺也別這樣說。千錯萬錯,九爺的骨肉總歸沒有錯。我在宮裡唯有希望九爺和福晉,再度早得麟兒,將此次傷心事儘早忘卻。”
傅恆伏地,眼圈兒那樣灼熱地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