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人住在永和宮東配殿。
婉兮進了東配殿的門便忙請安。陳貴人親自走過來,含笑扶起:“來得正巧,我一壺茶剛泡出顏色來。茶香都替我迎客呢。”
陳貴人非叫婉兮坐下,婉兮自然是怎麼都不肯的,終究身份主僕有別。
陳貴人便笑:“說句實在的,雖然我擔着個貴人的位分,你只是官女子;可是在這宮裡,你是皇后身邊的二等女子,那實際上的地位倒比我這個貴人高了許多。”
婉兮也紅了臉,趕緊推脫:“那也都是宮裡人敬重主子娘娘罷了,奴才哪兒敢自擡身價。”
陳貴人含笑凝視婉兮片刻,“你的身價不是皇后擡起來的~”
皇后這張臉便更紅了:“陳主子再這麼說,奴才唯有羞愧得趕緊奪門就跑了!”
陳貴人朗笑出聲,吩咐白果:“趕緊把門兒關上,別叫魏姑娘跑了!”
一時說笑,倒叫婉兮初來的拘謹都散去了。陳貴人便也不管那麼多,徑自抓着婉兮坐下來,親自給婉兮倒茶。
婉兮喝了一口品品,緊接着再又多喝幾口,忍不住擡眸望住陳貴人:“這般清香優雅,鮮爽持久……當是御貢的珠蘭茶。”
每年各地向宮裡的貢茶分爲兩種:御貢和歲貢。“歲貢”者是宮裡的主位們都能品嚐到的,而“御貢”只專供皇帝飲用。
一個不得寵的貴人,竟然能享用到御貢,這若說出去,都沒人肯信。
陳貴人便笑:“姑娘這舌頭真刁!”
婉兮紅了臉:“……奴才聞說這珠蘭是四月纔到花期,此時方三月,陳主子便喝上了;可見這是頭茬,剛送進宮來,皇上就賞給主子了。”
陳貴人抿嘴微笑,“姑娘說中了我的秘密,可是殊不知,姑娘也泄了自己的底呢~”
婉兮揚眉,脣角有些不服氣地微微揚起。
陳貴人垂首不急不忙喝了口茶:“姑娘家裡世代在內務府爲官,但凡皇上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姑娘家裡都見過,也是有的;可是我卻聽說姑娘的阿瑪任職內管領,卻是主管餑餑承應的。所以姑娘倒不該對這御貢的茶葉這麼瞭解,更何況這珠蘭茶本是來自江南,由江寧織造進貢,跟姑娘家隔着十萬八千里呢。”
“可是姑娘喝一口就認出來了,足見姑娘不只見過,而且喝過……這宮裡,除了皇上的養心殿,姑娘還能有機會在別處哪兒喝過呢?”
陳貴人說着含笑瞟了婉兮一眼:“所以啊,姑娘說,是不是將咱們兩個的秘密,一同都揭翻了?”
婉兮這張臉便紅透了。她趕緊只顧着喝茶,不敢看向陳貴人的眼睛。
喝完了才深吸口氣說:“原來陳主子不是無寵,反倒是大大的得寵呢!”
陳貴人卻不慌不忙嗑着瓜子兒:“無寵?得寵?那依姑娘看,在這宮裡,什麼纔是寵?”
婉兮略被問住,靜靜思忖。
陳貴人也不急,只含笑道:“在皇上的宮裡,得寵的人甚多,無寵的才少。你瞧上自皇后,下至新進宮的二嬪,皇上對誰不寵,哪個不在皇上跟前如沐春風呢?就是外人,也都道皇上乃是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