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心下巨震。
婉兮喘勻了氣,爬起來,一把抓住傅恆的手,帶他去看水畔的鹿羣。
“若將皇上比作離羣的頭鹿,將九爺比作那些年輕的公鹿,那這天下萬民呢,便是那鹿羣。”
“若是年輕的公鹿合力將頭鹿驅逐出去,看似年輕的公鹿已然得到了首領的地位,可是它們是否就有本事引領和保護鹿羣?九爺你看,水邊的鹿羣遲遲不去,顧盼茫然。那年輕的公鹿卻不知周遭已經埋伏下獵手,它們完全沒有本事帶鹿羣逃過這一劫去!”
婉兮妙眸流轉,迎着漸漸亮起的天光和遠遠映來的水色。
“若方纔九爺一念之差,九爺又置天下萬民於何處?九爺不妨設想,如今皇子、宗室之內,又有誰人能有皇上的才能和胸懷?”
傅恆羞愧難當,不敢直視婉兮的眼睛。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錄取一片異動。呦呦鹿鳴轉成驚慌失措的叫聲。
兩人忙朝那邊望去,只見對面山林中連珠箭發,鹿羣中已有三頭年輕的公鹿被射落在地。
登時山林之間一片歡呼:“萬歲,萬歲……”
原來竟然是皇帝連射五箭,箭箭命中!
婉兮不由得捂住了嘴。
是啊,昨晚夜色那樣幽暗,四爺還能射中那狡黠的頭鹿;今兒是天色已明,況且還是幾頭魯莽有餘、智慧不足的“生瓜蛋子”公鹿,自然是箭箭命中!
隨着幾頭年輕公鹿倒下,整個鹿羣便亂了。
爲了逃生,它們便昏昏亂亂聚集起來,茫然朝着一個方向奔馳了下去。
傅恆忍不住一聲暗歎:“那處早已設圍。鹿羣奔入,便都成囊中之物!”
沒有了頭鹿的引領,那幾頭生瓜蛋子自顧不暇,鹿羣只是渾衝亂撞罷了。不多時果然周遭山林之中都響起歡呼聲。顯然,御營中的獵手們全都收穫頗豐。
婉兮輕輕閉了閉眼:“照此下去,再無頭鹿引領,便整個鹿羣都會被包圓兒。”
鹿是羣居動物,一向行動都習慣了跟隨頭鹿或者是年輕的公鹿。此時沒有了它們,其餘的鹿便都跟瞎子一樣,全無逃生的判斷力。
傅恆輕輕閉了閉眼:“如今想來,昨夜射鹿、放鹿,何嘗不是皇上的佈局?先用頭鹿受傷,引來年輕公鹿挑釁,如此鹿羣便成內訌,到了今早哨鹿之時,整個鹿羣已如探囊取物……”
他頓了頓,還是點頭道:“皇上,當真是帥才。皇上佈局思慮之遠,無人能比!”
可是就在這時,陡然聽見山林中一聲極其高亢清遠的哨子聲響起。
傅恆一警,脫口而出:“是皇上!”
“爲什麼?”
婉兮心下也是跟着激跳,卻想知道緣故。
傅恆道:“你手裡也有鹿哨,那是用來模仿鹿鳴的骨頭哨子,是用鷹骨做成。其他鹿人用的都是普通的鷹骨做成的哨子,唯有皇上的,用的乃是海東青的骨。故此皇上的哨子聲音最是清越響亮,可貫穿山林,千里不絕。”
隨着那聲清亮的哨子響,彷彿互相應和,婉兮聽見左手邊的山林中同樣響起一聲高亢的鹿鳴!
“還有誰的哨子跟皇上的一樣響亮?難道是哪位王爺的?”婉兮問。
傅恆卻兩眼倏然而亮:“不是哨子,是那爲首的公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