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到避暑山莊,婉兮除了趁着午時或者夜色去瞧瞧語琴之外,平素都窩在女子們住的小跨院裡,儘量深居簡出。
只因她是皇后身邊的女子,而皇后此時侍奉皇太后,身旁還有一個純妃同住。
人多便有是非。
可是儘管她千小心萬小心,可終究還是避不開人眼的。
只因鳥兒每日必得遛,她怎麼都得每天出來一回。這日她提着鳥籠子到了湖畔,繞着湖堤,朝“曲水荷香”方向走。湖面上靜靜劃過一葉扁舟來,正是皇太后由皇后和純妃陪着遊湖。
鳥兒到了自然山水間,便忍不住啁啾起來。鳥啼映着水色,便叫的輕靈婉轉,十分動聽。
舟上的皇太后便也聽見了,忍不住朝岸邊瞧。
見是個宮女提着鳥籠子,便忍不住問:“這提籠架鳥原本都是太監的差事,那邊兒怎麼有個二等女子提着鳥籠子啊?這不合規矩。”
純妃也遠遠瞧見了,朝太后一笑:“回太后,那應當是主子娘娘身邊兒的女子呢。”
皇后便是微微一皺眉,略作思忖,便躬身含笑道:“純妃眼睛尖,兒臣方纔冷不丁還沒看出來。這宮裡的二等女子,服色都是一模一樣,兒臣這也是眼拙,連自己身邊的女子都沒瞧出來。”
太后倒是悠悠吐了口煙:“爲人正妻者,還是眼拙些兒好。如若眼睛裡時時帶着鉤子,便時時處處能抓着夫君的短處,那還有什麼夫妻和睦?”
皇后一笑,忙又行禮:“多謝額涅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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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妃有些訕訕的,只得尷尬地陪着笑。
皇后柔聲道:“額涅說的是,提籠架鳥原本都是太監的差事。只是這對鳥兒與別個不同。它們是御賜的,這些日子剛到熱河來,路上有些顛簸驚嚇,兼之水土不服,這些日子不是很好。”
“皇上的心意,兒臣自然應當用一萬個心去謹慎回報的。故此兒臣想,若交給太監去,難免粗手笨腳,不若交給個靈秀聰慧的女子去照顧,方不辜負皇上。”
皇太后便也聽出了意趣:“哦?是皇帝給你的?更難得你這麼誇一個女子,連我都忍不住要瞧瞧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鳥兒,什麼樣的人了。”
皇太后不等皇后答話,便徑自吩咐:“靠岸。叫那岸邊提籠的女子上來,給我瞧瞧。”
婉兮登舟,心下已是忐忑。
關於皇太后,她也多少聽陸姐姐說起過些貴妃提起的舊話兒。聞說這位太后不甚待見漢姓出身的女子,故此貴妃在皇太后跟前從不得半點重視。從前還在潛邸時,三位福晉去與太后請安,太后只與滿洲大族出身的皇后和嫺妃說話,卻理都不理貴妃。
便是連那媳婦給婆婆點菸的舊俗,太后也連菸袋都不準貴妃碰。只說貴妃是漢姓女子,學不會的。實則貴妃早已暗暗學得明明白白,只是太后不給機會罷了。甚或,連煙都沒點過的媳婦,便是婆婆心裡根本就不認的。
貴妃這些年的病,與太后一貫的冷遇亦不無關係。
婉兮小心吸一口氣,上前行大禮。
太后幽幽瞧着眼前的婉兮,輕輕磕了磕菸袋:“規矩紋絲不亂,是個齊整的旗人丫頭。你家是什麼哈拉(滿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