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獸人

爲了防止聖地亞哥耍花樣,梅絲自告奮勇地走在了前面,舉着一顆發着白光的魔法水晶作爲照明之用。作爲盜賊,她對機關埋伏有特別的敏銳,倒是不怕有什麼危險。

於是丁克和辛巴達在聖地亞哥的指引下,跟着梅絲沿一條還算平坦的小路進入紅葉沼澤的腹地。

和丁克想象的不同,紅葉沼澤並非死寂的處所,而是充滿了勃勃生機,只是那些從黑暗中傳來的叫聲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但是這種恐懼感很快就被一股奇異的濃香代替了,正是先前就一直聞到的血提散發出來的芬芳。

越往裡面走,血提的芬芳就變得越發濃厚。這種美酒一樣的醇香飄蕩在略帶腐敗的空氣中,讓人垂涎欲滴。

辛巴達一路叨嘮着要回去開一壺血提酒痛飲一番。丁克自然滿口答應,他自己的酒蟲也被血提那種醇香勾出來了。

誰也不曾想到,印象中特別難種植的血提竟然在這裡俯拾即是。詢問了一下戰戰兢兢的聖地亞哥,原來,早在兩百年前,幾個哥布林就在一個冒險者的屍骸旁邊找到了幾株小的藤狀植物,他們是被血提那誘人的芬芳吸引而來。

他們並不知道這種東西叫做血提,可以食用,但是誘人的芬芳促使他們冒險。哥布林是膽小的,但是他們卻懂得慫恿別人,於是一個最瘦小的哥布林被推選爲嘗試者。

可憐的嘗試者戰戰兢兢地摘下一顆放在嘴裡,在大家的注視下哭喪着臉咀嚼一陣,吞下的那一刻險些哭出聲來。

儘管那味道鮮美極了,但是嘗試者一想到自己隨時都會因此喪命,口裡的美味立即就變成了毒劑,開始啃噬他的心靈。

這種精神上的煎熬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什麼也沒有發生,他的同伴們還不放心,又讓他吞食一顆,還是安然無恙,終於放心了。

稍稍膽大的帶頭摘下兩顆咀嚼一陣後,其他人便將果實哄搶一空。等那個被推舉爲嘗試者的哥布林反應過來,已經爲時已晚,僅僅在地上搶到一顆因撕扯而掉到地上的漏網之魚。

作爲族人中第一個嘗試這種新食物的哥布林,在一種佔有慾的驅使下,他認爲這應該是屬於他的財富。接下來的一年裡,除了覓食和執行族長分配的任務,他就時常守候在此地,等待果實再一次成熟。

有蟲子來啃食血提的葉子,他就爲它們捉蟲;有雜草來爭奪血提的養料,他就在第一時間將其除去;有鳥獸靠近這裡,他就驅趕它們……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血提長得更加旺盛。第二年秋天的時候,血提再次開花結果,到了冬天便逐漸成熟,產量增加了好幾倍。

可惜,他還未來得及品嚐,再次被族人哄搶殆盡,只給他留下幾顆。

他傷心地哭了,不是因爲沒能享受豐收的喜悅,而是因爲血提的植株被損毀得厲害。他和這些血提朝夕相處,已然建立了一種感情,這些無言的植物倒像是他的孩子一樣,孩子受到了傷害,做父母的當然會心痛難當。

他並不氣餒,將折斷的植株收拾一下,又將血提的藤蔓重新扶正,幫助它們重新攀附在他新搭建的架子上……

又是一年精心的照料,血提再次開花結果。

這次他學聰明瞭,果實還未成熟,就通知了族長,並稱願意將一半敬獻。

族長欣然受領,派人特別對血提進行看照,於是當年,這個勤勞的哥布林第一次享受到了豐收的喜悅,而其他想要品嚐美味的哥布林只好拿出寶石啊金幣之類的稀罕物與他交換。

爲了進一步獲得族長的支持,他將得來的寶石又分了一半給族長,得了好處的族長非常高興,便派給了他一個職務,讓他專門司職種植血提的事務。

正是因爲那次哥布林的哄搶對植株的損毀,這個哥布林發現,這些血提除了能用籽粒長出新的植株,還能用它們的藤條進行扦插。於是在得了這個職務之後,便在族長的支持下,帶領着一幫哥布林在沼澤裡大量地種植血提,一干就是一百多年。

直到他死的前一刻,他還在爲他的孩子們捉蟲子。

現在,紅葉沼澤裡到處都能看到血提了,而哥布林根本不用再去管理,每年都能收穫大量的果實。

對於丁克來講,這不啻於一個重大的發現。須知,血提是釀製血提酒的原料。如果釀酒師薩隆在,想必能釀製出大陸上熱銷的血提酒來。

何況,就算不能掌握釀製血提酒的這門技術,直接將這些血提運送出去,也絕對是大陸上熱銷的水果。

毫無疑問,這同樣是一個寶藏,而且是可再生的那種,子子孫孫都可能享用的。

終於,一行四人來到一座山丘跟前,在一片既像是花園,又像是菜園子的外面停了下來。事實上他們也不得不停下來,前面一道用藤條編織成的籬笆擋住了去路。

“這就是寶藏的入口?”丁克指着黝黑灌木製成的門扉問道。

“對!”聖地亞哥點點頭。

不過他立即又搖搖頭。只因丁克來了一句:“哦,親愛的聖地亞哥,你的意思是,寶石是從樹上結出來的嘍?”

“領主大人,我想說,這就是寶藏的入口,但寶石不是結出來的,是藏在礦脈深處的。”聖地亞哥焦急地解釋道。

丁克笑笑:“那麼,我怎麼聞到了生人的味道?”

“對,我也有這種感覺,有股子牛騷味兒。”辛巴達也說道。

梅絲聞言,臉色微紅,好在夜色朦朧,別人根本看不見。

“因爲有人把守。”聖地亞哥說道。

“什麼人?一個園丁嗎?”丁克說道,“想必還養着一頭用於耕種的牛。哦,那麼他還是一位農夫。一位農夫把守着通往寶藏的入口,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故事呢?”

“不,他是一位牛頭人,名叫拉伯雷。”聖地亞哥顯得極其認真,他說道,“他喜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之類東西,也熱衷於耕種。您想必知道,如果有得選擇,牛頭人更喜歡素食。”

“哦,一位獸人哪!”丁克高聲說道,“在北邊,獸人可不多見!不過,聖地亞哥,我相信你了。我在你們的部落裡,我也聞到了牛頭人身上那種特別的味道呢!”

“你……”聖地亞哥聞言,立即目瞪口呆。繼而,他渾身抖得如同篩糠,幾乎站立不住。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類領主顯然是洞悉了他的全部意圖,他毫不遲疑地跟了來,表明他認爲自己有這個實力對付這隻牛頭人。

無論如何,獸人相對於人類來講都是強大的,即使是野蠻人戰士在力量方面也未必比牛頭人強。而且,住在這裡這個牛頭人的力量他早就見識過,否則哥布林也不會甘心受他控制。

“我說過,別耍花樣,別耍花樣!你還真當耳旁風!一隻牛頭人恐怕還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比力氣的話,我們的辛巴達可不含糊。”丁克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這隻心驚膽戰的哥布林,彷彿隨時都可能要了他的小命兒。

辛巴達也配合地握緊拳頭,骨骼間發出噼啪之色,顯示他真的如丁克所講,他是強壯有力的,對付一隻牛頭人不在話下。

“不是那樣的!不是這樣的!”聖地亞哥擺手說道,“真的有寶藏!真的有寶藏!牛頭人每次來部落,都會拿寶石來交換一些工具和種子什麼的。您瞧,這些蔬菜呀果木之類的,全是夏爾山地纔有的。”

丁克掃了眼菜園子裡面,還真如聖地亞哥所說的那樣,院子裡種植的全是夏爾山地也有的農作物。

“呵!你們這些傢伙,還當起了小偷?!”

“您父親在世的時候,默許我們這樣幹。我們從來不曾大面積地傷害莊稼和果木,只取一點。可惜我們沒有耐心去耕種,於是就將它們給了這裡的主人,以求得到他的庇護。正是靠着他幫我們趕走了沼澤裡的那些巨蟒和毒蜥,因此我們的部落才迅速壯大起來。”

“一聽說我父親過世了,你們就欺負過來了?!”丁克像是動了怒火,咬牙切齒地吼道,“以怨報德,這事兒也只有你們這些卑微的東西幹得出來。”

“是……是的。”聖地亞哥飛快地瞟了眼丁克,然後立即低下了頭。

丁克倒是有些吃驚,照他想來,以哥布林怯懦的天性,聖地亞哥應該解釋一通,設法推卸責任的,不料他就這樣承認了。

十來秒鐘之後,聖地亞哥突然擡起頭來:“我們還是走吧!牛頭人很厲害的,你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瞧不起人!”野蠻人咆哮道。

丁克示意辛巴達稍安勿躁,又對聖地亞哥說道,“既然來了,就必須會會寶藏的主人,和他談談條件,看是否能分一杯羹什麼的。”

“對,不能讓一個人獨自霸着寶藏。”辛巴達附和道。

“好吧!”聖地亞哥說道,臉上露出惋惜之色,“諸位看見園子後面那個巖洞了嗎?喏,就是那團黑漆漆的地方。”

他一邊說,一邊踮着腳指着菜園子裡面,丁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透過樹葉的罅隙,看見在山丘的巖壁底部果然有一處黑漆漆的地方,確實像是一個從地面斜着延伸下去的洞穴。

“領主大人,牛頭人拉伯雷就住在這個園子後面的洞穴之中。我猜想,那個洞窟通向一個寶石的礦脈,因爲他給我們的那些寶石全是原生的,未加打磨。”

丁克盯着聖地亞哥看了幾秒鐘:“算你說的是真話!你的小命兒可以說暫時保住了!”

他的懷中確實有不少從哥布林身上搜來的原生寶石,這證明聖地亞哥所言非虛。

“你要小心,拉伯雷很強大的!”聖地亞哥提醒道。

“能夠比一頭龍還強大嗎?”丁克撇撇嘴。

“我想沒有。”聖地亞哥茫然地搖搖頭。他當然不會了解丁克有此一問的根本原因是,這位年輕的領主近來正飽受一頭幼龍的壓榨。

“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聖地亞哥張張口,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到丁克自信滿滿的樣子,就沒有說出來。

“哦,我的領主大人,您怎麼會想到拿一頭龍來和獸人作比較呢?不就是一個牛頭人嗎?充其量也就是魁梧點,高大點……”

野蠻人辛巴達突然停下來,是隆隆的聲音打斷了他,那聲音越來越近,聽起來就像是蹄子踏在地上。

“男爵先生,請問是你嗎?”山洞裡,一聲甕聲甕氣的聲音傳出,顯得特別詭異。彷彿是認出來人並非熟人,那聲音又吼道:“闖入者,還不束手就擒!”

很快,從幽暗的洞穴中露出一雙閃着綠光的巨眼,繼而,一張牛頭便出現了。竟然是一頭三米多高的牛頭人,比普通的牛頭人至少高出半米。通常,南方那些最高大的牛頭人首領也沒有超過三米高的。

這隻龐然大物一出現,就用後蹄重重地踏擊地面,像是擂響了戰鼓,製造出那種撼人心魄的震動。

牛頭人如同一頭公牛那樣重重地打着響鼻,白色的霧氣從他鼻孔裡冒出來,像是被怒火點燃的一樣。他的一隻牛角彷彿是折斷了,已經裝上了一截金角,估計是自己打磨的,顯得很粗獷,倒爲他平添幾分身經百戰的殺氣。

他從腰間取出一根巨大的狼牙棒,那狼牙棒年代久遠,想必久經戰陣,上面的釘刺不少已經摺斷,更加讓人覺得驚心。

牛頭人掃過丁克四人站立的地方,如同一位國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他突然弓起身子,瘋狂地嚎叫起來:“哞……”

丁克知道,這是牛頭人宣戰的訊息。

“丁克,你先歇會兒,我辛巴達來會會這隻野牛!”是辛巴達,話音未落,他就手握巨斧擋在了丁克前面。

與這頭三米多高的牛頭人比起來,兩米多高的野蠻人倒像是個小個子。不過,身材的差別並不代表實力的差距,丁克對辛巴達還是滿懷信心的。

“辛巴達,下手悠着點,不過那隻金角應該值點錢,既然人家送上門兒來,你就笑納吧!”像是要激怒牛頭人,丁克故意輕蔑地掃了眼他。

“好,又有酒喝了!”

牛頭人顯然被激怒了,率先發動了攻擊,他揮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朝辛巴達猛砸過去,結果被辛巴達手中的巨斧硬生生格開,藉着牛頭人微微一滯的工夫,辛巴達用一個巧妙的身法繞到了牛頭人身後,反手便是一斧。

但是牛頭人並未因此就陷入困境,像是早有後手,狼牙棒提前擋在了身後,正好阻擋了辛巴達的一擊。

“當”地一聲悶響,兵器交接,二者一沾即分。

獸人和野蠻人都以力量見長,招式大開大闔,兵器交擊的聲音持續了大約幾分鐘,拉伯雷突然一聲怒吼,一股熾熱的氣流傳遍他的全身,周圍的空氣也像是被燃燒起來。

他雙蹄一蹬,巨大的身體化作流行,朝辛巴達疾射而去。辛巴達也不示弱,一個野蠻衝撞迎向了牛頭人。

這次碰撞,體重的優勢發揮出來,轟地一聲,辛巴達被帶出幾米,重重地跌倒在地。

“停!”就在牛頭人舉起狼牙棒朝辛巴達砸過去的時候,丁克喊道。

“什麼?”牛頭人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狼牙棒已經脫手了。

“該死!”隨着這聲呵斥,丁克在原地消失了,突然在辛巴達跟前出現,一拳將狼牙棒打成兩半。

儘管有奇怪的暗紅色鬥氣護體,巨大的衝撞力仍然將丁克相對弱小的身體帶出了兩三米,好在並無大礙。他穩住身形後,立即從地上爬起來,甩甩被狼牙棒擊疼的手背,罵道:“媽的!獸人也這麼狡猾。”

“你死我活的戰鬥,不能心存半點仁慈。難道你父親丁蒙尼沒有教過你嗎?”牛頭人冷冷地回敬道。

“這是你這種人的論調。我的父親可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否則……”丁克蔑視地看着眼前這隻龐然大物,彷彿他並不把拉伯雷看在眼裡。

“別以爲練習了血鬥氣就天下無敵了,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阿莫斯的後代懂得利用燃燒血液來獲取力量!”

“你怎麼知道的?”丁克的家族自稱是阿莫斯的後代,但是阿莫斯究竟是誰,始終是個謎。

“丁克,夏爾山地的領主,不是因爲你的父親,我也不至於龜縮在此地!現在他死了,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了。”

“我的父親?他爲什麼要阻止你。你想要幹什麼?”

“對,正是你的父親!”牛頭人說道,“我們牛頭人一族生活在米索拉山脈北面的亂石谷地,那裡非常貧瘠,不適合耕種,只能依靠在山中打獵勉強餬口。

後來我們發現了一條通往山脈南面的路徑,於是族長派出我和另外三位牛頭人勇士出來探路,看是否能找到更適合居住的地方。

結果闖入了這片沼澤,我的三位朋友都死在了泥潭之中,唯有我活了下來。因爲身負部落的重任讓我不敢輕易往前走,正好這裡有一個廢棄的礦洞,於是我便住了下來。

我發現這裡除開那些隱藏的泥潭,其實是很適合耕種的沃土,於是就打算試試。你看,現在這個菜園子就能讓我自給自足。

我的足跡以此爲基點,朝周圍延伸,當我向南走到沼澤邊沿的時候,發現了一羣哥布林……哦,聖地亞哥,你又出賣我了!上一次是領着丁蒙尼男爵,這次換成了他的兒子。你們這些小傢伙兒,膽子就是太小。”

“我也是迫於無奈!”聖地亞哥說道,他看了眼丁克,有補充一句,“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那你就繼續你卑微的生命吧!”牛頭人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我會努力的。”聖地亞哥雖然害怕,但還是講出了心裡話。

“哦,我說到哪裡了。”牛頭人拉伯雷繼續說道,“對!當時我藉口要與他們交換點食物,以圖打探下週圍的情況,可是這些傢伙仗着人多,就想搶劫我身上的寶石,但很快被我制服了。

我接受了他們族長的請求,成爲他們的庇護者,準備向你父親丁蒙尼男爵的領地挺進,但是還未走到一半,就被你父親擋住了。我和他大戰一場,結果敗北,只好回來。

這傢伙在一次行竊中被你父親抓住,爲了保命,就把他帶到了我這裡。當時我受傷很重,哦,你父親的血鬥氣後勁兒十足,如果他晚到一步,恐怕我早就葬身於此。

他治好了我,我本該感激涕零,可是我的使命驅使我必須掃除障礙。爲了讓我服氣,你父親教會了我人類語言,怎麼樣,說得不賴吧!他爲我解讀了哥布林收藏的一本古代冒險者身上的筆記,是關於血液催動鬥氣的,就像你們的血鬥氣一樣。於是十年間,我們約戰了不下二十次,每次我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無論怎麼努力,我還是差你父親一點,當然,也許他是故意讓我。不過我不着急,因爲我知道你父親時日不多,只要他死了,我就來挑戰新任的領主。一旦獲勝,我和他的約定就解除了。

你們人類佔據着如此富饒的土地,而不知道開發利用,真是浪費,分我們這些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一點有何不可?!也許你父親和我有些相同,對一些東西太執着了。”

“富饒?!”丁克吼道,他對這個間接殺害父親的兇手可不會有好臉子,“你沒有看過夏爾山地的情況嗎?那裡貧瘠地可以讓一隻岩羊飢腸轆轆。你們的到來,無疑是讓貧困但是還能享受和平的人們陷入戰爭的泥潭。”

在人類社會,對獸人是高度警惕的,他們被認爲是最有可能挑起戰爭的種族之一,因此,一旦發現了獸人聚居的地方,要麼就搗毀,要麼就堅壁清野,限制其發展。

由此推知,假設真的出現拉伯雷所希望的那樣,獸人部落遷居於此,那麼夏爾山地乃至整個藍天大草原都將失去安寧,戰爭的疑雲將驅之不散。這就有違他的家族所堅守的那份使命了。

“只是你們不懂得變通!”牛頭人不知道丁克家族堅守的什麼使命,但他顯然瞭解丁克的擔憂,於是提出了他的方案,“想來一路上你們也看到了,紅葉沼澤裡面這麼多肥料,如果將它們搬運出去,可以改良不少土地。

如果你還有疑問,就看看這片園子,夏爾山地的每一樣作物在這裡都能生長地很旺盛。我曾比較過,用這裡的土種植的糧食作物平均要比夏爾山地高出三倍左右。

哼!我不知道你的父親出於什麼樣的考慮,讓他的子民安於貧困,我三年前就爲他提供了建議的。他卻說,讓我必須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這套種植理論在夏爾山地也行得通,才能在他的領地推行。”

“你難道不知道,他那時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嗎?”丁克吼道,但他立即又覺得這並不能解決問題,稍稍平復一下情緒,又說道,“再說,夏爾山地周邊的情況決定了它只能保持現狀,一旦它畸形發展,就會引來災禍。”

“災禍?!”

丁克覺得有必要爲這頭牛頭人解釋一下,就說道:“一塊沒有足夠力量保護的肥肉,總會引來豺狼的垂涎。”

“那就打造一支力量!”

“然後,帶來戰爭嗎?”丁克反問。

“既然不能避免,戰爭又有何懼?”牛頭人說得義正詞嚴。

“戰爭不可怕!”丁克說道,“但可怕的是,因爲人的慾望挑起戰爭。我的父親不願意成爲戰爭的始作俑者!我繼承他的領地,也就繼承了他的意願,因此我也會盡可能地避免戰爭。哦,應該說,我儘量讓戰爭避免因我而起。”

牛頭人深深地看了眼丁克:“不管怎麼講,你既然是他的兒子,就該延續我和他的約定。出招吧!用你最強大的招式,我可不會給你機會。二十年,我不能再等了,我的那些族人也不能再等了!”

“既然是你和我父親的約定,我這個做兒子自然要承擔。你出招吧!”丁克顯得極其冷靜。

牛頭人皺了皺眉頭:“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親的勇敢和自信,但是卻沒有感到你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不過,只要你能打倒我,我就按照當初的約定聽候差遣,在紅葉沼澤中做我的農夫!只爲夏爾山地耕種。”

“你的感覺也許有錯!”丁克一邊說,便將血鬥氣凝聚在手上,“不過,我確實需要一個你這樣擅長種植的朋友來幫忙。”

牛頭人微微一怔,趕緊催動鬥氣,全身立即泛起紅色,那是在燃燒血液獲得力量的跡象。

立即,他身上冒起白色的煙霧,帶着血腥的味道,有點像當初墨菲特對戰女騎士所用的狂血技能。

對於這個技能,大家都表現出了一種相當的默契,既然墨菲特自己不主動說,他們也沒有刻意打探。

但是,不得不說,牛頭人的體質似乎更適合這種燃燒血液獲取力量的技能,只見短短几秒鐘的工夫,他的身軀就脹大了幾分,糾結的肌肉散發出爆炸性的力量,讓人觸目驚心。

丁克見牛頭人不用武器,於是將鬥氣灌注在雙拳之上,一個箭步迎了上去,在拉伯雷身上瘋狂地招呼。但是對手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層甲冑,無論丁克如何努力,鬥氣都沒能貫穿他的肌膚,對他身體內部造成實質性損傷。

拉伯雷的馭血之術似乎尚未完成,在這種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之下,氣息受到了影響,哇出一口鮮血。

終於他也動了,招式快如閃電,每一下都和丁克的拳頭對撞。

重炮般的拳頭雨點一樣地揮出,不時伴着跺腳之聲,攻勢隨着兩人的大喝愈加瘋狂。這種旗鼓相當的力量較量持續了六七分鐘,丁克的速度突然加快,在迎擊牛頭人揮來的鐵拳之後,順勢將拳頭放低,一拳砸在他的腹部之上。

於是,逆轉在一瞬間便來到了。丁克藉着牛頭人因吃痛而微微停滯的間隙,自下而上的一個勾拳狠狠打在偷偷人的下頜之上,這一拳藉助了地面的力量,一聲悶哼,鮮血和牙齒便隨着牛頭人的一聲慘叫拋了出來。

牛頭人退後兩步,鮮血從他下巴汩汩流下,順着胸部的毛髮淌落下來。他怒睜着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年輕人,彷彿下一刻,眼珠子就會從眼眶裡凸出來。

然而,拉伯雷並未就此屈服,揮舞着雙臂用拳頭猛拍胸部,發出擂鼓般的巨響,突然埋頭衝向丁克。

“小心他的角!”梅絲大聲提醒道。

但丁克並未躲閃,飛起一腳正中牛頭人的腦門兒,這招灌注了他全身的鬥氣,牛頭人的防禦被瞬間突破,而他自己也閃避不及,被牛頭人順勢揮來的一拳擊中腹部。

儘管牛頭人並未對丁克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過這搏命般的招式所蘊含着的巨大威力仍然將丁克推出好幾米,落地後蹭蹭蹭退了三步才勉強站穩。

反觀牛頭人,雖然盡力支撐起身體,但是因爲頭部受到重創產生的眩暈感和身上莫名增加的重量迫使他跪倒在地,身子晃了兩下,終於趴下了。

原來,被擊飛的一瞬間,丁克條件反射似的釋放了一個大地之束縛,正中牛頭人。拉伯雷重重地喘着粗氣,想要掙扎着爬起來,但是努力了兩下之後,還是放棄了。

丁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雙手痙攣着,剛纔硬碰硬的戰鬥讓他雙手疼得有些麻木了。

他的指關節已經磨破了皮,鮮血正從破損的皮膚間滲出,從手指間往下滴落。奇怪的是,當鮮血在他左手尾指上流過時,像是被什麼牽引着,朝上面匯聚。

立即,一股奇怪的力量從他左手尾指上衍生出來,阻止那些前來修補破損軀體的氣流。

丁克的心神被這種奇怪的力量牽引,恍惚間感受到這枚骨質戒指裡面,似乎藏着一個巨大的幽暗空間,點點熒光閃耀着,正當他想深入進去的時候,卻被梅絲喚醒了。

就在這一瞬間,丁克似乎聽到地底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一股黑暗的,冷冰冰的氣息從牛頭人闢爲居所的礦洞深處傳來。

“嘿,我說,發什麼愣!”梅絲晃了晃丁克的肩膀。

“沒……沒什麼。”丁克眨眨眼,以爲剛纔看到的完全是幻覺,不過那聲音確實是實實在在的,於是又問道,“你們聽到剛纔從山洞中發出的聲音嗎?”

“山洞中?”梅絲問道,然後她瞟了眼不遠處那幽深的洞穴。

“對!”

“我聽到了!”梅絲點點頭,“你不說,我還以爲是幻覺。唔,裡面好像還住着別的什麼人。”

“亡靈!”丁克說道,“我覺得是亡靈!”

“腦子壞掉了吧!亡靈?一隻牛頭人和亡靈居住在一起?絕不可能!”

丁克看了眼地上的牛頭人,覺得也許真是自己猜錯了,就不再說話。

梅絲看到丁克雙手血淋淋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趕緊抓起他的雙手,從懷裡掏出白絹爲他包紮,口裡抱怨道:“你呀,非要硬碰硬,你不會用速度戰勝這傢伙啊?”

“不,這一仗是我代替父親打的。我的血鬥氣產生了變異,爲了讓這傢伙心服口服,就只能用真正的力量將他擊倒,而非取巧。不然,以父親真正的實力,要想一勞永逸,這頭牛恐怕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了。”

“你說的不錯!”牛頭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可他畢竟沒能站穩,身子重重地晃了兩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壯!”丁克凝視着眼前的牛頭人。

“看來,當初您父親確實未盡全力。哎!”牛頭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我連你真正的實力都看不清,還敢說什麼戰勝你。”

“那麼,您的諾言……”

“牛頭人一族比您想象的還要重諾。”

“那好,我父親已經過世了,在我繼承他的領地,同時繼承他的意志。現在,我贏了你,就請履行你的諾言吧!”

“您父親可不會向您這樣佔便宜。”

“我想,你也不會希望我像父親一樣讓你永遠生活在這片沼澤深處吧。”

“對,如果是你的父親,恐怕還是希望保持現狀。而我既不能回去覆命,又不能開始新的生活,只能在這片沼澤深處和這些哥布林一起終老一生。”

“我和我的父親不一樣,但是還請你在此地待上一陣,養好傷,我會爲您安排一個工作的。”

“您相信我不會趁機逃走。”

“二十年的時光足夠您做很多事兒。這片沼澤,恐怕您比時代居住在此地的哥布林還要熟悉。他們的族長死了,這個聖地亞哥正好會人類語,我希望他成爲族長,想必您沒有異議吧。”

“但憑您安排。”

“真的讓我當族長嗎?”聖地亞哥小聲地問道。

“我看起來像是胡說八道嗎?”丁克笑笑。

“不像!”聖地亞哥搖搖頭。

“那不就成了!”

“相信總是相信,但驚奇畢竟是免不了的。”聖地亞哥來了一句。

“那麼現在,聖地亞哥,新任的紅葉沼澤哥布林族長,你就想法安撫你那些族人。有了拉伯雷先生的支持,你那些族人想必都會服從吧!把他們組織起來,只要爲我工作,我保證,你們能比現在生活地更愜意。也許有一天,哥布林也能大搖大擺地在人類世界中生活。”

“哥布林也能大搖大擺地在人類世界中生活?”聖地亞哥重複着這句話,藉着光亮凝視丁克的眼睛好一陣,“夏爾山地的領主,我聽見你給獸人的承諾了。我也相信您,我宣誓向您效忠。”

“哦,別整這些不實際的。刀架在你小子脖子上,恐怕你比誰都先出賣我。但是我不怕,因爲我不會給你出賣我的理由,也不會給你出賣我的機會。”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哦……哦!”丁克朝辛巴達和梅絲望望,“瞧瞧,瞧瞧!我們發現了什麼?”

兩人沒有說話,臉上泛起一絲淺笑,表明聖地亞哥的表現確實讓人難以置信。

丁克笑着對聖地亞哥說道:“但願您是與衆不同的哥布林。”

聖地亞哥沒有說話,取出一把小刀,在手腕上重重地劃了一下,鮮血便汩汩地流了出來。

所有人都用驚異的目光打量着這個哥布林,須知,哥布林是極其膽小的,一點疼痛都能讓他們哭爹喊娘地嚎叫。但是聖地亞哥緊緊咬着牙關,努力讓自己不叫出來。

丁克知道,他這樣做是在表明決心,只是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苦肉計實在是讓他拿不準。

丁克讓梅絲取來回復藥劑,在聖地亞哥傷口上滴下兩滴,立即便痊癒了。他說道:“我相信你了,聖地亞哥,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的選擇是否正確。”

丁克深深看了眼聖地亞哥後,轉而對牛頭人說道:“那麼,拉伯雷先生,以那道籬笆爲界,我以夏爾山地領主的身份賦予您行使紅葉沼澤北面領土所有者的權利,您可以將您的族人全部遷居於此。您擅長於種植,我手裡還有一些植物需要您來試種。

今年我就無能爲力了,但是明年春天開始,我保證供應你們部落所需要的一切用品,前提是,你們在兩年之內,不能讓周邊的領主們知道你們的存在,否則引起恐慌,招來災禍就不妙了。

我必須先修築城池,將夏爾山地牢牢保衛起來,才能關起門來,在你們的幫助下建設它。”

“我相信你了!我會幫你管理好北面這片土地的。哦,當然,還有我身後的寶石礦。對了,你等等……”牛頭人說完,從地上爬起來,在一棵蘋果樹下挖了兩下,掀開一塊石板,取出一個包着鐵皮的箱子。

“這裡是我這些年挖到的寶石的一部分,我曾試圖將它們贈與您父親,以便獲取他首肯,讓我的族人搬遷到此地。但是他拒絕了,我就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打敗他,以此爲資金開發這裡,讓這片沼澤成爲我們的家園。

當然,那是需要冒很大風險的,畢竟,人類不喜歡異族在他們的世界周圍出現得太多。現在,您重新給予了我這種希望,我就把它們當作禮物送給您。”

丁克遲疑一下,梅絲則接過了箱子:“那我就帶夏爾山地的人們感謝您慷慨的饋贈了。做爲回報,我會負責幫您購買足夠的糧食和衣物,您的族人來到,就不會餓肚子了。”

“您是?”

“夏爾領地領主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

“哦,就是專門負責這類秘密事務的近侍。”梅絲說道。

“那就多謝了。”

牛頭人話音未落,梅絲已經將鎖打開。立即,箱子裡五光十色的寶石晃花了她的眼睛。也許,寶石對女性的吸引力遠比男性來得十足,這一刻,丁克竟然在梅絲的臉上看到維蘭瑟那種見到寶石時特有的神情。那種珍視的程度,絕非是貪婪使然,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愛。

“可不能再被維蘭瑟看到……”她梅絲咕噥一句,重又把箱子蓋上,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鎖頭,爲它加上了一道保險。

對於梅絲的做法丁克不禁感到好笑,不過換做是他,恐怕會加上三道鎖,儘管沒有半點實際的作用。實際上,無論什麼人在領教過維蘭瑟對寶石的強烈的佔有慾後,恐怕都會這樣幹,甚至恨不得立即將它們藏到一個秘密的地方。

拉伯雷不明所以,用詢問的眼光看看丁克。

丁克聳聳肩:“家裡有隻小老鼠,喜歡將這些亮晶晶的玩意兒納入她的收藏。”

拉伯雷更加茫然了。

辛巴達立即解釋道:“我們的領主大人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一位漂亮的妹妹,說是丁蒙尼男爵的私生女。這位小姐喜歡收集亮晶晶的寶石,一旦被她看見,非得全部拿了去不可。要想拿回來,根本不可能。”

拉伯雷點點頭,表示理解,說他喜歡過的一個女孩子也喜歡把最美麗的鮮花戴在頭上。

丁克突然覺得,也許維蘭瑟也是這種心態,只是她的愛好是更爲珍貴的寶石而已。

在得到牛頭人拉伯雷證實洞穴裡沒有什麼其他的生物存在後,丁克又特別向新任命的聖地亞哥交代了幾件事兒,然後才帶着梅絲和辛巴達原路返回了夏爾山地。

爲了保密,他們甚至打算向領地的人隱瞞這次夜襲哥布林部落的事情,並提前統一了口徑,對外稱砍掉了來犯的哥布林巫師,一路追蹤,又正好遇到了帶人救援的哥布林首領,已經將其劫殺,領地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有麻煩了。

丁克急匆匆趕回臥室,他覺得尾指上的戒指似乎在試圖與他產生某種聯繫,於是他聚集心神,向戒指裡試探。

突然,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巨手抓住,猛地將他拽進了一個幽暗的空間裡。這空間虛無縹緲,浮現着無數形形色色的屍骸。但他感覺它們身上蘊藏着某種力量,一旦被喚醒,就是一羣強大的戰士。

丁克不敢驚醒它們,想要抽身離去的時候,一團冥火突然從需空中浮現,漸漸幻化成一張猙獰的面孔,張開口朝他猛撲過來。

轟!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巨雷擊中,一股巨大的力量侵襲了他的意志。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舢板,正在風浪中上下顛簸,彷彿每一刻都有被巨浪吞沒的可能。

就在丁克感到自己的心神即將被這股力量的洪流所淹沒的時候,腹部的兩股力量氣團開始不安地跳動起來,像是沉睡的火山突然發出了憤怒的嘶吼。

繼而,它們開始飛速地旋轉,不再是相互做反向旋轉,而是同向的,相互扶持的。好比兩位常常鬧着家產如何分配的親兄弟,在強敵來襲的時候,終於攜起手來。

那個赤紅的氣團變得更爲深沉,由紅色逐漸轉變爲黑色,而上面那個白色的氣團則開始發亮,那種純潔的白光顯得異常聖潔。

猛然間,一黑一白兩股氣流從裡面剝離出來,想兩條靈蛇般相互纏繞,漸漸隱去了。但丁克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只是疊加在一起不再顯露色彩,以透明的形態出現,而它們的力量變得越發強大,鋪天蓋地涌向他的心神,迅速將其包裹。

他感覺自己的本源心神像是被一種奇怪的力場保護起來,那股從戒指上出現的怪力被阻止下來。但是這股怪力並不屈服,飛速地積蓄力量,試圖一舉突破護衛他心神的力場。

十來秒鐘之後,怪力化整爲零,在他本源心神四周遊離着,像是在尋找弱點。那股匯聚而成的透明的力量帶似乎被激怒了,再次涌動起來,突然生出了無數細芒,刺破那股怪力。

然後彷彿化作無數張口,開始吞噬它們。丁克感覺自己的心神中彷彿突然涌入了無數信息,下一刻就會爆炸開來。

他在心裡吼叫着,軀體卻早已失去了控制。因此,這一切都彷彿在寂靜中進行,好比沉默的火山下流動着炙熱的岩漿。

丁克覺得自己的心神正在進行一種煎熬,如果不能咬牙堅持,他的意志就會消散,一切就結束了,而他再也醒不過來。

轟!丁克感覺,即使是晴空的霹靂突然在腳下炸響也不能如此撼動心神,他再也堅持不住,意識終於淹沒在狂暴的力量洪流中……

不知過了多久,丁克覺得像是過了一萬年,他才悠悠轉醒。他想站起來,可渾身酥軟,動動手指都是妄想。

他已經瞭解究竟發生了什麼,無數訊息在他大腦中盤旋着,亟需整理。

原來,這個不起眼的骨質戒指是亡靈君王冥火的魔器,他在遭到其他幾大亡靈君王聯手追殺時,不得不將本源之火躲進自己的空間內,爲了躲避他們的搜索,他又將自己完全封印起來。

他身受重傷,單憑自己之力已然無法破除封印,只能等有那些精神力強大的法師再次進行血祭儀式,獲得心神的聯繫,並進入這個他獨自開闢的空間。

他藉機將闖入的心神吞噬後,他才能出去佔據闖入者的身體,獲得重生。可是經歷漫長歲月,封印又花費了他太多力量來維持,力量衰退的冥火本源卻被丁克身上奇妙的力量給吞噬掉了。

現在丁克腦海中的那些新出現的奇異信息完全來自於這個亡靈君王冥火,而冥火的靈魂則被丁克無意間以力量的形式吸收了。

這次意外,給丁克帶來了巨大的精神力,在這種精神力的支持下,丁克確信他對血鬥氣的控制已經上了一個臺階,但是現在身體還不聽使喚,只好先把試驗鬥氣的想法放一放。

這位亡靈君王的記憶裡記錄着無數聞所未聞的亡靈魔法以及相關的知識,就是那些如雷貫耳的亡靈魔法名稱,在這位亡靈君王的眼中都顯得稀鬆平常。

丁克心中無比激動,哪怕是學會一樣,上次在船上遇到的那位亡靈法師格里佛裡諾恐怕都要對他敬畏有加。

這下,他可不必擔心格里佛裡諾來詢問那位他杜撰的老先生是否出現了。到時候,他只需要說:老人此次前來,只在領地做了短暫的停留,聽說有一位死靈法師期盼着見他一面,就慷慨地留下了一些亡靈魔法供他參詳。

料想那位死靈法師會如獲至寶,甚至還會大大地酬謝他一番。

戒指內藏着大量稀奇古怪的魔法材料,無論是先前就聽聞過的,還是通過融合冥火的記憶才瞭解的,全是難得一見的奇珍。恐怕隨便拿出一件,都能送到聯盟拍賣場,併成爲壓軸大戲。

不過現在丁克可不敢幹,畢竟,他還沒有真正的能力護衛這些奇珍。要是引來各方的搶奪,恐怕就適得其反了。

空間中有大量已經煉化好的亡靈屍骸。丁克試圖按照冥火遺留下的方式驅使這些亡靈,但是僅僅能驅動其中最低級的骷髏兵,其餘的全部在沉睡之中。

這一刻,他感覺這些骷髏兵身上的氣息倒是和之前礦洞中傳出的極其類似。不過他認爲牛頭人沒有必要對他隱瞞,就不再多想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丁克感覺自己重新找回了知覺,他動了動,整個身體麻木難當。停了幾秒,咬牙站了起來,活動活動身軀,運起鬥氣。

鬥氣仍然是暗紅色的,但是遠比之前更爲濃厚,他知道是因爲精神力大漲的緣故。

不過,這枚戒指讓丁克最感興趣的還是那個空間,因爲現在他可以像維蘭瑟那樣擁有自己的儲物裝備,那就意味着,他身上可以帶着一個寶藏,而別人根本不知道。

他試着從裡面取出一顆寶石,心念一動,一顆小孩子拳頭般大小的魔法水晶就出現在他手上。他珍視地看了足足一分鐘,纔有些不捨地放回了原處。此刻,他真想把裡面堆積地像小山一樣的寶石一股腦兒搬出來,在寶石堆裡翻滾一陣,享受一下那種枕着奇珍異寶睡覺的感覺。

不過,他立即變得謹慎起來,意識到家中還有一頭佔有慾極強的龍,如果被她發現,這些寶貝必定立即易主。於是,他便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就在丁克想象着如何避過身邊這羣女人的眼睛建立小金庫的時候,身上傳來的汗臭將他帶回了現實之中。丁克打消了立即試驗鬥氣的想法,喚來當值的侍女艾琳達,讓她立即準備熱水。

侍女領命,但是深深地看了眼年輕的領主,臉上微微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紅暈。

不知道是否是精神力大漲的緣故,丁克竟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於是他問道:“艾琳達,有什麼開心事兒嗎?”

“沒……沒什麼!”艾琳達回答道。

“哦,你瞞不住我的。”丁克突然板起臉,“我以領主的身份命令你說出來。”

“是……遵命!”艾琳達驚恐地望着丁克,似乎被他這話嚇壞了。

“哦,我只是開玩笑呢!你不想說就算了。”

“是嗎?”

“是!”丁克滿臉盡是善意的笑容。

“大家都在傳您在減肥,而且效果顯著。您的皮膚越來越顯得有光澤,讓女人們都很羨慕,我們都希望能從您這裡學到養顏之術,不至於在維蘭瑟小姐的面前感到無地自容。”

丁克啞然地望着艾琳達,對方似乎不像是在和他說笑。

“哦,您不方便說就算了。我這就去爲您準備洗澡水。”艾琳達躬身施禮便要告退。

“我只是在習練一種奇特的鬥氣,這鬥氣常人不能練,因此……”

“哦,是這樣啊。”艾琳達有些黯然地說道,然後就躬身告退了。

看着侍女遠去的背影,丁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自己臉上的肉似乎突然變少了許多,再看看自己的手臂,似乎也緊實了不少。

他想了解究竟是什麼原因,但除了認爲是習練鬥氣的緣故,就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了。

突然間,他感到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是壁櫥裡傳來的,那裡是他放雜物的地方。

那枚蛋!

丁克立即想起,那枚從湖水裡得到的怪蛋被他放在了這裡,似乎正是那東西在呼喚他。

他打開壁櫥,只見那枚蛋靜靜地躺在那裡,他剛一伸手去拿它,那東西竟然開始吸收他身上的生命力。

對,就是生命力。

丁克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認爲是虛脫,導致頭暈目眩。但是融合了冥火這位亡靈君王的記憶後,丁克對生命有了相當的理解,他確信這是生命力流逝的跡象。

他試圖拿開,但是整個身軀像是被禁錮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

很快,丁克便進入一種半昏迷狀態。

“媽媽……媽媽……”

丁克確信這是蛋中的小生命在呼喚,而呼喚的對象正是他。

丁克心中一驚,但他知道,他的生命力再被這傢伙吸收下去,命不久矣。情急之下,就對它傳遞這樣的信息:“壞傢伙,再不鬆口,老孃就要死了。”

彷彿是聽到了丁克呵斥,生命力流逝的跡象戛然而止,一秒之後,一股劇烈的風暴立即席捲了丁克的意志。狂暴的生命的氣息纏繞着他,他感到骨骼都在激盪着,比第一次接觸血鬥氣時還要來的猛烈。

丁克感到自己身上像是有千百隻螞蟻爬過,那種酥麻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快感,就像龜裂的大地突然受到春雨的滋潤。

很快,丁克便恢復了知覺,那枚蛋像是重新睡着了一般,感受不到任何信息和生命的跡象。

丁克擔心會出現什麼異變,打算將它放進戒指之中,那是屬於他的次元空間,完全由他主宰。

說幹就幹,可是就在他剛要放進去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哭泣的聲音。突然,他意識到,自己險些做了劊子手。

須知,冥火開闢的次元空間只能承載非生命的物體或者純精神力的靈體,有生命的東西被放進去,巨大的二元極力會將生命體的靈魂和軀體剝離,乘虛而入,將維繫靈魂和軀體的生命力融合掉。

所謂二元極力,就是高級死靈法師將生物的靈魂和軀體直接剝離的力量,唯有在驅動死亡禁咒的時候才能在現實空間存在。

這種力量被稱爲死神的鐮刀,能夠收割禁咒作用範圍內的所有生靈。古代那些亡靈法師一直致力於研究這種力量在戰爭中的應用,試圖以此作爲一種威懾類的武器,不戰而屈人之兵。

好在人們對這種恐怖的力量始終抱有一種畏懼,誰也不想它被人掌控,威脅自己的安慰,於是聯合起來,將敢於進行二元極力研究的鍊金術師和死靈法師通通送上了絞架。

於是,再也無人敢用這種力量了。到後來,甚至很少提到這個名詞。

丁克不是劊子手,即使知道這枚蛋可能潛藏着什麼危險,但是既然它還沒有造成什麼大礙,就不願意主動去傷害它。

丁克只好放棄了將這枚蛋扔到次元空間的想法,只爲壁櫥加了一道鎖,防止誰再去碰觸它,然後趕往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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