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胖,你不許再跑了,停下來讓我打一頓。”林沁清脆悅耳的聲音。
“不行啊,二哥說過了,不可以和你見面;就算不小心見面了,也不許有肌膚之親。”高元煜聲音溫柔,卻又帶着笑意,顯然心情好極了,明媚如春。
“誰和你有肌膚之親了?”林沁很是不屑,“我是要打你,懂不懂?”
“那你就會碰到我的啊。”高元煜很是認真。
“那……”林沁停頓了一下,應該是在細細思索,“那我拿馬鞭子抽你好了,既能打你,又不會碰到你。”
“別呀。”高元煜柔聲央求,“咱們手裡又沒有馬鞭子,還得四處找。等找着了,二哥也該找過來了。”
“樹枝也行!”林沁笑着跳起來,去夠樹枝。
“我幫你。”高元煜過去獻殷勤,“我幫你弄,這枝好不好?夠軟夠柔韌,也夠長,你用起來肯定順手。”
“高小胖你這麼善解人意,我都不好意思打你了。”林沁嘻嘻笑。
“別呀,你打吧。”高元煜聲音溫柔似水。
隔着大老遠,晉江侯都能感受得到空氣中那曖昧的氣息。
晉江侯站起身,上了石橋,緩步往回走。才下石橋沒多久,林寒才小徑上拐了出來,步子很快,臉色焦急,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卻連伸手擦汗也顧不上,只管急急忙忙向前。
“阿寒。”晉江侯見他這般着急,便知道他又把楚王看丟了,不禁微笑。
林寒忙施禮,“外祖父安好。外祖父,您怎會在這裡?”問候着晉江侯,他伸長脖子往後張望,“您看到阿沁了麼?”晉江侯道:“看到了。還看到了楚王。”林寒頓足,“楚王太狡猾了!說好要和我下棋的,我到屋裡拿棋盤的功夫,他便沒影兒了!”晉江侯不禁納悶,“那你應該早就找過來了啊。”拿棋盤出來就看不見人了,馬來出來找,說什麼也不至於現在纔來。林寒臉上現出靦腆不好意思之色,“我走到前面,見樹上刻了新鮮的符號,箭頭是指向北方的,以爲是……唉,我方纔走錯路了。”
晉江侯忍俊不禁。
林寒着急,匆匆一揖,“楚王實在太狡猾了。不行,外祖父,我得去找他。”快步往前趕。
晉江侯笑了笑,揚聲道:“阿沁,你二哥來了。”他雖然年事已高,依舊中氣十足,這一聲隨風送出去很遠,高元煜和林沁應該聽得很清楚。
林寒才走了沒幾步,高元煜便飛奔着過來了,“二哥!”林寒疑惑的看看他,又伸長脖子往前張望了一下,“不是說下棋麼?你怎地跑到這裡來了?”高元煜嘿嘿笑,“下棋要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纔好嘛,我這不是找地方來了麼?”林寒氣惱的瞪了他好幾眼。
高元煜拉林寒往回走,“二哥,這裡風景雖美,可是下棋不合適,咱們還是回去吧。”林寒板着臉甩開他的手往回走,高元煜跟在他身邊陪笑臉,,“二哥,今天天氣真好,你說是不是?”
晉江侯就在前頭慢悠悠的晃着呢,林寒追上他,氣哼哼的告狀,“外祖父,楚王總是打着要拜見父親的旗號過來,一有機會就偷偷去見阿沁,您管管他。”晉江侯拍拍他的肩,“他也偷偷摸摸不了幾天了,旨意一下,他就來不了了。”林寒黑着臉,“幾天也不行。他見阿沁太容易了,將來慢待阿沁怎麼辦?”
高元煜從身後追上來,伸手衝他自己的脖頸間做了個擰的動作,“我要是敢慢待阿沁,我大哥先得擰斷我的脖子。”他神情生動,活靈活現的,林寒被他逗得展顏一笑。
林寒只笑了一笑,馬上又板起臉,“楚王殿下,以後你別來我家了。”
高元煜做出一幅可憐狀。
晉江侯道:“他先是當衆求婚,又天天來長櫻街獻殷勤,誠意十足。這些天許多舊友見到我都是又羨慕又嫉妒的,我倒是有幾分得意。讓他來吧。”林寒不解,“外祖父您也有虛榮心麼?”晉江侯一笑,“外祖父又不是鐵打的,一般是血肉之軀,一般有七情六慾,爲什麼不會有虛榮心?”林寒“咦”了一聲,驚訝之極。
高元煜一臉殷勤,“外祖父,您累不累?不如回去我替您按按肩吧?”晉江侯笑了笑,“騎馬久了,腿有點累。”高元煜馬上道:“那我替您捶腿。”晉江侯臉上笑意愈濃。
林寒悶悶看了高元煜兩眼。
這人也太會拍馬屁了吧?怪不得他一心想娶阿沁,簡直和阿沁這小馬屁精一模一樣啊。
眼看着林楓、羅紓等人都漸漸點了頭,高元煜一個接一個的攻陷了林家衆人,現在連晉江侯也幫着他說話了,林寒生出“大勢已去”之感。唉,從小守護到大的寶貝妹妹,就要被眼前這可惡的楚王殿下給騙走了啊……
一行三人回到林寒的書房,也不下棋了,晉江侯舒舒服服的坐着,林寒替他按肩,高元煜搬了個凳子坐在一旁替他捶腿,晉江侯享受的咪起了眼睛,“有外孫子真好,有外孫女真好。”高元煜一邊賣力的替他捶腿,一邊厚着臉皮問道:“外祖父,您是不是漏了一個字啊?是有外孫女婿真好,對不對?”林寒氣得連風度也不講了,面沉似水,“什麼外孫女婿不外孫女婿的,楚王殿下,陛下的旨意一天不下來,便不許這麼說!”晉江侯卻不跟他計較這些,慢悠悠的道:“沒說漏字。是有外孫女真好。楚王殿下,若不是因爲阿沁,此時此刻你能坐在替我捶腿麼?”高元煜臉色微紅,“那個,我仰慕您是大英雄,便是不因爲她,我也會很尊敬您的。”
“仰慕英雄。”阿昊推門進來,神色淡定,“這個話怎地聽來如此熟悉?”
他雖只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卻有着同齡人身上少見的從容和鎮定,有一種異樣的矜貴之氣。晉江侯看到他,不只臉頰上,連眼眸中都是濃濃的笑意了。
“阿昊,快過來。”他微笑衝阿昊招手。
阿昊也撈了個凳子在他膝前坐下,“是在哪裡聽到的呢?不大記得了。”
林寒遲疑了一下,“好像是普定侯府那位三姑娘說過的話吧?因爲這個,阿沁還考了她一回呢,出了三道題……”
“噗……”晉江侯和高元煜笑不可抑。
連阿昊嘴角都翹起來了。
林沁當年折騰的那個“考試!考上了才能做側妃,考不上打回孃家!”,在齊王府一向是當笑話講的。所以,雖然當時阿昊還小,他卻是記得這件事的。
仰慕英雄這個笑話,真是讓他們笑了許久。
阿昊拿過晉江侯的手慢慢摩挲着,“曾外祖父,舅舅替您按肩,十四叔替您捶腿,我替您揉手吧,好不好?”晉江侯笑,“怎麼着都行。阿昊,你若揉手覺着沒趣,換個地方揉也是一樣的。”阿昊隨口答應一聲,握着晉江侯的手捏了捏,覺得他的手很粗糙,很有趣,專注的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阿昊,你是在玩曾外祖父的手麼?”林寒忍不住問道。
阿昊還沒來得及答話,晉江侯已經一臉溺愛的說道:“玩吧,玩吧。”
林寒無語。
他和高元煜是真的在按、在捶,阿昊卻是拿他曾外祖父的手當玩具了。不過,顯然晉江侯是不在意的,慈愛的告訴阿昊,“隨便玩。”
阿昊隨意靠在晉江侯身上,晉江侯伸出一隻胳膊攬住他,兩人都很是輕鬆愜意。阿昊問道:“十四叔,你這些天除了拍馬屁,還有沒有做別的?”高元煜有腔有調的嘆了口氣,“本來我想替小姨出口氣的,不過,一個是我表哥的祖母,一個是外祖父的女兒,我什麼也不好做,只好罷了。我又不能替你小姨出氣,那便只有在這兒巴結討好獻媚了,阿昊你說是不是?”阿昊認真的想了想,點頭,“嗯,還真的是,你除了拍馬屁,無事可做。”
高元煜趴到了晉江侯腿上。
晉江侯安撫的拍了拍他。
阿昊繼續握着晉江侯的手,玩得津津有味。
這天阿昊是和高元煜一起出的林家。出了林家大門,高元煜幽怨的看了自家大侄子一眼,“阿昊,你就算不來,十四叔也輕易見不着你小姨的。”阿昊臉繃得緊緊的,不理會他,騎上了他的小馬駒,“十四叔,再會。”揚長而去。
高元煜無奈看着他小小的背影,“阿昊,咱們都是高家的男人,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要攔着我。一筆寫不出兩個高字,知道不?”
阿昊已經去得遠了。
高元煜天天上長櫻街獻殷勤,對林家上上下下竭盡巴結討好之能事,終於打動了林楓和羅紓等人,欣然同意了他和林沁的婚事。
最頑固的林寒也同意了。
就連阿代、阿傾、小依依三個小娃娃也同意了。
當然了,齊王、林曇和阿昊這一關,高元煜也是非過不可的。
到最後誰都同意了,反倒是林沁不樂意,“憑啥呀?他想娶我就娶我麼?我要和他好生理論理論!”林楓樂不可支,“阿沁,這件事不着急,等你們成婚之後,慢慢的和他理論便是。”林沁臉上飛紅,頓足不依,“爹您說的是什麼話!”纖腰一扭,掩面走了。
“阿沁知道害羞了啊。”林楓和羅紓看的很是稀奇。
又是稀奇,又是欣慰,又是憐惜,百感交集。
某天早朝過後,皇帝笑問林楓,“林卿,楚王這個女婿,你還滿意麼?”林楓恭敬的道:“小女資質粗陋,若能與楚王殿下共諧連理,是林家的榮幸。”皇帝大喜,“如此,朕和林卿要親上加親了。”親筆寫下了冊封林楓次女爲楚王妃的詔書。
皇帝差了崇明殿大學士、禮部侍郎及兩名傳旨官一起到林宅宣讀手詔,浩浩蕩蕩的隊伍進了長櫻街,引無數路人圍觀。
“看看人家林家,林尚書和羅夫人共有兩子兩女,兩個兒子一個娶了土司王的外孫女,一個娶了護國公的掌上明珠。兩個女兒呢,一個是齊王妃,一個是楚王妃啊。”“不光這樣呢。你們知道麼?齊王當初向他的王妃求婚,便是折箭爲誓,誓不他娶,到了楚王,也是一模一樣的。楚王還爲了求得林家的同意,連着許多天到林家獻殷勤呢。哎,就算是女兒嫁入皇室也是男家央求,方纔成婚。像林家這樣嫁女兒,才叫擡頭嫁女呢。”“就是,楚王爲了向林尚書的小女兒求婚可是出盡百寶啊,不光對林尚書十分恭敬,就連對羅夫人的父親羅老侯爺也是一樣的,一口一個外祖父,十分殷勤。依我說,養女兒就是要像林家似的,才叫有顏面呢。”百姓們議論紛紛,豔羨不已。
崇明殿大學士笑容滿面,宣讀皇帝的手詔:“禮部尚書林楓之次女,秀毓名門,祥鍾世德,荷天之寵光,彌耀於魚軒。惟德之行儆,益勤於鸞壺。今冊爲楚王妃,欽哉!”崇明殿大學士宣讀過手詔,交給了林楓,林楓又轉交給了林沁,“女兒,這是陛下親筆。”
林沁捧起詔書,把上面的話仔細又看了一遍,臉上現出粉粉白白的顏色。
就要是楚王妃了,就要嫁給高小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兒,晚上八點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