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張雪豔幫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說:“男人,我把戶口薄隨時都帶在身上的。”
我遲疑,爾後說:“好,等我把這幾天忙過去了,我們就去民政局。”
張雪豔跳起來抱住我:“男人,你真好,等明年今天的時候,我也要給你生個孩子。”
我託着她的背和小臀,讓她安全着陸,我說:“這個願望完全可以實現。”
張雪豔在我臉上親了一口,把我送到電梯口,一直等到電梯門合上。
到公司,就在辦公大樓看到了不和諧的一幕,開始我以爲是員工鬧事,走近了纔看清楚是一個穿着和打扮都很老土的中年人,他口口聲聲喊着還他兒子,一個部門經理一直在旁邊勸解。
我搭了下一個員工的肩膀,他扭過頭正要開口,我做了個噓的手勢。他低下頭小聲對我說:“跳樓員工的家人來鬧事了,沈總快回避一下吧。”
我點點頭,轉身往樓梯走。但很快我就止住了腳步。因爲我聽到那個中年人哭着喊叫:“他是我們的獨苗啊,我哥哥嫂嫂都死了,我一輩子是個光棍,就想着把他帶大,給我們魏家留一根香火,可誰想到,他竟然在你們工廠跳樓死了。那我還有個什麼盼頭啊,我也在你們這裡跳樓死掉算了。”
我折身回去,走到他身邊伸手扶他。他臉上掛着淚水不大友好的問我說:“你是誰呀,我要見你們的老闆,他得把我孩子還給我。”
即便我已經出現在了這裡,那位經理還是極力維護我的撒謊說:“我都跟你說了,我們老闆出去了,他也就是個員工。你起來好不好,我們好好的談一談,給你一個合理的處理方案。”
我接着說:“你起來說話吧,跟我到辦公室裡去談。”
他拉着臉說:“我纔不跟你去,你又不是老闆。”
我坦誠說:“我就是老闆,你有話,有什麼要求儘管可以跟我提。”
啊,他叫了出來,利索的站起身,氣勢洶洶的舉起拳頭,卻又無力的放下,淒厲的哭着說:“你還我孩子啊,他才十九歲,他是我們家的獨苗。”
我抓緊他手:“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跟我到辦公室去談好嗎?”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毫不猶豫的跟着我上了樓。我讓二姐給他倒了杯茶。
我們相對而坐,我說:“你們家的情況我大致都清楚了,但實情是,你侄子並不是因爲我們公司的原因,跳樓身亡的。他是收了別人的錢,受了指使纔來我們跳樓的,你想想二樓怎麼會死人呢,他從二樓跳下來要不是因爲腦袋碰在了鋼板上根本就不會有事。”
中年人一陣靜默,突然又嚎啕大哭起來:“難怪前不久他寄了十萬塊錢給我呢,說是讓我在家裡給他蓋房子,沒想到錢確實這麼來的,這個孩子太傻了,都怪我沒教育好他啊。”
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了我的話,面對他的老實忠厚,我不由得在心裡嘆息。我說:“現在指使他的那個人自己也出了事,你孩子畢竟是在我們公司出事的,我們也會給出相應的補償……。”
“補償。”他冷笑:“孩子都沒了,我要補償做什麼呀。”
我勸慰說:“人死不能復生,誰都不能把孩子還給你啊,現在我們能做的補救就是,你給錢了,你可以回家蓋房子,有錢過好點的生活,找個老婆自己生個孩子吧。”
他的淚水掛在臉上,好一陣沉默,終於還是點點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呢。我要是條件好了,肯定能娶到個老婆的。”
我說:“你以後要是想出來工作,也可以來我們工廠做工。”
他急忙擺手:“那可不成,我什麼都不會,人又笨。”
我說:“大叔,你是個特別誠實的人,這點品質比其它都還要重要。”
他嘿嘿一笑:“我活了這幾十年,還沒人誇獎過我呢。”
我問道:“你侄子的骨灰盒領到了嗎?”
他點點頭:“老闆你是個好人,我現在什麼都不說了,明天我就帶着孩子的骨灰回老家去。”
我起身說:“這樣吧,我去讓財務部給你支錢,你先休息一會兒,等中午跟我去食堂吃個午飯,下午我讓我司機親自送你回家。你一個人帶着骨灰和那麼多的錢,坐車什麼的肯定不方便。”
“誒誒。”他連連點頭,突然又站了起來,站到椅子旁邊噗通一聲跪下:“老闆,你是好人啊,我誤解你了。”
我忙過去扶起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老實巴交的人,我想這也是他生活這般落魄的主要緣由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