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也就是在林克說出那句話的同時,齊雲聖騎士終於再忍受不住,一聲悶哼,轉身而去,連原本按照騎士之間的禮儀,在決鬥之後都應當說上幾句的場面話都沒講。
他這一輩子受的氣,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今天的多,面對着這個無奈小子那似乎無休無止的精神攻擊,他實在覺得自己要是再這呆在這裡,恐怕會再忍不住全力出手,把這個小子擊殺在當場。
“林克騎士,經此一戰,你恐怕馬上就要名揚整個大陸了”,維爾伯爵愣了好一會,這才反應過來,看着齊雲遠去的背影,很艱難地才忍住了捧腹大笑的衝動,但那股按捺不住的笑意還是牽動得他整個面容顯得有點詭異,他走上前去,衝着林克說道:“在大陸之上,能在正面決鬥之中,把齊雲聖騎士逼到如此地步的,實在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我說,尊敬的維爾伯爵大人”,林克現在用他的騎士大劍撐着地,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都成這個模樣了,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
“維爾伯爵大人說的可不是玩笑,我跟齊雲大人也算得上是相交數十年,從來只見到有人把他逼得落荒而逃,還真沒見過他被人逼走得這麼狼狽的”,佩裡格也大笑着,走近了過來,目光炯炯,盯着林克,語帶雙關地說道:“林克護衛官大人果然是年少英雄,實力高深莫測啊。”
“林克騎士”,小公主看着林克那一副虛弱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在佩裡格大人的面前,她還是保持着她應有的禮儀表現,以一種儘量淡淡的語氣說道:“如果受傷的話,還是要及時治療纔好。”
“維爾大人,麻煩您先帶着林克騎士去療傷吧”,她也不等佩裡格再說話,先對維爾伯爵吩咐了一句,這才轉過身去,對佩裡格說道:“佩裡格大人,不知道能否勞煩給我們準備幾間休息的房間?!”
“是,公主殿下!”在場的幾個人都是知道她真實身份的,這個時小公主開口,不管是維爾還是佩裡格,都是很尊敬地躬身行禮,應了一聲。
“公主殿下,您跟維爾大人還有林克大人暫時休息的房間,下臣早已經準備好了”,佩裡格直起身子,眼光在小公主跟林克的身上打了個轉,說道:“公主殿下與兩位大人,請隨我來!”
“呼!”好不容易送走了還特意在他房間裡逗留了半晌,沒事跟他閒扯了一些家常的佩裡格大人,林克關上房門,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鬆弛了下來。
跟齊雲的那場戰鬥,看上去他好像一路都是嘻笑自如的模樣,但實際上他即要花費心思在感受着齊雲籠罩着整個演武場那強大斗氣的縫隙跟弱點所在,而根據着這些方位來計算着他每一次出手的方位,所耗費的心力,哪怕以他現在的能力,也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現在林克靜下心來,回想着剛剛跟齊雲的那一戰,卻也覺得還是頗有收穫。
雖說他在法師塔裡遭遇的那些個老傢伙,每一個都毫無疑問地具備遠勝於齊雲聖騎士的能力,但是他們畢竟都是法神出身,而魔法師的防守與進攻,與騎士之間,本身就有着截然不同的區別,是以與齊雲聖騎士的這一戰,讓林克見識到了一種完全不同的戰鬥方式。
事實上林克雖然一直以來都想着成爲一名偉大的騎士,這個志向哪怕在經歷法師塔的誘惑都未曾有絲毫的動搖過,而且在師從加爾文導師學到了劍術這種戰鬥技巧,又在法師塔裡領悟到了他那獨特的對於天地間基本元素的感應與操控的能力之後,林克的心裡或多或少,對於騎士的戰鬥技能,還是有那麼一點勸視的意思的。
畢竟在經過了這麼多實戰之後,林克總是覺得,那種騎士學徒都要學習的在戰鬥之中只是一面撐開鬥氣作爲防護,一面將鬥氣貫注進兵刃裡大砍大殺的方法,或許在真正的騎士兵團大規模作戰裡,確實是可以衝殺得很爽,然而在現在這個整個大陸已經太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環境下面,還是把這種戰術動用到騎士個人之間經常有的那種決鬥比拼之上,就未免有點稍嫌笨拙的嫌疑,而他之後在兩大帝國剿匪戰役之中遇見的那些個騎士,甚至是剛見面時的維爾,在偶爾展露身手的時候,也都印證了他的這個判斷。
直到今天在跟齊雲這個聖騎士交過手之後,林克才發現自己先前的理解似乎也還是有那麼一點的偏差,這種騎士所推崇的看似笨拙的作戰方法,在齊雲這個聖騎士的手上,只是稍作變通,卻就發揮出了讓林克也覺得應付起來極爲吃力的強大威力。
起碼齊雲在鬥氣運用上面的手法,就讓林克覺得眼界大開。
剛剛齊雲在整個戰鬥過程之中,他那籠罩着整個演武場範圍的鬥氣,不但可以起到探測着對手的反應乃至整個演武場裡每一個細微變化的效果,而且齊雲居然還可以操控着某個細緻範圍之內的鬥氣的強弱波動,從而形成對於對手舉動的種種實質性影響,甚至於林克還可以肯定地認爲,如果是在對手實力相差較大的情況下面,齊雲聖騎士僅僅憑着鬥氣的波動,就可以給對手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從還是一名騎士學徒開始,加爾文導師對於林克指導的重點就在於那個什麼劍術而不是鬥氣上面,之後又有了法師塔之內的經歷,直到現在,林克的鬥氣修爲也就是個半吊子,就算不僅止於見習騎士的水平,恐怕也強不了多少,要讓他學習齊雲聖騎士的鬥氣操控方法,那自然是力有不逮,然而以他領悟出來的對於天地之間基本元素的感應與操控的能力,卻也可以試着模擬出相同的效果,甚至於還可能比齊雲聖騎士更甚一籌。
林克雖然一心想成爲一名偉大的騎士,然而他也知道,騎士的強大與晉級,很大程度上要取決於他所修練的鬥氣性質,還有他修練鬥氣的方法。
在現在已經沒有戰事的大陸之上,要誕生像傳說之中的上古時期那種由戰場上百鍊成鋼殺出來的高階騎士,已經是近乎於不可能的事情,這也就造成了在現在大陸之上的各大帝國,對於騎士的培養都是緣着固定的流程與步驟來進行,那些真正經過多年錘練而積累下來的鬥氣修練方法,完全被那些傳承下來的騎士世家所控制與把握。
事實上在現在的大陸之上,在任何一個帝國裡能夠晉級高階騎士的,基本上都是出身於騎士世家貴族的傳人,就像維爾伯爵,憑藉着家族傳承的秘密修練方法,年紀輕輕地就晉身於黃金騎士的行列,而那些個平民或者商人階層的子弟,就算可以僥倖進入騎士的行列,在這樣的體制下面也都不可能獲得強大的鬥氣修練方法,除非很幸運地能夠在偶爾舉行的帝國皇室或者某幾個經過皇帝批准的大族世家的選拔,成爲帝國皇家騎士或者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家將,否則哪怕再過勤奮,終其一生的成就恐怕能達到中階騎士,也就已經是達到了頂峰了。
是以林克事後想來,加爾文導師之所以對他的教導集中在劍術上面,而在鬥氣上除了那些騎士學徒修習的通行大衆版本,沒有其他的獨門修練方法傳授,很可能是他的加爾文導師本身也沒能夠涉足到任何高深的鬥氣修練方法。
在法師塔裡,林克自己領悟得到的能力,甚至於已經讓他足夠跟那些個超越了大陸之上終極強者的存在相對抗,然而一來這種對於天地之間基本元素的感應與操控,恐怕更接近於魔法師的能力,跟他打小開始的騎士夢想,實在是有點不相干的東西;二來他這種的能力可以說完全來自於他自己的領悟,哪怕是老斯庫瓦這種已經掌握了規則力量的大導師級的人物,都難以對他的進一步修練,有什麼具體的指導。
從法師塔裡出來到現在,事實上林克對於如何進一步提升自己的能力也曾經有過不少的思索與努力,然而他畢竟是從一名騎士學徒的水平上面直接學習劍術以及接觸法師塔裡的那些珍貴的典藉,在一些基礎而系統的修練上面,反倒是真沒有什麼經驗,是以還是頗爲迷茫。
直到現在跟齊雲聖騎士的這一場大戰之後,反倒是讓林克隱約看到了一些自己怎麼樣來接着提高自己能力的努力方向。
就在林克剛剛準備將從剛纔的那場大戰之中得到的心得整理出個系統來的時候,維爾伯爵的聲音已經在門口響了起來:“林克,在不在?!”
把他們引領到休息的房間之後,佩裡格大人也還是沒有給各個房間裡指配原本都應該具有的僕人婢女之類的下人伺候,這也讓林克覺得佩裡格恐怕並沒有完全準備延緩他的計劃,是以林克也都還是全副武裝,並沒有鬆懈下來,現在聽到維爾的叫喚,一個彈身從牀上跳起來,拉開了門。
“怎麼了?”林克看着維爾伯爵一臉陰沉,迅速閃身進來,還關上了門,一副神神秘秘的舉動,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有什麼不對勁的麼?!”
“林克”,維爾伯爵卻還是沉着臉,看着林克,說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林克心裡微微一跳,皺起眉頭,瞪大了眼睛裝傻。
“公主這一次來撒卡拉帝國,究竟是帶着怎麼樣的任務來的?!”維爾伯爵緊緊地盯着林克,不理會林克的裝腔作勢,說道:“不要說你不知道,我知道公主殿下在那天晚上,應該已經全告訴你了。”
林克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應該重新審視一下眼前的這個原本在他心目中雖然人品不錯,但卻不免有點輕浮模樣的世家子弟,說道:“你的意思是……”
“佩裡格是什麼人物我不知道,但能夠這麼一個已經混到了軍政院掌院大臣地位的傢伙,會不惜壓上身家性命,來搞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且還是如此地迫不及待,你總不會告訴我是因爲他女兒看上了那個什麼皇室王子吧?”維爾伯爵又恢復了他那開玩笑般的模樣,斜倚在牆上,衝着林克說道:“本來這些皇室秘辛,不是我應該去胡亂打聽的,但是現在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被綁在了一條船上,不知道這些前因後果,我實在不知道我們的下一步還會遇到些什麼,別忘了,我們的目的地,可是撒卡拉帝國的帝都,路還很長呢。”
林克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他對於這個維爾伯爵,還真是有點太過小看了。
那些個騎士世家,雖然說很可能已經有許多代傳人一輩子都沒經歷過真正的戰鬥,在戰鬥的技能與意志上面,確實不過就是一個菜鳥,然而這麼多年來,這些個騎士世家歷代都是帝國的貴族,在帝國的上層官場裡打混,對於這些個勾心鬥角的事情,卻是比起林克還要更精通得多,要論及對於兩大帝國之間那些什麼政治勢力的熟悉,論及分析佩裡格這個突如其來傢伙到底會給他們此行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恐怕維爾伯爵這個巴伐爾帝國騎士世家的傳人,要比十個林克加起來都要更加厲害些。
“我說,兄弟”,看着林克一副還在思考着的模樣,維爾終於也急了,重重地一拍林克的肩膀,說道:“現在我們說不好聽點,指不定就要一起掛在這異國他鄉了,你到現在都還不肯把話說清楚,讓我怎麼放開一切卻跟你一起戰鬥。”
“去,少說這沒志氣的話”,林克笑罵着,拔開了維爾伯爵的手,緩緩說道:“誰說不告訴你了,我只是在想着,要怎麼跟你說,才能說得更清楚些!”
“怎麼樣?”幾乎就在維爾跟林克正在開始說話的時候,在掌院大臣的居室裡面,佩裡格也正一臉凝重地對着齊雲問道:“你現在到底有沒有摸清楚那個小子的底細?!”
“很奇怪!”齊雲的臉上現在已經沒有了半點剛纔那種驕狂的氣息,很慎重地沉思了半晌,才吐出這三個字來。
“很奇怪?”佩裡格愣了一下,苦笑道:“這算是一個什麼評價?!”
“那個小子身上的鬥氣氣息確實很微弱”,齊雲似乎是在回想着剛纔的戰鬥,對佩裡格說道:“以他剛纔在戰鬥之中表現出來的鬥氣能量的強度,最多也就只能夠達到低階騎士的水平!”
“什麼?!”佩裡格險些叫了出來,不可置信地看着齊雲:“那你剛剛怎麼沒有把他當場擊殺,難道你還真地把這當成一場決鬥,而遵守着什麼騎士的規則?老夥計,我們這一次……”
“好了,等我說完你再發牢騷”,齊雲不耐煩地猛揮了揮手,打斷了佩裡格的抱怨,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是一個低階騎士都能夠在我的手下堅持這麼一段時間,而且還能夠讓我對他無可奈何,那我這個聖騎士早就可以改行去種地了。”
“那主要還是那個小子狡計倍出,而且你還先做了那個承諾,以至於……”佩裡格想着,嘴裡說道。
“呵,狡計”,齊雲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又一次打斷了佩裡格的話:“老夥計,你應該知道的,在一名聖騎士的手下,哪怕是一心自殺,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
佩裡格沉默不語,他雖然也已經是達到了魔導師級別的水平,然而魔法師的戰鬥方式跟騎士有着根本性的區別,而魔法師向來也都不注重對於身體的修爲,剛剛那一場戰鬥雙方動作都是迅捷無比,他還真是根本沒看清楚,只能完全依賴於齊雲的判斷。
“好了,現在其實只要一句話”,佩裡格想了一會,輕嘆了口氣,說道:“你覺得我們現在有沒有把握?!”
“我不清楚”,齊雲似乎是愣愣地發了一會呆,才轉頭,對着佩裡格,眼神里居然有了種佩裡格幾乎從來沒在這個聖騎士眼睛裡頭看見過的茫然的神色:“我真的不清楚!”
其實以齊雲聖騎士的實力,哪怕是老斯庫瓦之類的法師塔大導師級別的人物來到他的面前,恐怕也很難以讓他對於對手的實力這麼地迷惑不清,也就是林克這個怪胎,他的能力更多地都是來自於對於天地之間基本元素的感應跟操控,反倒是自身裡無論是鬥氣能量還是魔法能量,都確實是極爲弱小的,這種完全超乎了大陸之上目前知識體系的存在,不要說是齊雲這個聖騎士,就算是法師塔裡那幾個看着林克成長起來的大導師們,到現在爲止,也都還不敢說都已經搞清楚了。
“老夥計,你知道的,真的要打,我齊雲從來沒怕過誰,也從來都會有必勝的信念跟決心”,齊雲想了一會,纔對佩裡格又加了這一句,他的眼神裡燃起了佩裡格熟悉的那種驕傲與自信的光芒,但他還是對佩裡格苦笑道:“但是你要問我有多少把握,沒有!真的沒有!因爲到現在爲止,那個小子的實力,對我還說,確實還是個謎!”
佩裡格愣了一會,突然站起來,埋頭往外走。
“你上哪去?”齊雲有些奇怪地問道。
“去準備今天晚上的歡迎晚宴”,佩裡格悶聲回了一句:“既然現在的局勢如此,只好讓我們先好好準備歡迎巴伐爾帝國的使節蒞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