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還是暫且在林冬嫺家安頓下來,她不相信王氏和劉興能找到這裡。林冬嫺說能保護她就一定能,她相信林冬嫺有這個能力。等避過風頭再回去也不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沒有被賣到春香院,她還有活着的希望。周明沐沒怎麼吃,兩隻眼睛留在林冬嫺的身上不肯移開。“你快吃飯,別盯着我瞧了,快吃飯吧!待會我還要去清平村一趟,看看劉嬋家到底怎麼樣了?”
林冬嫺揚脣道,眼底帶着笑意。“好,娘子,我聽你的,多吃點雞蛋,對身子好。”周明沐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動手剝了兩個雞蛋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裡。錢達頭疼的厲害,好像有一根針在頭裡面四處亂竄。擡手準備用手瞧着腦袋,被一雙冰涼的手緊握住:“相公,讓我來給你按摩。”
林月娥輕聲道,用力的捏住他的太陽穴,開始慢慢的按摩起來。錢達聽到聲音後,慵懶的睜開眼睛,狹長的雙眸在四處打量,他回到老家了。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周氏把他帶回來了。擡手推開林月娥的雙手,冷冷道:“我沒事了,你出去吧!”
“相公,我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夠好,你說,我一定能改。”林月娥木訥的瞪着他,緩緩的開口。萬氏再三叮囑她,一定要把錢達給哄高興了。將來她要做官太太,有丫鬟僕婦在身邊伺候着,這種日子想想都覺得享受。周氏去做午飯了,讓她看好錢達,不能讓她挑出毛病來。
“你做的很好,現在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的待會,出去!”錢達臉色沉的如同冰窖裡撈出來的石頭,嚇得林月娥不禁紅了眼眶,她對錢達都低聲下氣了,難道還不行嗎?周氏大步跨進門檻,見到低着頭的林月娥,還有面色凝重的錢達。
二話不說就教訓起錢達來:“你現在本事大了,成了秀才,誰都能教訓。在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月娥是你娶回來的媳婦,不是你買回來的丫鬟,你還沒當官,就擺起官架子。我寧願你一輩子就留在清平村當莊稼漢,也好比出去耀武揚威的好。”甩手就給了錢達一計響亮的耳光。
頓時把林月娥驚得擡起頭來,努努嘴脣,小聲道:“娘,不關相公的事,都是我沒用,什麼都做不了,惹着相公不高興。娘,你別怪相公,要怪就怪我好了。”輕輕的上前拉扯周氏的衣袖,林月娥的變化還挺大。看來林長新和萬氏跟她說了什麼,看來他們夫妻倆還知道輕重。
錢達成了秀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要是林月娥再不改變,她就要親自來調教一番。周氏疊着手看着他:“你聽聽月娥說的話,她都比你懂事,你好好想想,月娥,跟我出去,讓他一個人待着!”這是他要的,就滿足他便是。伸手就把林月娥拉着出去,不顧錢達想要說什麼,她還在氣惱他覬覦林冬嫺一事。
那都是有夫之婦,還讓錢達惦記着,她守了大半輩子的寡,一人艱辛的把錢達撫養長大,不是讓他惹她生氣。而是要讓他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不是讓他攪得家門不幸。
錢達渾身一震,他不就是想娶喜歡的姑娘,有錯嗎?林冬嫺就那麼不堪入目,周氏看不上她,之所以用力一搏,就是要做了秀才,回來把林月娥給休了。偏偏林冬嫺不理會他的苦心,還跟周明沐圓房了,難道她心裡當真一點都不顧念舊情。林月娥不禁紅了眼眶,低頭不語的跟在周氏身後,任由她拉着離開。
“月娥,你別跟達兒一般見識,有我在,他不敢胡鬧。你就先去吃午飯,待會涼了就不好了,快去。”在周氏再三催促下,林月娥小聲的應了聲,轉身去廚房。周氏恨鐵不成鋼的站在門口,死死的盯着門口。她不會讓錢達就這樣休了林月娥,鬧得村裡人盡皆知,將來沒有臉面再在村裡待下去。
王明儀在屋裡坐着繡活,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拿着手裡的絡子,慢慢走到門口,想要豎起耳朵仔細聽。“覺兒,你回來了!”傳來花氏爽然的聲音,林覺穿着淡藍色的長衫,襯的臉色格外白皙。雖說在鎮上做木匠,是個辛苦的活,可不需要風吹日曬,自然氣色就好了。
漆黑的眉毛,兩隻大眼睛閃閃發光,滿臉的欣喜,大步走進來,精神抖擻,看來有好事。林覺能主動回來,是不是就說明他放下薛氏,不再管她們娘倆。王明儀除了有些清高,不肯說話外,其他花氏真沒挑出毛病來。
家裡的活都被林志文給幹了,王明儀就在屋裡打絡子,做做繡活,要不然就是吃飯睡覺,也不出去走動,這樣倒好,花氏也安心,省的她出去勾三搭四,到時候給林覺頭上戴綠帽子。“娘,怎麼不見爹?”林覺張口就問道,同時還四處張望,在屋裡尋找林志文。
花氏瞬間沉下臉:“覺兒,你回來難道不應該關心關心娘在家裡過的好不好,問你爹做什麼?他能做什麼,還不就是去田裡看看麥子有沒有出。”渾身提不起精神來,林覺回來的驚喜都衝散了。
林覺目光深沉,扯了扯嘴角:“娘,那我去田裡找爹。”一溜煙就跑的沒影了,她不知道多辛苦的把林覺拉扯大,到頭來跟林志文那麼親。滿肚子的憤怒沒地方發泄,回頭找林志文算賬。趙氏在門口看到飛奔離開的林覺,剛要準備叫住他,就被林清和拉着進屋。
趙氏惱怒道:“你做什麼,我跟覺兒說說話都不行,你還想怎麼樣?我都已經跟你說了,不去老三家鬧騰,你怎麼就不相信?是不是你真的把我給休了,你才滿意。”就應該讓林清和嚐嚐苦頭,一個人在家裡沒人理睬他,叫天天不應的滋味。
林清和陰沉如水,緩緩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又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不許你單獨跟覺兒待在一起。你要真的想要休書,我現在就去寫給你。等你走了,我再找一個老伴便是,我相信只要有錢,不愁找不到人代替你。”這可是吳氏教他這樣說,能壓制趙氏,讓她懂得收斂些。
他當時張大嘴巴,許久才緩過神來,趙氏縱容不對,他的確想過休妻,可再娶真沒這個想法。用來嚇唬趙氏那真的可以,只見趙氏臉色灰白如死人,身子忍不住的抖動着,眼神寒涼,冷冷道:“林清和,你不許再娶,我告訴你,我還沒死。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再娶。不就是不跟覺兒說話,不說就不說,哼!”
氣惱的去廚房做飯,有什麼了不起,她可不想回孃家受氣,嫂子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回去孃家的日子不好過,還不如留下,每天跟林清和吵吵鬧鬧,其實也不錯。萬一真的把林清和逼急了,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林志文搓搓手,不敢置信道:“覺兒,你說真的,你真的在鎮上買了宅子?你哪來那麼多錢,這些年,爹對不起你,你掙的錢都在你娘那,爹沒本事,幫不了你什麼忙。害的你沒娶到喜歡的姑娘,都是爹沒用,爹沒用。”
說着林志文眼眶就溼潤了,對不起林覺。林覺笑着搖搖頭:“爹,你別說這種話,要不是爹,我就不會來到這個世上。哪能在鎮上做木匠,還能買到宅子,我準備把你們接到鎮上去住!”第一個知道的人就是林志文,跟他一起分享。父子倆對視一眼,相繼笑了。
“覺兒,你長大了,有出息了,好樣的,爹爲你高興。只是我和你娘就別去鎮上住了,你孃的性子你也知道,什麼事都要做主,就別讓她去給你添亂。你把你媳婦帶到鎮上去就行了,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嫁給你也不容易,你日後好好待她。等到什麼時候你媳婦有身孕了,再讓你娘去鎮上照顧她也不遲。”
林志文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花氏去搗亂,有她在的地方,肯定不會安寧。林覺蠕動嘴脣,剛要開口說話,被林志文伸手打斷:“就這樣定了,走,回家。”拍拍身上的塵土,父子倆一前一後的往家去。花氏得知林覺在鎮上買了宅子,異常的高興,連連誇讚他有出息。
可聽着聽着就不對勁,花氏尖着嗓子道:“你該不會還讓我跟你爹留在這裡,你帶着你媳婦去鎮上住大宅子?”“娘,我……”林覺張嘴跟花氏解釋,王明儀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沒想到林覺還能在鎮上買宅子,真是出乎她的意料。要是王夫人知道此刻,怕是再也笑不出來。
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低頭不吭聲,讓他們三口去商議。林志文拍着桌子:“你坐下來,當着兒子媳婦的面,嚷嚷像什麼話。不是覺兒不讓我們去,而是我決定跟你留下來。”
“憑什麼,林志文,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決定,不算數,覺兒,別聽你爹胡說,娘跟你們一起去鎮上住!”花氏對着林覺擺擺手,還橫掃林志文,瞧他說的什麼話,她不愛聽。鎮上大宅子多舒服,瞧在鄉下盡是些村婦,跟她們在一起能說什麼。
錢達成了秀才,有怎麼樣?還沒有她兒子厲害,能夠在鎮上買宅子,把她接過去住。真想看看周氏得知這個消息後的臉色,想想都高興,村裡人哪個人不誇她,不過來奉承她。
她還沒暢想完,就聽到林志文拒絕的話後,想都沒想就反駁起來。林志文的腦子被驢給踢了,張嘴就說胡話。“你那麼激動做什麼,我們去鎮上做什麼,整天無事可做,難道你想跟弟妹一樣開刺繡館,你行嗎?”林志文上下打量起花氏來,自從嫁給他,還沒給他做過幾件衣裳,她的針線活哪能跟吳氏相提並論。
這一刻,他突然羨慕起林志平來,他當年不顧一切要娶吳氏,如今日子過的安生,比他幸福多了。吳氏憤憤不平的嚷嚷道:“會做針線活有什麼了不起,我就不會,怎麼了!誰說沒事做,天天去街上轉轉,多好。你不去就不去,沒人非逼着要你去鎮上,我還不用你操心。我要跟覺兒他們一起去,他們夫妻剛成親沒多久,要沒有我在身邊提點他們,能過好日子嗎?”
不能便宜了王明儀,想當初她剛嫁給林志文的時候,趙氏對她別提多苛刻,要不是她慢慢的找到門路,把趙氏哄高興,凡事順着她的心意來。王明儀不能什麼苦頭都不吃,想想心裡就覺得不公平。林覺一聲不吭就在鎮上賣了宅子,想來身上有不少的私房錢。
並沒有把所有的錢都給她,光是想想就覺得憤怒,加上之前他非不聽話,不娶花蕊爲妻。還看上一個帶着拖油瓶的老女人,真把她的臉面丟盡了。林志文看着低頭不吱聲的王明儀,拉下臉:“孩子們大了,應該讓他們自己過日子,我們就別跟着過去添亂。再說,爹孃還在,難不成你要拋下爹孃?”
添亂兩個字,怎麼花氏聽着那麼刺耳,怎麼就變成添亂。“林志文,你聽聽說的什麼話,你爹孃還在,還有你在家照顧他們,要我做什麼?這些年,我自問對他們二老夠可以的了,怎麼,你現在還攔着不想讓我去鎮上過好日子。林志文,我今天就把話給撂下了,我一定要去鎮上,至於你,愛去不去。明儀,你還坐着做什麼,快起來跟我去收拾衣裳,我們待會就走!”
終於要離開這裡,花氏別提多高興,上去就要拉王明儀離開。林覺剛要說話被林志文用眼神阻止,身後傳來林志文冷淡的聲音:“覺兒,你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娘,日後你跟明儀記着,你娘不顧你爺爺奶奶的死活,非要去鎮上跟你們過所謂的好日子。將來我們老了,你們也別顧着我們,任由我們自生自滅。”
絕對不能讓花氏去鎮上給林覺他們添亂,花氏的個性他很清楚。這些天他一直在犯嘀咕,當初既然下定決心把花氏給休了,她回來就應該立馬趕着她出門,不應該看她可憐,經不住她認錯,就原諒她,如今不還是一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