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故人相見(一)

似乎想到什麼,開口叫住擡腳離開的林冬嫺,不放心的叮囑兩句。“我知道了,爹。”林冬嫺眸光微閃,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看樣子吳氏昨日因爲玉佩的事沒睡好。吳氏擡眼看了一眼走進來的林冬嫺,沒出聲,還躺在牀上沒動。林冬嫺關上門,看了一眼桌上擺着的早飯,她看樣子一口都沒吃,這怎麼得了。

乖巧的坐在牀前,低聲道:“娘,我知道你不高興,但總不能不吃,會傷身。”今天她絕口不提起玉佩的事,倒讓吳氏有些詫異,待到林冬嫺走了後,吳氏又陷入了沉思。周夫人很快就派人請林冬嫺過府一趟,金管家笑着站在門口迎接她,“林姑娘,夫人吩咐過了,讓老奴領你去院子見她。”

林冬嫺笑着點頭跟在管家身後,周夫人都吩咐好了,她擡腳跟上前。這一次來到金府,她有些心慌,還沒考慮好到底要不要接受如意繡坊,她煩心的事不少。周夫人斜躺在榻上,穿着大紅色繡海棠花邊的衫子,底下穿着雪花砂製成的八福流光羣,頭上只是簡單的簪了一隻海棠花的簪子。發間用滾珠大小的珠子點綴,一雙眼睛光華流轉,說不出來的好看,整個人的精神氣色都好了許多。

在她身邊坐着的周明悅剛想起身去迎接林冬嫺,就她一記冷眼掃過去,嚇得周明悅只好坐在原地坐着不動,等着林冬嫺走過來。周明悅穿着件海棠紅雪錦流光緞的褙子,底下罩了件百褶裙,耳朵上特意綴了兩顆圓潤的粉珍珠耳墜,跟添了幾分清雅。

林冬嫺笑着走過去給周夫人請安,周明悅笑着憋着不說話,只是微微點點頭。周夫人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周明悅一樣:“我有話要跟冬嫺說,待會讓丫鬟把她帶去你院子。”周明悅恭恭敬敬的起身告退,臨走前不忘記朝她眨眨眼,示意待會見。

周夫人不能對周明悅要求太高,要慢慢來,一步一步的把她養成淑女,一下子有可能周明悅適應不過來。剛纔周夫人的眼神她能明白什麼意思,已經很讓她欣慰。“來,冬嫺,別站着,快過來坐下。”周夫人不對,應該是金夫人面帶親切微笑,起身將林冬嫺拉倒身邊坐下,林冬嫺笑着感謝一番。

來的時候預料到金夫人會再次提起讓她接受如意繡坊,所以她沒說兩句話,林冬嫺就微微點頭答應下來。金夫人喜笑顏開:“冬嫺,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交給你們夫妻倆我很放心,就麻煩你們了。”“金夫人,你太客氣了,既然我答應了,就會好好經營,絕對不會讓夫人失望。”

林冬嫺面帶微笑的回答,眼神真摯。金夫人連說了三聲好,又說了如意繡坊需要注意的一些細節。又讓林冬嫺喝了兩杯茶才肯放她離開,這也是在考驗周明悅,讓她的性子變得更加沉穩些。林冬嫺好不容易從金夫人院子走出來,一路上丫鬟默默的低頭在前面領路,帶着她去見周明悅。

周明悅早就在院子裡來回走動,不停的張望,什麼時候能見到林冬嫺。踮起腳尖遠遠的看到她跟在丫鬟身後,她再也忍不住跑出去,高興的朝她揮揮手:“姐姐,姐姐。”快樂的跑過她跟前,輕柔的握住她的手,丫鬟不動聲色的看了周明悅一樣,“哼,看什麼看,不許回去告訴我娘,要不然等爹回來,看我怎麼告狀!”

小丫鬟的心思她很清楚,後院的事務是金夫人在搭理,不過金府的主人可是金奎夜。金夫人或許不會對丫鬟怎麼樣,可她要在金奎夜面前提了一句,這丫鬟怕是要倒黴了。丫鬟款款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分寸,那奴婢就告退了,不打擾兩位姑娘敘舊。”

隨後邁着沉穩的步伐離開,“姐姐,別管她,我諒她也不敢在我娘面前胡說,走,我們進屋。”周明悅笑嘻嘻的拉着她進去,早就有丫鬟把桌上擺上了雲片糕、綠豆糕,還有棗泥糕,當然不會少了茶。“姐姐,你快過來嚐嚐棗泥糕,這是爹特意請江南的廚娘回來給我做的,特別好吃。聽我娘說今天你會過來,我特意吩咐廚娘做的。還有這雲霧茶,爹送給我的,你快嚐嚐。別站着,快坐下來。”

周明悅見到她愣着不懂,快速的拉着她坐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只有在林冬嫺面前,她才能這麼輕鬆自在。片刻後,林冬嫺回味的點頭道:“嗯,不過,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姐姐,你喜歡就好,要是什麼時候想吃了,隨時過來,我讓廚房給你做。還有云霧茶,回頭讓丫鬟給你包一包帶回去給姐夫也嚐嚐。”不捨的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對她來說,能跟林冬嫺在一起的時光讓她倍加珍惜。“好,悅兒,那我就替你姐夫先謝謝你了。”

林冬嫺莞爾一笑,周明悅大手一揮,眉頭都不皺一下:“姐姐,跟我還客氣什麼。倒是你,要是有時間的話,記得多來府上陪陪我。我娘都不讓我出去,非要讓我在屋裡帶着學習刺繡,你看我的手,都戳了好幾個洞了,偏偏我娘都不心疼,還讓嬤嬤監督我。”

把手遞到她面前,讓她瞧瞧,金夫人多狠。林冬嫺掩面含笑,“姐姐,你笑什麼,都不知道心疼我,還笑。”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林冬嫺見狀,急忙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絞着手中的帕子:“悅兒,你娘也是爲你好,總不會害你。倒是我,怕是以後就沒空來找你了。”面露苦惱之色,明日就要去如意繡坊了,心裡還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經營好。

明日把周明沐拉着一起過去,腦海中飛快的轉悠着。周明悅依依不捨的拉着她的手,“姐姐,要不然你今晚就別回去了唄,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伸手挽了林冬嫺的手臂,撒嬌搖曳道。

林冬嫺聞言,愣怔一瞬,堅定的搖頭道:“不行,我要回去準備準備,悅兒,等過些日子,我抽個時間再過來陪你說說話,我先走了。若是有事的話,就給我寫信。”寫信,是個不錯的法子。

周明悅嘴巴一撇,作出一副要哭的樣子,可憐兮兮的望着她。林冬嫺確實捨不得她,但沒辦法,金夫人這是爲了她好,她不能壞事。金夫人正在屋裡看着賬本,這是丫鬟跑過來貼着她耳邊說道:“夫人,老爺過來了。”金夫人聞言,放下手中的賬本,起身出去迎接金奎夜。

金奎夜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直身長袍,腰間是米白色的寬封腰帶,頭髮都被攏在一隻金冠裡,越發顯得沉穩。不顧丫鬟們盯着,伸手拉着金夫人進屋了,金夫人試探收回手,可奈何金奎夜的力氣太大,她只好低着頭快速的跟在他身後進屋。丫鬟們識趣的關上門在外面守着。

金奎夜拉着金夫人坐在身邊,輕摟着她的細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耳畔傳來濃重的男子氣息,讓金夫人不覺得渾身一顫,想要掙脫,卻被金奎夜抱的更緊了。“娘子,你就讓我抱抱,我都好久沒抱你了。”金奎夜放低聲音,低沉的嗓音讓人拒絕不了。

金夫人:“……”好久沒抱了,虧他說的出口。早上也是這副德行,非要纏着不讓她起身,等她起來的時候,丫鬟們紛紛低着頭,她只好板着臉咳嗽兩聲讓丫鬟們都離開。可惡的金奎夜,沒想到他那麼會撒嬌,有些時候她根本就拒絕不了。

“待會堂兄過來,你陪我們一起去冬嫺家一趟。”金奎夜出其不意的來了句,頓時讓金夫人轉過臉,皺眉道:“去冬嫺家做什麼?”她也是剛從金奎夜口中得知堂兄金奎彪乃是江浙巡撫,難怪他在鎮上沒人敢動他,就連易明成都要對他禮讓三分,原來是因爲金奎彪。

金奎夜狐狸一般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娘子,當然去有事了,怎麼娘子不願意去?”“我當然願意去,只是你們找冬嫺有什麼事?”金夫人脫口問出,同時在心裡遲疑金奎彪有什麼要緊的事非要見林冬嫺不可。若是早些知曉,她就留林冬嫺在府上多待會,就不用去她家跑一趟。

“娘子,這個嘛,爲夫暫且不能告訴你,不過相信很快你就能知曉,好了,我還要去書房一趟,待會過來接你。”金奎夜俯身在金夫人臉頰處親吻了一下,然後依依不捨的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金夫人,還那麼神秘不告訴她。虧得周明悅不知曉,否則依她的性子,怕是要跟着一起去。

林冬嫺回屋坐下沒多久,周明沐就拖着疲倦的身子出現在她面前,“明沐,你回來了。”“嗯。”周明沐默默的應了聲,隨後坐在她身邊,林冬嫺偏頭打量了他一眼,臉色不太好不說,整個人都沒精神,難不成遇到什麼難事了?

再擡頭對上他清澈如泓的眼睛,林冬嫺咳嗽兩聲就匆忙的移開視線,“娘子,我……”剛想說話的周明沐被林冬嫺伸手堵住嘴脣,“噓,什麼都不要說,快回牀上躺着歇會,有什麼事等你醒了再說也不遲,快聽我的話,去歇會。”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驀得心頭舒暢了不少。

於是點點頭,周明沐躺下歇着,林冬嫺輕聲的關上門,去院子收拾收拾雜物。一炷香的時辰後,聽聞門外有敲門聲,她趕忙用手撣撣身上的塵土,拍拍手上的灰塵,整理好鬢髮,出去開門。沒想到門外會是金奎夜和金夫人,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不說,還停着一頂轎子,她笑着打招呼。

金奎夜淡然一笑,金夫人上前一步,拉着她,笑着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吳氏的故人要見她,林冬嫺不敢應下了。“冬嫺,你放心,我和相公都在,不會對你娘怎麼樣。他就是特別想見見你娘,想讓你幫我們引薦下。”金夫人反手拍着她的手背,示意她別太擔心。

若是換做別人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禮數,直接上門找上吳氏。甚至以金奎彪的身份,大可以把吳氏請去衙門說話也是一樣的,當然他們能親自上門,做到這一步,足見金奎彪是個正人君子。要不然金奎夜也不會帶她過來勸說林冬嫺,她兩隻期待的大眼睛緊盯林冬嫺。

想起周明沐拿回來的玉佩的畫像,說是金奎夜給他的,難不成轎子裡的人就是幕後要尋找玉佩的另外一撥人。眼下還沒弄清楚田老爺背後之人是誰,她就輕易的讓轎子裡的人見到吳氏,對她來說,未必是件好事。

金奎夜見林冬嫺皺着眉頭,抿着嘴,他不由的上前幾步,嘴邊帶着淡淡的笑意:“冬嫺,我和夫人不會害你的,相信我們。”“好,金老闆,就衝你這句話,我信你們便是。那你們等着,我去跟我娘說一聲,要不然你們先進屋坐着等我回來。”林冬嫺莞爾一笑,示意他們一行人先到她家坐着等她的消息,奈何金奎夜搖搖頭,她便不再堅持。

關上門轉身去了隔壁,林志平去街上買菜了,還沒回來,家裡只有吳氏一人在屋裡刺繡,吳氏剛開門,林冬嫺就靈活的進去,反手把門給拴好。“冬嫺,你怎麼來了?”吳氏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昨晚林志平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一通,讓她勸勸林冬嫺,不要有事沒事總往孃家跑,被人知曉了還會說他們教女無方。

當然吳氏也就是當着林志平的麪點點頭,笑着應下了。腳長在林冬嫺的身上,她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難不成吳氏還能管得了這個不成。林冬嫺沒空跟吳氏說閒話,拉着她到院子裡,四處看看,接着身子往前一探,湊到她耳邊嘀咕道:“娘,外面有人想見你。”

“想見我,冬嫺,是誰呀?”吳氏下意識的問道,奈何她嘴角扯了一個苦笑,搖搖頭:“娘,我不知道是誰。”“你這孩子,不知道是誰,你還讓我見,要是被你爹知道了,指不定要說你,行了,不認識的人就快讓他走吧!”吳氏沒好氣的拍着她的手,這孩子看着很精明,怎麼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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