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拓跟在祿吾身後心不在焉,祿吾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夢拓不能打斷他又不能離了他,只能被動忍受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還是你們安逸,閣主禁令又嚴了,我們這些人只能天天四個閣來回跑。哪像你們三代弟子可以隨時出入無阻,我聽聞閣內謠傳要召你去凌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就算是我也勸你別去,那裡比我們這裡還要枯燥,你是沒見過幾個回來的人,一個個,嘖嘖嘖,都像是打坐參禪的和尚一樣…”
夢拓忍不住打斷他。
“祿吾大人,我從回到碧閣開始你一路上都在說話,不會覺得口乾嗎?”
“咳,好不容易能找個人說會話,你是不知道閣內這些傢伙一個個都像木魚一樣。不然就是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真是受不了那些人。但你就不同了,你是外閣弟子,又不是嫡系沒那麼多繁文縟節,正和我脾氣…”
祿吾正說到興頭上,身後一人快速從他身邊走過,急匆匆的向前面走去。
祿吾看了那個人一眼,說道:“喏。看方執那傢伙,天天擺着一張嚴肅的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次怕是又出了什麼紕漏。”
夢拓還沒答話,又一個人從他們身後趕上,本來已經走過,又回頭停下,看着夢拓問道:“咦,七星?倒是少見,你不是一直在外面嗎?怎麼難得回來?”
夢拓拱手抱拳答道:“迴夢魂大人話,小侄遇到了些棘手的事,想當面向閣主請教下。”
“嘖,最近麻煩事倒真不少啊。”
夢魂說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我一起吧,你從來沒進過碧閣,要是跟着祿吾我怕你明天這時候也見不到玉凌龍。”
祿吾尷尬的笑笑,行了一個禮說道:“既然夢魂大人親自引路,那我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夢魂說道,“哦對了,你既然這麼有閒心,月好像從凌煙回來了你要不要去找他,他也在碧閣。”
“還是算了吧。”祿吾苦笑,“我可受不了他的德行。”
他拍了拍夢拓的肩膀,說道:“下次回來記得來找我,你在外多年,肯定遇到過很多有意思的事。”
夢拓點頭。
夢魂帶着夢拓走進碧閣議事廳,正在彙報事情的方執正好講道最後一句話。
“…木直的弟子,還有一個陸仁下落不明,我已經安排影麟,密麟去打聽了。”
玉凌龍點頭示意知道了,然後看着才進來的二人,對夢魂說道:“你怎麼這麼有雅興到這裡來,寒殘居然捨得讓你走?”
“可能是我喝光了他的家底他也有些心疼了吧。”夢魂笑着打趣,“我只是路過,碰巧遇到夢拓,他說要見你我就帶來了。”
“坐。”
玉凌龍一指一旁的木椅。
自然不是請夢拓坐了他站在原地說道:“事關緊急,拓就不顧禮節了。閣主想必也知道我們最近在做的事。”
“嗯我知道,那位對我們麒麟閣多有恩惠,力所能及情況下,麒麟閣會做該做的事,怎麼你打算現在就出手了嗎?如果你們調查清楚了的話,直接向司戊請命就可以了。”
“我是指血月計劃的事。”
“哦?”
“現在計劃出現了變故,吾主發出了血令。指使龍觀殺蘇楊!”
“蘇楊!”
“蘇楊!”
一剎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夢拓身上。
方執輕輕退了出去,片刻後又走了進來,只是這次手裡多了些東西。
“這件事…司戊你怎麼看?”沉吟半晌後,玉凌龍開口道。
“先前我們一直以爲這個組織和有鳳來儀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纔會讓夢拓他們以老爺子的保鏢身份爲掩護打入進去,如果現在這件事被證實的話那麼目前來看組織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殺手組織罷了。”
“嗯。”
玉凌龍深思,看向夢拓問道:“這件事你至多交給其他人處理就是了,爲什麼非要見我?”
“如果組織和有鳳來儀無關,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從組織抽身出來了。”
“如果證實,你們的確沒必要繼續留下去,回閣更好。”
“那…”
“我會讓戰麟,殺麟,血麟去解決組織這個麻煩。這樣對那位也有個交代。”
“我想知道關於血月計劃…”
“計劃終止吧,那幾個孩子收回外閣,歸於殺麟就好。”
夢拓措辭了一下語句,說道:“血月有人想執行這次任務。”
“嗯?”
“倒是不知天高地厚。”
“還真是不知者無畏啊,哈哈哈。”
夢魂旁若無人的大笑出聲。
司戊看着方執手裡的東西,一整條計劃在他腦海裡完整的出現,他說道:“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反正沒有壞處。”
“哦?”
“第一,現在妄言組織和有鳳來儀絕對沒有關聯爲時尚早,再者有鳳來儀近來蠢蠢欲動,藉此機會可以稍稍打壓一下,第三除少數人外無人知道這個所謂的血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就算曝光也沒人會找我們的麻煩。”
最後一點,就算失敗失去的也只是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的無名小卒,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爲?
玉凌龍又看着夢拓,說道:“血月想必令你耗費不少心血,你意下如何?”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尊重他們。”
玉凌龍點頭說道:“雖然與那幾人從未見過,倒真有些想認識認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很多年沒出過了。”
方執走過去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夢拓,說道:“這是蘇楊的資料,幾個月前我倒是和你口中的血月有過相同的想法,無奈閣主大人不允許。現在便宜你了。”
夢拓得到想要的答案轉身就走,出了議事廳這纔想起碧閣戒備森嚴沒有人領路他一個三代外閣弟子根本寸步難行。正在猶豫徘徊時身後一人問道:“怎麼?出不去了嗎?那就跟着我走吧,方纔你說血月有人想接這個任務,不知道是誰?”
夢拓恭敬讓到一邊,讓夢魂在前說道:“迴夢魂大人,是血月的龍觀。”
夢魂沉吟片刻,小聲道:“倒是有趣。”
龍觀翻着那摞資料默不作聲。
當衝動歸於平靜後,他開始認真審視自己的目標,第一次,他對自己的海口覺得可笑。
第一張上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張一寸彩照。四十四歲的蘇楊有着狼一樣貪婪嗜血的眼睛。嘴脣很薄,顴骨高聳,枯瘦的臉上滿滿的全是刻薄。
簡介裡的資料讓他心驚,這個男人這輩子除了殺人就沒有幹過別的事情了!但是很多地方很多關鍵性的詞被後來抹掉了,夢拓說那些東西他現在知道了反而危險。
再後面就是蘇楊的詳細資料,從生活起居,到日常習慣,再到興趣愛好,甚至是他睡覺打不打呼嚕都介紹的很詳盡。
龍觀感到頭皮發麻。他把這疊資料捲起來,放進風衣的大兜裡,打開房門匆匆而去。
一個小時後,龍觀站在了機場的門口。和尚帶着懶散的笑出現在門口,他肩上斜挎着單肩包,眼睛四處亂轉着,毫不膽怯的用視察的眼光看着這個陌生的城市。
和尚心中一動,踏出的一步收回,眼睛還停在遠處的廣告牌上,上身卻折斷了一樣向後倒了九十度!
勁風呼嘯,龍觀的拳頭堪堪從他肚子上面劃過!
和尚一手撐地,身子擡起,另一隻手飛快的抓住龍觀手腕,用力向反方向擰去!
龍觀欺近一步,幾乎和和尚撞個滿懷,擡起膝蓋狠狠頂去。
和尚空着的手準確的卡住龍觀膝蓋關節,身子向旁邊一扭借力卸開。
龍觀笑了,直接一個熊抱摟住和尚,讚道:“好小子,真的進步了不少!”
和尚差點被他抱散架了,掙脫出來整理整理衣服,笑道:“還好吧,易水走了之後,七步和書生兩個人輪番虐我,想不努力都不行啊!”
“你知道易水沒死啊?”龍觀笑問。
“當然知道了。”和尚笑道,“七步和書生本來是想瞞着我的,可惜他們手段太拙劣了。”
龍觀摟着和尚上了出租車,對司機說了地方後,纔對和尚笑道:“他們兩個又不是天生的演員,遇到你這麼個洞察力敏銳到變態的傢伙,肯定會露餡啊。”
“還好還好吧。”和尚也成熟了很多,感慨一笑,“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是方寸大亂!你不知道那種感覺,心裡急的發慌,後來纔看出的端倪!”
“是啊!”龍觀打趣,“都能讓我們的和尚同志這麼心急如焚,看來他們的表演天賦不差嘛。”
出租車停在紅燈口,和尚漫無目的的四下掃了一眼,右腳偷偷踢了龍觀一下。臉上還在傻笑,眼神卻涼的讓人心驚。
龍觀一下子醒悟過來。
那個司機打開車門就要逃跑,龍觀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拽回來,一記手刀砍在他脖子上打開車門拉着和尚竄了出去。
兩個人就地滾到路邊才站起來,整倆出租車突然無故自燃起來,火勢兇猛,不一會兒就燒成了一團廢鐵。
和尚回頭一看驚呆了,還不忘開玩笑:“你這是得罪哪路好漢了,這麼要命?”
“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龍觀說道,“先回去再說!”
兩個人快速逃離現場。
回到家後,龍觀謹慎的反鎖了房門,確認房裡沒人後才鬆了一口氣。
和尚笑道:“搞什麼東西?這麼緊張兮兮?”
“是夢鄰這個瘋女人!”龍觀篤定道,“這隻瘋狗真的是不擇手段啊!”
“夢鄰?那個挑撥要小菲殺李寒的夢鄰?”和尚問道。
“就是她。”龍觀笑的猙獰,“昨天才和她撕破臉,今天就敢光明正大的殺我,看樣子,有必要除掉她了。”
“很棘手嗎?”
“算不上吧,可能恨透我了有些不擇手段。不管她了你先看看這個。”龍觀把兜裡的打印紙拿出來,“這是夢拓給的蘇楊的所有資料,你看一下爭取在他們四個趕到的時候拿出個方案來!”
和尚接過,仔細看每段文字。
他的眉頭不時皺緊又舒緩,只是臉上的表情一直嚴肅。
龍觀一直耐心的等他看完,和尚看完那堆資料就花了半個小時,看完之後他就一直沉默的敲着茶几,又是半個小時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難。”
“不難我自己就行動了!”
“不是沒有一點可能的!”和尚揉了揉太陽穴,“我有個大致的思想了,細節要等李寒過來補充,吾主給的期限是多久?”
“七天!”龍觀說道。
“七天。”和尚喃喃,“李寒他們要明天才能到,我們下午去蘇楊這裡看看再說。”
和尚騎着山地自行車,背上揹着畫板沿着風景優美的人工湖繞圈,想尋找一處最佳的畫畫的地方。
他終於停到湖邊一顆楊柳下,柳葉枝葉早已掉光,剩下醜陋的軀幹無力的在寒風中瑟瑟。
湖對面有一棟天藍色的別墅,歐式風格,兩層樓高,佔地應該是兩百八十到三百個平方吧。和資料裡出入不大,這個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兩間臥室和露天泳池,還有陽臺角落有一堆細長的鋼絲?
和尚畫到這裡停筆,鋼絲?這個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完全是大煞風景啊!
離的太遠他看不太清楚,但那幾圈鋼絲在陽光的折射下反射的沒有絲毫溫度的冷光卻刺進了他的眼。
“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想殺蘇楊嗎?”
這最後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和尚驚的差點把手裡的筆都扔了。
他手指一顫,原本完美的畫面上頓時現出一條醜陋的痕跡。
和尚裝作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跳起來,轉過身嚷道:“誰啊?誰在打擾我創作藝術!誰啊?”
他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個隱隱比他還要高的女生。皓齒紅脣,青絲高挽,膚白近霜,眉眼如畫。好一位絕代佳人。
和尚嚥了口唾沫,又說道:“你是誰啊?說什麼呢?蘇楊是誰?”
那個女生看看和尚,嘆息一聲,轉頭向湖對面那座別墅走去,嘴裡還唸唸有詞:“以爲是來殺那個人的,又讓我失望了。”
和尚眼鏡後的眼冒出光芒。
和尚纔回到家坐下,龍觀就開門回來了。
“順利嗎?”龍觀問道。
和尚把畫紙給他:“沒什麼意外。你呢?”
“我也是,我看了南郊所有的別墅和地形,都沒什麼大的不同。”龍觀看着畫紙突然問道,“這條線是什麼意思?”
“哦。”和尚看看,“那時候來了一個女的一句話把我嚇得。”
“一句話嚇得?”龍觀失笑,“你什麼時候這麼不禁嚇了。”
“她居然問我是不是來殺蘇楊的!”和尚苦笑,“我說不是她還一臉失望的表情!重點是她就住在蘇楊的那棟別墅!”
“什麼亂七八糟。”龍觀無語,“怨婦?二奶?小三?”
“她絕對和你年紀相差不大。”和尚一臉鄙夷。
龍觀摸摸鼻子:“我邪惡了?”
天還沒亮,雖然是南方,但隆冬的寒風威力還是很讓人承受不住的。
尤其是他們還站在公墓門口。這風裡都帶着陰森的氣息。龍觀和和尚就瑟瑟的縮在一起跺腳取暖。
龍觀抱怨道:“他們也真會挑個時間,凌晨兩點就到,這大冷的冬天,怎麼就不爲我們兩個考慮一下。”
“我可沒發牢騷。”和尚翻翻白眼,“你用腳趾頭也能想到嘛,他們現在是什麼身份,要是被組織的人看到了,不引起軒然大波纔怪,我到這兒來就在大街上公然被人追殺,這要是他們幾個詐了屍,恐怕吾主都要挽起袖子殺過來!”
“我怎麼感覺我們兩個的臺詞說錯了,抱怨的該是你吧,怎麼輪到你教訓我了!”龍觀很無語。
“他們幾個不在,我不抗起責任怎麼辦?”和尚一本正經。
“靠!”龍觀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兩個人都沒什麼心情說話了,抱着肩膀瑟縮。
“五分鐘,再不來我回家睡覺了!”和尚發誓的說道。
“這句話你重複了十遍。”龍觀癟嘴,“我都聽煩了!”
“等久了吧!”李寒那熟悉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龍觀和和尚同時回頭。
李寒,王洛傑,惡靈和易水站在他們身後,嘴角都掛着最動人的笑。
“兄弟們!好久不見!”
六個男人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