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在火坑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倒是沒有感冒,只是紛紛抱怨腰痠背疼。
圍在火邊吃早餐,六個人只覺得冷的徹骨。
惡靈打開門,驚道:“下雪了!”
王洛傑竄出去,看了一眼便縮了回來,說道:“嚇我一跳!要是像北方那麼大,咱趁早打道回府吧!”
李寒搓了搓手,說道:“這裡不可能有那麼大的雪的。”
王洛傑嘀咕了一聲,把手上的熟食放到火上烤了烤。
“你嘀咕什麼呢?”龍觀蹲在他身邊問道。
“沒什麼。”王洛傑隨意道。
他滿腹心思,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李寒吃飽了出門打了盆冷水放到火坑邊,說道:“咱直接下去吧,別往上走了。今天是除夕,下去過年吧。”
龍觀說道:“都到這兒了,還是去一趟吧。年也就是個符號,過不過都一樣的。”
李寒捶了捶小腿,無奈道:“我是真的走不動了。”
惡靈道:“別說那些矯情的廢話,還是去一趟吧!以後再也回不來了。圖個心安。”
和尚拾掇火坑,易水在一旁一直注視他,和尚被易水盯的頭皮發麻,說道:“總不能讓我們沒有回頭路了你自己打退堂鼓吧。”
李寒不再反駁,簡單的洗了把臉,六個人收拾了一下,再次出發。
雪越下越大,公路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六個人的衣服已經被雪浸潤了。天色陰暗,看樣子這雪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
曲折盤轉的盤山公路上,六個少年喘着粗氣悶頭趕路,在南國的深山裡勾出一抹寫意的風景畫。
三個小時不停趕路,六個人是真的筋疲力盡了,除夕這一天山路沒有一個人。遠遠地看到陷在深山懷抱裡的小山村,李寒停下了腳步。
“怎麼?”易水問道。
李寒脫下揹包,說道:“我們家沒有祖墳,是分在三處的。而且離人家太近了。我不能過去。”
“我去吧!”王洛傑說道:“我去給他們上墳。”
“我陪你。”易水笑笑,“正好看看他的家。”
李寒點頭,給他們指明瞭方向,便找了個地方歇下了。
王洛傑和易水揹着揹包,順着李寒指的方向過去。纖陌交通,並沒有道路直接通向目的地。
二人走後和尚把李寒單獨叫到了一邊,龍觀見狀就要跟過去湊熱鬧被和尚瞪了一眼鎩羽而歸。惡靈笑道:“你說你是不是自找的,和尚那傢伙指不定憋着什麼壞水要乾點見不得人的事,還能讓你聽到了?”
王洛傑兩個看着那墳熒近在咫尺只是隔着一個水田過不去。只好順着田埂饒來饒去,易水落在王洛傑身後,王洛傑說道:“李寒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王洛傑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李寒是什麼想法,不敢貿然挑破,只得說道:“算了,你當我什麼都沒說。”
好不容易走到近前,兩人才把東西拿出來,身後就有人問道:“你們兩個娃子哪兒來的?”
二人回頭,是個五十許的農民,王洛傑心快,搶先說道:“啊!我們是李寒的朋友,來替他上墳的。”
他心直口快,只怕別人誤會他們的目的,卻忘了李寒早就‘死了’快四年了。
那農民果然變了臉,追問道:“李寒?他不是死了嗎?”
王洛傑心念急轉,悲悽道:“是啊!我們就是想來看看他的,他...”
王洛傑四下看了看,說道:“他...在哪?”
那老人嘆了一口氣,說道:“他有你們你們這樣的朋友,不虧...他沒埋在這兒...”
他頓了又頓,始終說不出李寒屍體都沒找到的話。
王洛傑哪裡不知道他想的什麼,他說道:“沒關係,我們來代他看看他爺爺奶奶也就行了。”
說完,他示意易水開始點火。二人踞在墳熒前,表情肅穆。那老人倚着鋤頭在一邊看着,王洛傑心中叫遭,但臉上絲毫不顯露出來。
二人燒完了紙,王洛傑取出鞭炮碼好,對老人說道:“您離原點吧!這鞭炮威力不小的。”
老人依言退了兩三步,卻並不離去。王洛傑歪了歪嘴,鞭炮震天響起來。惹得整個村子裡的狗都跟着叫起來。
王洛傑哀嘆一聲,四下看了看,這鞭炮威力着實不小,驚得不少山民都遠遠向這裡張望。
老人眼看着硝煙散盡,又上前幾步,對王洛傑道:“走吧!到我家裡去吧。”
王洛傑吃了一驚,有些不明所以。
那老人笑道:“今天都是除夕了,你們大老遠的來,就在我家歇一晚上再走吧。”
王洛傑推辭道:“不了,不了,不麻煩了。”
老人拉着王洛傑的手,說道:“沒什麼麻煩的,李寒原來也經常帶朋友回來的。現在他走了,我們挺不習慣的,你就當陪我們說說話,聊聊天吧。”
王洛傑心中打了個機靈問道:“您是他的...?”
老人笑了,又咳嗽了兩聲,說道:“我是他叔叔。”
王洛傑看了看易水,易水點了點頭。李寒很小就成了孤兒,是他叔叔嬸嬸把他一手帶大,這件事李寒曾經跟王洛傑說過。
王洛傑便說道:“那就打擾了。”
老人大喜過望,扛着鋤頭笑道:“不打擾,不打擾。農村人,又沒有啥子好吃的。”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說,不一會兒就回到了老人家裡。
檐下一個農婦正在打掃雞鴨,見到老人帶了兩個人回來也沒問。老人隨意說了兩句王洛傑他們的來歷,農婦馬上起身把他們往屋裡迎。
王洛傑和易水卻不過盛情,只好老老實實的待在火坑邊烤火。火堆上掛着特有的鐵罐,發出濃郁的肉香。
易水不會說方言,一切都由王洛傑和那老人交流。那老人不時的咳嗽兩聲,顯然患有隱疾。
王洛傑挑了些李寒的事講給這老人聽,老人便格外高興。
就這樣閒聊了約兩個多小時,那農婦已經張羅了一桌子的菜。
地方規矩,吃飯前要先敬祖先,王洛傑想到李寒等人還在外面等着,不由得說道:“叔叔,那我們這剩下的紙錢鞭炮就留在你這兒了,您有空就幫我們去儘儘心意吧。”
那老人應了,王洛傑便把包裡的紙錢鞭炮全部放到檐下。
開飯時候,王洛傑和易水都是北方長大的,何曾吃到過正宗的土食?那農婦的手藝一般,但這南國特有的臘肉確實別有風味,鐵罐燜的飯又格外香,二人吃起來就不住口了,兩人合計吃光了整罐子的飯。
農人樸實,又是除夕時候,各種特色美食都堆在桌上。王洛傑吃的直恨肚子不爭氣,最後還是易水看不下去了,近乎連拉帶扯的把王洛傑扯下了席。
王洛傑意猶未盡,咂着嘴直呼過癮!易水把他拉到檐下,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說道:“王大人,咱能不丟李寒的人嗎?”
王洛傑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懂什麼,就這樣才顯得咱不見外,和李寒關係親密!”
易水無語道:“還關係親密,你讓人家怎麼想?李寒都交的什麼朋友啊!餓死鬼投胎啊!”
王洛傑拍了拍肚皮,又咽了咽吐沫,說道:“你說實話,到底好不好吃!”
易水點點頭,說道:“的確不錯!”
“那不就結了!”王洛傑翻了個白眼。
這時,那個老人拿着兩個紅包走到他們身邊,說道:“我知道你們馬上要走,別的也沒有什麼,壓歲錢還是收下吧。”
這一下大出王洛傑意料之外,他和易水面面相覷,他們還缺錢嗎?
王洛傑自己就不說了,和尚那個傢伙做事滴水不漏當初就留了後手,更何況他們本來就幹着人類有史以來最賺錢的職業。
心中想念之時,那老人已經沉下了臉,說道:“怎麼?嫌少啊!”
王洛傑換上笑臉,忙道:“不是,不是,只是我們打空手來,什麼都沒買,怎麼好意思拿紅包。”
那老人把錢分別塞進二人手裡,笑中帶悲道:“李寒是個好孩子,他交的朋友也都是好孩子,他沒看錯人。你們以後能多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就好啦!”
王洛傑,易水相視默然。易水還好,而王洛傑卻想起了自己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他們恐怕到現在都以爲...
王洛傑強笑道:“叔叔放心,李寒是我們的朋友。您就把我們當他看待是一樣的。”
老人露出笑臉,說道:“關係好的朋友,就像是一個媽生的。是這樣的!”
王洛傑重重的點頭應了。易水看了看天時,用眼神示意王洛傑該走了。
王洛傑站起來,對老人說道:“叔叔,我們回去還有事,就不陪你過年了。”
老人豁達道:“過年嘛!都要回去團圓了,早點回去吧!”
王洛傑鼻尖發酸,強笑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二人說走就走,順着小路走了老遠,王洛傑回頭還看到那老人站在院子邊上看着自己。
王洛傑深吐了一口氣,莫名的搖了搖頭。
“怎麼?”易水問道。
王洛傑不答,眼神迷茫。
“後悔了麼?”易水目光悠遠,“爲當初的衝動後悔了麼?”
王洛傑腦袋歪了一下沒說話。
易水笑笑,也不說話。
李寒一臉古怪的看着王洛傑,王洛傑把遇到他叔的事說了,末了又禁不住咂咂嘴說道:“真是太好吃了!”
李寒哆嗦着身子,獰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要在山裡過年了!下午趕不回去了!”
他揮了揮手,喝道:“兄弟們,揍他!”
夜,繁星燦爛。
六個人清理了一片平地,圍在篝火旁仰望星空。
寧靜的夜晚沒有雜音,只有柴火的爆裂聲。
王洛傑嘆道:“這樣燦爛的星空,也只有在這種地方纔能看到了!”
李寒攛掇篝火,微笑不語。
惡靈翻了半天包,拿出六罐飲料,笑嘻嘻的揚了揚。
一人接過一罐,六個人站起來一手勾住身邊人的肩膀,另一隻手都舉起飲料碰在一起,高呼:“友誼地久天長!”
王洛傑一口氣灌完,哈哈大笑道:“新的一年,爲了我們的夢想!”
李寒在他左手邊,同樣狂笑道:“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
易水接道:“血月無敵!”
龍觀高呼:“蒼天無眼,吾輩不屑之!”
惡靈朗聲道:“心想事成!心想事成!”
和尚鄙視的看了五個人一眼,大聲道:“貧僧願下十八層地獄,渡這些迷途之人!”
“切!”五個人同時發出不屑的聲音!
冬雪未融,這年的最後一場雪,與天上繁星明月共同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