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月,應龍上表,奏請蘇雲,道:“今梟雄並起,逆帝豐屯兵於舊界,覬覦新界,戰禍連年,民不聊生;邪帝糾集殘部於天船,操練兵馬,意指帝廷。逆帝行篡逆之事,逆仙降臨我界,我界子民,壯則爲奴,弱則爲肉糜,貌美者爲妾,貌醜者爲婢。嗚呼,新界有七十二洞天之壯美,竟無英雄阻之!
“聖皇起於微末,少立壯志,斬逆帝之使,逐邪帝之屍,東連仙后於勾陳,北結紫微於北極,西擊師寇,此誠霸業,惟聖皇而已。今雛龍上表,奏請聖皇不吝登帝位,爲新界義士之明珠,暗夜無星月之燭火。”
蘇雲覽表,不禁大怒,拍案喝道:“妖龍要陷我於不義!我蘇某人,雖然自幼便是帝廷之主,但並無稱帝之心!妖龍竟揣摩我的心意,要我稱帝,爲自己謀福,卻要將我架在火上烤!若非你是我兄長,我定斬不饒!”
案几被拍得粉碎。
蘇雲怒氣不減,對立在左右的玉太子和蓬蒿道:“誰再敢說稱帝,我便殺誰!”
應龍聞言,悲憤欲絕,叫道:“我恨天下無主,今絕食示之!”
於是絕食。
又過幾日,白澤上表,說道天下久亂,民不聊生,七十二洞天中多有義士,但各自舉事,被逆帝豐剿滅。反抗逆帝的星星之火有被剿滅之勢。又有義士雖有起義之心,但苦無領袖。聖皇若是不稱帝,便是陷天下人於不義。
白澤之書,言辭切切,寫到各地苦難,情到深處,令人不禁落淚。
蘇雲覽表,沉默良久,黯然道:“我雖悲憫世人,但我義父帝昭,乃是帝絕肉身所出,義父尚在,我豈能稱帝?此事暫且放放。”
白澤扼腕嘆息,搖頭離去,搖頭道:“聖皇不稱帝,我等出兵便名不正言不順,每時每刻,都有不知多少蒼生慘死。我等壯士追隨陛下,倘若平定天下亂局,也可以封妻廕子,博得一世功名。而今聖皇遲疑不定,我恐義士一腔熱血無處揮灑。”
他此言一出,十二仙城包括帝都的守將,紛紛上書上表,左鬆巖裘水鏡二人的上表聲勢頗大,但芳逐志和師蔚然兩位第一仙人的上表則將此事推到烈火烹油之勢。
他們兩位,乃是第七仙界的第一仙人,名望極高,親自勸進,影響極大!
芳逐志和師蔚然上表之後,蘇雲還是有些遲疑,於是桑天君率領京秋葉、宋天君、水縈迴等一衆第六仙界的老將,上表進言,勸蘇雲再進一步。
還有陵磯等舊神,也紛紛勸他道:“你若是不稱帝,天下還不知有幾人稱帝稱孤,徒增亂爾!”
蘇雲還有些猶豫不決,太子與天后一紙書信前來,聯名勸進。
蘇雲這才勉爲其難,道:“非是蘇某要稱帝,而是時事所逼,諸君所迫,不得不暫領帝位。將來若是天下太平,我便學那古之聖皇,另擇英明之主,退位禪讓。我無意帝位,只想在山清水秀處有幾畝閒田,做個閒雲野鶴而已。”
衆人齊贊聖皇英明。
蘇雲於是登基稱帝,人稱帝雲,又稱雲天帝,以示與仙帝的區別,年號元初。
帝雲既立,又封帝后,魚青羅被稱作青羅帝后,青羅娘娘。
蘇雲又命白澤擬官制,白澤於是以元朔和仙廷的官制爲基準,擬定一套官制。
這套官制經歷了元朔的磨礪,又照顧了仙廷的架構,因此極爲成熟,推廣開來,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蘇雲又推行民生,推廣官學。
白澤見他決計推廣元朔官學制度,便進言道:“陛下要自絕於其他洞天其他世界嗎?官學,是革私學之命,其他洞天未嘗有開明如元朔的,這些洞天多是世閥私學,高尚一點,便是門派私學,即便如謫仙的帝座洞天,也是私學。陛下推行官學,必然觸犯其他洞天世閥的利益。這些世閥恐怕寧願投降仙廷,也不會追隨陛下。”
蘇雲遊歷各大洞天,自然知道他的所言非虛。
元朔是官私並舉,以官學爲主,私學爲輔,裘水鏡便曾經做過私學先生。
海外西土也是官私並舉,但新學中夾雜着神學,容易被愚弄。
帝座洞天則是私學演化到極致,世家治世,僅存柴氏家族。
天府則是世家治世的另一個典型,那裡有着諸多世家大閥,家族便是皇權,統治一大片浩瀚疆域,比元朔還要大不知多少倍。家族內部是私學,傳承高深功法神通,維繫統治地位。
其他洞天,有的門派治世,有的世家治世,好一些便像文昌洞天,是聖人學派治世,諸聖在那裡留下了各自傳承,由學宮統治世間,但比起門派治世並未好到哪裡去。
蘇雲就是見到了這些洞天世界的弊端,因此痛定思痛,決心推行官學,給出身貧寒之家的靈士一個公平的機會。
“我也知道,推行官學必然會觸犯世閥利益,但我們起義,舉起義旗的目的是什麼呢?”
蘇雲向白澤語重心長道:“是爲了自己的權位爲了自己的野心嗎?那樣的話,我與帝豐、帝絕有什麼區別?爾等又與仙廷的天君仙君有何區別?”
白澤皺眉,還待勸說,蘇雲搖頭道:“帝雲一朝,想做的是改變世界,讓不公平不公正,變得公平公正,給所有人以平等,而不是延續過去的那一套。若是與過去並無改變,我不做這個天帝,誰愛做誰做。這是我的理念,亦是我們這一朝的理念,不容更改,不容置喙!”
白澤嘆道:“我只恐外在的阻力太大。而今我們畢竟勢力尚且弱小,其他洞天的世閥若是支持我們,也可以快速增加我們的實力和勢力。”
蘇雲笑道:“帝豐推行暴政,四處屠戮、鎮壓、奴役;我推行仁政,傳道、授業,愛己愛人。帝豐愚民之智,讓民不知;我啓迪民智,讓民知道而行之。帝豐橫徵暴斂,搜刮民財富己,我廣開民生,薄稅輕徭,民生創造更多財富。長此以往,民心向我。現在妥協,將來尾大不掉,後悔晚矣。”
白澤思慮再三,道:“陛下的長此以往,恐怕需要很久才能辦到。無論帝豐還是邪帝,都不可能給我們這麼長時間。”
蘇雲沉默良久,道:“義之所在,有何懼哉?神王要追隨我嗎?”
白澤道:“舉事之初,便已經捨生忘死。追隨陛下,此乃我的幸事。”
兩人相視一笑。
元初二年冬,長生帝君在南極洞天舉事,西進攻打后土洞天,蘇雲命帝后青羅娘娘坐鎮帝都,自己率兵御駕親征,拔十二仙城中的洞庭、彭蠡、洪澤、震澤、陵磯、燕塢六座仙城,統兵十萬,對外號稱百萬仙魔,浩浩蕩蕩西出帝廷,征討少輔洞天。
他留下西部邊陲的門戶,蒼梧仙城,蒼梧仙城的兵力一個未動,依舊交給師蔚然鎮守。
師帝君兩面受敵,只得兵分兩路,一路對抗蘇雲,一路對抗長生帝君蕭長生,同時派出使者前往仙廷求救。
仙廷命三公四衛率領精銳前去支援,只是三公四衛所統御的洞天距離后土洞天尚遠,於是三公四衛派出先頭部隊,分別馳援兩地。
師帝君得到消息,對麾下將士道:“蘇逆從帝廷出關,沿少輔攻伐,他少年領軍,又盲目稱帝,不知軍事,不足爲慮。帝廷軍守城尚可,主動進攻,自尋死路。惟獨蕭長生此獠,乃是與我齊名的帝君,若是不能擋下他,則滅亡無日!”
師帝君於是親自率衆迎戰長生帝君,後方則交給麾下的羅玉堂、風蕭蕭、雨瀟瀟三位天君去對付蘇雲。
少輔洞天因爲是進攻帝廷的第一站,這裡早就變成一道天塹,處處都是長城,處處都是壘壁,易守難攻。
少輔洞天多產玄鐵,這等玄鐵是煉製仙道神兵的上佳材料,師帝君攻打帝廷時,奴役少輔洞天的人們,廣採玄鐵礦,堆砌成壘壁長城。
這段長城上泛着紅色的鐵鏽,因此又叫鐵鏽關,遍佈封禁封印,城牆上多有炮弩,神仙難渡。但凡有人膽敢從城牆上飛過,都會被射殺。
那炮弩威力極大,就算是樓船大艦,也會被一弩洞穿。
羅玉堂、風蕭蕭、雨瀟瀟三位天君來到鐵鏽關,望向帝廷方向,雨瀟瀟笑道:“帝君吩咐我們只要守城,不要進攻,也是小覷了我們。這道關隘,就算是帝君親自來攻,也只怕難以攻下。”
風蕭蕭笑道:“不出關,如何斬殺蘇逆立功?”
羅玉堂畢竟老成穩重,道:“你們不要輕敵,我們只需要守住鐵鏽關,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等到三公四衛的援軍到來,纔可以反攻。而且三公四衛的先頭部隊已經在前頭,利用仙籙大祭趕路,要不了幾天便會來到這裡。”
天君雨瀟瀟有些不滿,道:“蘇逆盤踞帝廷,根基太淺,沒有重器,哪裡有攻城的手段?帝君進攻帝廷時,我們都看在眼裡,如果沒有那口鐘在,帝廷早就落入我們手中了!”
羅玉堂有些遲疑。
風蕭蕭笑道:“蘇逆的確有至寶,但需要用來守護帝廷,劍陣圖他不能用。其他寶物,便寥寥無幾了。鐵鏽關是何等厚重?封禁又多,他號稱百萬仙神,恐怕只有三五萬人,單單爬城牆都要死得一乾二淨!”
羅玉堂踟躕道:“先等他的大軍到來再說。如果真的沒有一戰之力,那麼我們便出關立功,如果有些戰力,我們守住鐵鏽關便是功勞。”
正說着,遠處有霞光升騰,那是道道仙光。
三位天君與數十萬鐵鏽關守將急忙看去,遠遠但見濃煙滾滾,混着仙光一起上升,遙望過去,隱約間可以看到六尊身軀偉岸的舊神大步走來。
那舊神身軀比鐵鏽關還要高出許多,舊神身邊,各有一座巨大的仙城漂浮,每一座仙城中皆有一兩萬仙神。
那些仙城,整個城市都在變化之中,樓宇移動,符文激發,轉變爲戰爭形態,化作六座巨型仙器,一邊向這邊飛來,一邊消耗海量仙氣,聚集威能!
三位天君臉色劇變,感受到那六大仙城的威能在直線提升之中,很快威力便達到不可思議的境地!
重器,是僅次於至寶的武器,就算是師帝君這樣的帝君,統治了不知多少星系和世界的存在,也沒有能力擁有多少重器。
煉製重器,極爲艱難,因此三大天君判斷帝廷最多一兩件重器。
然而,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六大重器!
“轟!”
鐵鏽關前方的天空突然炸開,六大仙城的威能爆發,傾瀉而出,摧毀前方一切空間,將大地犁出六道深達數十里寬達數十里的溝壑!
毀天滅地的威能,轟向鐵鏽關!
在天崩地裂間,鐵鏽關被轟穿六個大洞!
蘇雲站在城樓上,目光明亮,傳令下去:“清剿關中匪類,儘快拔城,攻克后土!”
六大仙城駛入鐵鏽關,突然轟隆轟隆落地,仙城下長出無數條腿腳,皆是鋼鐵洪流,支撐起仙城,向前滾滾碾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