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的螞蟻們還在勤勤懇懇地列隊前進。
排水口的老鼠們正心潮澎湃地對着獵物咧嘴呲牙。
但霍爾馬吉歐身上裹着的那層奶油糖霜還沒來得及給他招來螞蟻和老鼠，就先一步給他招來了要命的子彈。
“在那裡！”
“米斯達，敵人就在樹下！”
No.1尖細的輕喝聲在空中炸響。
它乘坐的那第一發子彈算是被米斯達派遣出來的偵查騎兵，此刻已然在偵查過程中耗能過半，沒辦法再調轉方向攻擊。
但是，在No.1那迫切而及時的提醒聲下，早就蓄勢待發的米斯達很快就扣動了扳機。
砰砰兩聲槍響，第二發、第三發子彈開始以霍爾馬吉歐的性命爲目標踏上旅途。
它們在火光中裂空而去，又在那些“子彈騎士”的駕馭下在半空中劃出兩道絢爛的螺旋弧線。
這兩道硝煙瀰漫的弧線在螺旋中很快匯作一團，就彷彿那兩顆子彈就此凝成了一柄利刃，就這樣凌厲無比地向霍爾馬吉歐斬來。
“糟了！”
霍爾馬吉歐的臉色無比難看。
他沒想到那個沒有感知能力的小鬼竟然能這麼快發現自己的蹤跡，以至於讓他陷入了一個無比危險的境地：
現在米斯達的身形的確已經縮小得跟孩童無異，但縮小到這種程度還不能完全讓他手中的槍械喪失致命的威力。
也就是說，現在霍爾馬吉歐只要變大，他那龐大的身軀就會成爲一個極爲顯眼的靶子。
而他要是不變大...那就更是找死！
性感手槍的能力幾乎是百發百中，只要蹤跡暴露，霍爾馬吉歐身形再小也不能保證自己能逃過子彈追蹤。
而他要是用如此之小的身體去接米斯達的子彈，那他的死相恐怕會非常難看。
“沒辦法了...”
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現在的霍爾馬吉歐只能讓自己的身形恢復原樣，用更結實抗揍的身體去嘗試承受米斯達的攻擊。
於是，他當機立斷地從樹幹後一閃而出，然後從面前的馬路沿子上縱身一躍。
就像是掏出了神光棒的大古，霍爾馬吉歐的身形瞬間膨脹成了數十倍高的“巨人”，然後穩穩地落在了前方的路面上。
看着這個突然變成大高個子的“怪物”，那些原本已經幾乎按捺不住的老鼠們頓時緊張地縮了縮腦袋。
要不是霍爾馬吉歐變大後身上的香甜味道更加濃郁，更加誘人，這些膽小的傢伙恐怕就要直接四散而逃了。
而現在的霍爾馬吉歐當然已經沒有心情提防這些對着自己不停流口水的老鼠。
他更擔心的是米斯達的子彈。
就在他剛剛變大的那一瞬間，那兩顆子彈已經呼嘯着飛了過來。
因爲霍爾馬吉歐的身形突然變大，子彈失去了原本鎖定的目標，先前設定好的彈道也稍稍出了誤差。
這些原本瞄準霍爾馬吉歐那小小腦袋當空斬來的子彈，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打在了變大後的霍爾馬吉歐的腿上。
霍爾馬吉歐剛剛站穩的身體頓時陷入劇顫。
在米斯達體型縮小之後，這些跟着一起等比例縮小的子彈其實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威力了。
那子彈入體的感覺就像是猛地鑿進一根細針，如果不是打中大腦、心臟這樣的要害，恐怕根本殺不了人。
如果只是打在腿上，那就更是無關緊要的傷勢。
然而，要命的是...
霍爾馬吉歐被子彈打中的部位並不是皮糙肉厚的大腿，也不是肌肉虯結的小腿，而是支撐身體最重要的關節之一，膝蓋。
他的左腿膝蓋中了兩槍，至關重要的關節軟骨被鑿出來一個孔洞。
這破損的膝蓋再也無法支撐整個人的重量，他整個身體都在控制不住地向着側面傾倒。
“該死...這下麻煩大了！”
霍爾馬吉歐好不容易忍住疼痛穩住身形，一張臉卻是跟死人一樣蒼白：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原本還想變大後靠着靈活的身手勉強翻滾躲避，試試能不能護住自己不死。
只要不死，就算是重傷，只要能熬到讓米斯達的身體進一步縮小，他就還有絕地翻盤的機會。
可現在，僅僅是第一波攻擊，他就已經傷了至關重要的膝蓋。
關節受損的他連走路都困難，就更別提什麼走位騰挪了。
沒有一雙好腿，霍爾馬吉歐就喪失了大半的行動能力，也喪失了在米斯達面前保住性命的資本。
而米斯達也很明顯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兩顆子彈纔剛剛成功地鑿出那小小的一片血沫，他馬上就當機立斷地舉槍對準變大後的霍爾馬吉歐。
槍馬上就要響了，帶着死亡。
現在的霍爾馬吉歐不能移動不能閃躲，就算能勉強用手護住要害，也肯定會很快地死在那些像鳥雀一般姿態靈活的子彈上。
之前一直穩坐釣魚臺的優勝者，就這樣措手不及地被打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沒想到吧？”
“你看不起的天真小鬼...要贏了！”
米斯達的手指輕輕地向後扣動扳機。
第四發子彈即將發出咆哮。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
“是啊...”
“我的確沒能想到。”
陷入絕境的霍爾馬吉歐如此感慨地說道：
“明明沒有感知能力卻還能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你的力量的確值得讓人尊重。”
“先前是我小看你了...這的確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情報上的優勢，能力上的優勢，性格上的優越感，還有戰鬥的過分順利，都讓先前的霍爾馬吉歐不知不覺地犯了輕視敵人的錯誤。
而現在，這種輕視早已從其眼中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認真的、像刀刃一般銳利的目光：
“這種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什麼？”
在這近乎凝滯的時光中，米斯達隱隱察覺到了不對：
因爲霍爾馬吉歐的表情裡完全沒有恐懼，也沒有對失敗和死亡的不甘。
那硬朗的面部線條上每一處都寫着堅定，就好像他現在還有什麼能夠絕地逃生的方法一般。
這種方法，真的會有嗎？
就像之前的霍爾馬吉歐想不通米斯達感知的方法，現在的米斯達也看不懂霍爾馬吉歐逃生的方法：
他明明連膝蓋都被打壞了，難道還能跑嗎？
難道是要變小？
變小也治不好腿傷啊！
大瘸子變成小瘸子，不是更加沒辦法逃跑了嗎？
在這電光火石間，米斯達不由自主地設想了種種根本不可能的可能。
終於，扳機扣動。
帶着米斯達的緊張和疑問，第四發子彈呼嘯而出。
而就在這火光還未來得及綻放的時候，霍爾馬吉歐就已經爲米斯達的疑問給出了答案：
“小腳（Little Feet）！”
在這一瞬間，他那剛剛纔變回正常體型的身體頓時再度變小。
“記好了，米斯達...”
“我叫霍爾馬吉歐！”
霍爾馬吉歐終於用一陣放肆的大吼，向着對手正式報出名號。
但這大吼聽着似乎不單單是在宣泄情緒表達意志——
隱隱地，像是在故意用聲音向着誰挑釁。
而在這吼聲之中，霍爾馬吉歐再度縮成了手指大小。
他渾身上下都沾染了冰淇淋糖霜，現在又縮得這麼小，看着就跟一根會說話的奶油雪糕。
然後，就在這一剎那...
子彈還沒來得及飛過來，旁邊的排水口裡就驀地竄出了一個黑影。
那個黑影一瞬間躍到霍爾馬吉歐身邊，一口就咬穿了那個奶油小人的肩膀。
“這是...老鼠？！”
米斯達只覺得一陣震撼難言：
“他竟然把自己縮小了充作誘餌，故意引老鼠過來把他叼走！”
老鼠生性謹慎，它們不可能安心地在有人類出沒的地方進食，而是會本能地將找到的食物帶回到安全地帶。
所以，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將那“食物”叼進口中之後，那隻老鼠馬上就回身折返一躍而出。
四周還隱隱地迴盪着霍爾馬吉歐被鼠齒齧咬的輕聲痛呼。
但他的身形卻是已經跟着那黑色的影子，趕在子彈追擊過來之前，一躍跳進了排水口。
霍爾馬吉歐活下來了。
米斯達知道，他的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