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慕傾黎見鳳天瀾帶着全營衝到了兩軍的正中央去時,心裡暗暗道:鳳天瀾,你一定要撐住,就快了!
鳳天瀾一衝過去,本來包圍着玄國陣營的滄遼軍突然快速散開,讓玄國兩軍很快會合。
正當鳳天瀾疑惑之際,東方絕帶着邪魅的嗓音道:“鳳天瀾,本王記得剛剛說過今日孰勝孰負還未定嗎?哼,本王告訴你,自從你衝過來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你跟你的八萬大軍將葬身於此,地獄的鐘聲已爲你們而響起。”
彷彿是爲了印證他的話,忽然從山上傳來了一陣有別於之前戰場上豪情沖天的隆隆鼓聲,那鼓聲透着陣陣的陰森邪氣,彷彿會攝人魂魄。
隨着那詭異的鼓聲,西月軍快速衝向玄國軍中,鳳天瀾立即擺陣迎敵,可無論如何變動陣形,卻好像永遠脫不了敵軍的制約,每每都被困而無法掙脫,東方絕這個陣法,明明看起來像只是混亂的移動,但卻偏偏能互相呼應,彷彿是以萬千將士造就的迷宮一樣,一旦已踏入死門便再也逃脫不出來。
更詭異的是,他明明只有十三萬軍隊,可是此時看起來卻像是有百萬大軍一般堅不可摧。平坦的地面彷彿正在慢慢的傾斜,巨大的壓迫感如山一般迎面而來。
她沒有猜錯,東方絕果然是想用八卦兩儀陣來對付玄國大軍,可是……如果只是八卦兩儀陣的話,又爲何還要無端犧牲那麼多士兵?
一陣陣帶着蠱惑的戰鼓聲打斷了慕傾黎的思考,她循聲而去,看見西月擊鼓的將軍已被替下,現在正在擊鼓的是一個帶着鐵面具的人,由於帶着面具,她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那嘴角邊掛着的殘酷的笑容,還有眼中那看着下面的撕殺而出現的興奮、嗜血光芒,都讓人不寒而慄。
原來是有高人助陣,難怪東方絕會如此有恃無恐。
奇門遁甲在這片大陸少有人知道,一般都是江湖奇人才會用它,想不到那人會將其運用到戰場上,就算鳳天瀾兵法再高明,身在陣中也無法破解。
鳳天瀾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陣法,他征戰多年來,從未見過,更未聽過。眼見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卻無能爲力,而原本整齊有序的隊伍,此時已經潰不成軍,每個將士眼中都出現了恐慌,這是佔場上的禁忌,但他卻只能狼狽地一味後退。無論他如何後退,都沒有用。
必須要儘快地找出破解之法,否則必將全軍覆沒。
詭異的鼓聲又再次改變了節奏,蔚藍的天空隨着鼓聲突然變成的豔紅,彷彿在滴血一樣,空氣強烈地流淌着陰森恐怖的氣息,耳邊似乎還聽到淒厲狠絕的哭泣聲還有哀號聲,整個天地似乎置身於十八層地獄。
更詭譎的是,兩軍的士兵竟然雙眼都開始慢慢變得通紅,拿緊手中的刀,不要命地對着身邊的士兵砍殺,就算被對方砍倒了,也很快站起來,繼續搏鬥,右手被砍掉了,就用左手,直到生命結束爲止。而玄國士兵卻不斷有人,不是無緣無故對着自己人亂砍,就是拿起自己的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更有甚者突然失聲痛哭起來,被人砍到的也彷彿毫無所覺。
慕傾黎看着驀然一驚,滿臉的不可置信:噬魂大法!竟然是噬魂大法!
難怪東方絕先前會罔顧那麼多士兵的生死,原來他最終的目標竟然是啓動噬魂法!以怨靈之戾氣,人心之魔障,慾望之邪惡來控制人心,從而逐步吞噬人的魂魄,最後萬劫不復。
他是要……是要鳳天瀾和這八萬士兵的魂魄,他是想要他們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慕傾黎看見那擊鼓的鐵面之人看着戰場中猶如人間地獄的畫面竟然越來越興奮,手上動作也越來越快。
好邪惡的魔鬼,留在世上只會陷萬民於水火。
慕傾黎在心中冷哼,抽出腰間的骨笛靜心吹奏起來。
就是在衆人絕望之際,忽然從山上傳來了沁人心扉的清涼和笛聲,讓衆人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眯起眼,細細地聆聽這讓人心靜的天籟之音,伴隨着笛聲,另一座山上同時傳來了不同於之前節奏的鼓聲。
聽着笛聲,鳳天瀾絕望的心奇異地充滿了希望,他知道,是她來了,一定是她。意隨心動,順着笛聲望向山上,果不期然,看見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正在專心吹奏骨笛,猶如天人。
而另一座山上,鴆依然帶着殘酷的冷笑看着的慕傾黎,眼中充滿了不屑:區區一首靜心曲就想破他的噬魂,太天真了!
將內力傾注於手中的鼓棒,往鼓上一擊,陣陣攝人心魄的鼓聲漸漸掩蓋住靜心曲的笛聲,底下的兩軍將士又開始變得不安,瘋狂起來了。
必須要趁他噬魂法未成形之前阻止他,否則陣法一旦成功,今日,別說玄國八萬大軍會萬劫不復,就算是西月的十三士兵萬恐怕也走不掉,這人心計竟如此高深,利用了西月的主帥。
想到這裡,慕傾黎再次提高了一級內力,變換了吹奏的曲子。
笛音柔和低沉,帶着不知名的魔力讓所有人心裡的陰霾漸漸的驅散,就像一陣細雨淅瀝的下在乾涸的平原上,像一陣涼風吹過炎熱的盛夏,像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慰一顆焦躁不安的心。
慢慢的,西月士兵眼睛裡的血紅竟然慢慢的消失不見,回覆了最初的清明,而玄國士兵本在進行着各種反常舉動的人也慢慢停了下來,聽着那猶如天籟的笛音,茫然的不知所措,彷彿從不記得自己方纔到底做過什麼。
鴆看見戰場中漸漸恢復本xing的人,怒意剎那就涌上心頭,他精心策劃了那麼久的的計謀竟然被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少年破壞,鴆看着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一抹邪笑慢慢的掛在了他的鐵面具之下:就憑你,還沒有這個能力阻止本座。
鼓聲再次變換,節奏竟然越來越快,一聲比一聲帶着陰寒,一聲比一聲入人耳膜,也一聲比一聲讓人不寒而慄。原本安靜下來的十幾萬士兵,又開始在蠢蠢欲動,這一次,不僅僅是玄國的士兵,就連西月的士兵也都止不住的顫慄發抖,整個戰場除了內力較爲深厚的鳳天瀾和東方絕之外,其他的人都在極力掙扎,表情痛苦扭曲到了極致。
也就是這個時候,慕傾黎確定了那個鐵面人用的噬魂法,東方絕並不知情,不然在看見所有士兵痛苦的樣子時,他不會露出那種氣憤驚愕的表情。
不再理會他,慕傾黎不動聲色再一次提高了內力,很快地,笛音的聲音又再次掩蓋了鴆的鼓聲,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混合着不斷涌入戰場士兵的耳膜裡,讓他們幾乎崩潰。
場中士兵的痛苦,慕傾黎全看在眼裡,只是此時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軟:對不起了各位,我必須阻止那個人,否則後果會比現在更加慘烈。
二人的鼓聲和笛音隱含的內力越來越強,對士兵的刺激也越來越大,慕傾黎看着暗自着急,這麼下去根本不是辦法,就算她成功阻止了那個鐵面人啓動噬魂,只怕到時候這些士兵也早已經不住兩種聲音相撞的刺激,七竅流血而亡了。
突然的,笛音消失,慕傾黎手中的骨笛毫無預兆的裂開碎了一地,這上好精緻的骨笛終究沒有承受住慕傾黎強大的內力而碎裂。
慕傾黎一驚,看見戰場中因笛音突然消失而讓鼓聲控制了心智的士兵,已經開始瘋狂廝殺,嗜血如魔,這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把古琴橫遞到慕傾黎面前,那琴質是上古的檀木,琴身如鳳,共七玄,還帶着暗暗的清香,亮澤的光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這是……獨幽!
慕傾黎心中一喜,回頭就看見自家徒弟討賞似的湊在自己面前道“還好我聰明,就知道公子一定會用到它,所以就帶出來啦!”
這把琴,名爲獨幽,是五十年前慕傾黎的師父親手所造,所有取材均來自於聖雪山,這琴身的中央有一塊千年寒冰,因此獨幽所奏之曲皆可清冽醒神,抵禦媚術和蠱惑心智的邪術,更有甚者,只要彈奏着注入內力,琴音便可寒烈到凍人心脾,所以與其說這獨幽是一把古琴,倒不如說,這是一柄不世出的絕世神兵。
慕傾黎微微一笑,接過獨幽席地而坐,開始彈奏起來,琴音清冽微寒,慢慢的戰場中的士兵眼中嗜血的顏色開始漸漸的消退,開始一點點恢復他們的本xing,有的人清醒過來的剎那,看見自己手中還死死握着同伴的心臟,也有人,在清醒時發現自己正在拼命地砍同伴的身體,血肉模糊的一片,嚇得魂不附體。
鴆正在得意之時,聽見獨幽清冽的琴音,陰森嗜血的笑容在看見戰場中已經徹底清醒的士兵時,驀然變得狠厲起來。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就算傾注全部的內力也無法再穿透那清冽的琴音,無法再對士兵們造成任何影響,莫名的焦躁漸漸的出現,他看向山上的慕傾黎,眼眸裡有着嗜血的光芒:好個慕傾黎,看來是本座小看你了,既然如此本座就先殺你,再啓動噬魂法。
驀然的,慕傾黎察覺到鐵面人的鼓聲再一次發生變動,聲聲殺機四伏,卻是變換了目標直指自己而來,她微微的笑了笑,毫無懼意,她等的就是這個,就是鐵面人放棄噬魂法轉而對自己起殺機的這一刻。只要這場聲音的對決變成只在她和鐵面人之間,她就可以用千年寒冰對付他。
內力催動獨幽內的千年寒冰,冰寒徹骨的氣息跟隨着琴音直指鐵面人而去,剎時間,刺骨的冰寒在鴆的身體裡迅速的流竄,彷彿要凍結住他全身的血液和骨頭,他自己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寒氣已經侵入他的心脈,不行,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必死無疑。
意識到這一點,鴆果斷的做了一個決定,他將內力全部傾注在最後一擊,鼓聲依然沒有穿透琴音,可是鼓面已破,鼓聲瞬間消失,琴音也對他失去了效力,但是他本人也受了極重的內傷,鮮紅的鮮血噴灑在破裂的鼓面上,突兀駭人。
鼓聲琴音的餘音漸漸的消失,戰場上的士兵驀然間回過神來,而東方絕和鳳天瀾還在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