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

趙挺之聽到了“麗人行”的消息,肺都被氣炸了。不過,沒人跟他詳說原委,他聽到的當然是趙明誠與李師師在一個桌子上吃酒、取樂和添枝加葉的趣聞樂事。這不就是吃花酒嘛?這不就是尋歡作樂嘛?他把趙明誠喚到書房,不問青紅皁白,一頓呵斥後,就讓他罰跪。趙明誠有口難辯,想辯,一句兩句也辨不清;想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說不好又怕給老爺子添氣,只能跪在那裡認罰。郭夫人見丈夫氣得夠嗆,也嚇得不輕。看着兒子被罵被罰,心裡自然心疼,想袒護也不敢插嘴,想開脫又不知從哪兒說起,只能在一旁唸叨,罵兒子不爭氣,說他要是有個家就好了,有人管着,也不至於幹出這種荒唐事。她反覆嘮叨,把一切罪過都推給“沒成家”,沒成家又賴誰呢?當然是“子不教父之過”了,趙挺之做父親的能沒責任?郭夫人想老子和兒子都有責任,兒子的責任自然要減半,懲罰就應減輕,至少可以減少罰跪的時間,跪罰到吃晚飯

時也就算了,總不能誤了孩子吃飯吧。趙挺之聽了夫人的唸叨,勾起的往事更讓他添氣,不想則已,想起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汴梁城裡有名的媒婆幾乎都幫趙明誠提過親,有頭有臉的人家讓他選了個遍,可他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個不好,那個不行,沒他看上的。有一次親朋好友聚會,謀劃他的婚事,他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睡着了。爲兒子的婚事,趙挺之這個做父親的沒少操心,光是面子就丟了幾次,問趙明誠他要找個什麼樣的,說沒想好;問想什麼時候成個家,說不知道。這可氣得趙挺之發誓不管了,隨他去!今天夫人一提醒,竟然還有他做父親的不是,還是他的“過”,他想:既然是爲父之過,今天就罰這個孽子補補過!想到這兒他高聲說道:“明誠,聽好!你什麼時候想好了要成家,再起來,不然你就一直跪着,直到想好爲止!”郭夫人一聽傻了,心想:自己的好心倒把兒子給坑了,馬上勸丈夫收回成命,再做計較。郭夫人幾次三番地勸解,也把趙挺之惹煩了,厲聲道:“‘子不教父之過’,覆水難收!”郭夫人沒轍,哭了。

第二天,郭夫人一早就到書房看兒子,看到趙明誠雖然跪着,卻趴在凳子上睡着了。郭夫人心裡疼得不行,拿件長衫給他蓋上,一抖長衫,飄出一張紙條來。郭夫人看了,不解其意,拿着字條趕緊去找老爺了。老爺一看,琢磨了片刻笑了說:“這小子有譜了。他想找誰結婚不是寫得很清楚嗎?你看‘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不就是‘詞女之夫’嘛!汴梁城裡的詞女還有誰呀?不就是李格非那個才女閨女嘛。”郭夫人聽了很是高興,說:“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明誠可以不用罰跪了!”趙挺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像是對夫人、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好是好,但我與李格非的關係算不上融洽, 這倒在其次,關鍵他是蘇軾的弟子,舊黨元祐黨的一員吶,這點應該在意。”他嘴裡唸叨着,心裡也嘀咕開了:皇上不再有意追究舊黨的

既往了,朝中兩黨也不再尖銳對立了,似乎一切都過去了。他轉念一想:如果哪年翻起舊賬吶?想想皇上的反覆無常,他還是糾結。糾結了片刻他又想:最近皇上對自己又開始倚重了,蔡京的地位雖然穩固,但皇上給自己的密旨裡,顯然對蔡丞相留有戒心,對其所作所爲有看法、有猜忌,這說明蔡丞相爲首的新黨一手遮天的局面已經開始被打破,但打破這個局面自然不能剿滅舊黨的勢力。趙挺之覺得,他與蔡丞相要相互制衡,新、舊兩黨彼此平衡的局面已經開始了。糾結到這兒,他對李格非是元祐黨的憂慮減輕了大半。

趙挺之又盤算了一番李格非的門第:名門望族,三代書香,老丈人還是前朝的王丞相。雖然李格非一家不比皇親國戚尊貴,但與自己家也是門當戶對了。退一步想,即使皇帝賜婚,公主身份倒尊貴,娶回來不就是祖奶奶嗎?誰伺候得起?權衡好這些,他當機立斷了。本來站在邊上的郭夫人聽他話說了一半,等着他的下半句,見趙挺之思來想去的就是不說,就嘟囔道:“你稱意不稱意,待會兒再說,反正明誠不用再罰了。”她也不管丈夫聽到沒聽到,扭頭去書房了。趙挺之利弊權衡明白之後,對夫人說:“準備、準備,我先到李格非家去探個究竟,再請媒人正式提親。”說完不見迴音,四處看看,郭夫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李清照參加“麗人行”的消息,李格非是從皇宮大內的渠道聽來的。聽的雖然是褒獎閨女的好話,但李格非聽了,比流言蜚語誹謗詆譭更讓他心裡難受着急!大內總管從來不把李格非這等級別的官員放在眼裡。可前兩天,大內總管提到了“麗人行”的消息,神秘地對他說:皇上讚賞你家閨女吶,說她睿智明理、多才多藝、巾幗奇女呀。聽了皇上對女兒的褒獎,李格非心裡七上八下的,再想想皇上如此快地得知這些,誰傳的?街頭巷尾絕不可能。他猛然想到李師師,不由

驚出了一身冷汗。誰不知道當今聖上是個多情多義的情種?宮中佳麗三千,他依然在外尋花問柳,要是—李格非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一個念頭,趕快把女兒嫁出去。

這日,趙挺之輕車簡從,到李格非府上拜訪。門人一通報,李格非一路小跑地出來迎接,嘴裡還唸叨着:怠慢、怠慢。趙挺之沒端朝中的架子,也不多客套、寒暄,一見面,就挽住李格非的手臂,倆人親熱地走進書房。賓主落座,上了茶水。趙挺之看着滿屋的書籍, 感慨地說:“果然名不虛傳,文叔果然是藏書萬卷。”李格非謙卑地客套道:“徒有虛名,徒有些虛名而已。趙侍郎光臨寒舍纔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吶。”趙挺之想,照這樣客套下去,幾時才能話入正題!就招手示意李格非靠近點,低聲說:“這不是朝中議事,不要如此客套。文叔,你家閨女可有婚約?”李格非聽了,渾身一機靈,心想:皇上這麼快就請人提親了?!他想馬上告送閨女早有婚約,一想不可,欺君之罪誰敢擔當?糾結了一下,他支支吾吾地說:“正夫, 何出此言吶?”趙挺之看到李格非支支吾吾,接着說:“文叔呀文叔,謹小慎微,事事如履薄冰,好辛苦呀。”說罷,掏出紙條遞給李格非。李格非讀了一遍,不解其意,莫名其妙地看着趙挺之問: “誰人之筆,所言何意?”趙挺之說:“犬子之筆,你再細細看來, 詞意就是‘詞女之夫’,我來找你這個‘詞女之父’也。”李格非再看字條,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爽朗地笑了,說:“正夫,閨女還沒有婚約,沒有婚約,在下正爲此事煩惱着急吶。”趙挺之問:“急從何來,煩惱又是爲何呀?”李格非自知失言,又是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個……”趙挺之還是指着李格非笑着說:“你呀,你呀, 改不了的謹小慎微,好了,不便說就不要說了。你看,我倆可做親家?”李格非說:“高攀,高攀。甚喜,甚喜。不過清照的脾氣您可

能也有所耳聞,得她首肯纔好。”趙挺之說:“自然,自然。最好, 最好。”李格非叫來差役,耳語一番。不一會兒,李清照進了書房。李格非說:“快給趙伯伯請安。”李清照與趙挺之見了禮。李格非說:“趙伯伯帶來了德甫的書信。”說罷,把字條遞給李清照。李清照接過紙條一看,頓時臉色緋紅,激動地咬着嘴脣,沉思片刻,拿起几案上的筆在趙明誠的紙條上揮筆寫了:“吾非汝不嫁。清照復。” 寫罷,交給趙挺之說:“請伯伯費心捎個回信。”說罷開門跑了。兩位父親擊掌稱好。倆人聊得興起,讓廚房做了幾個酒菜,吃起酒來。

“酒逢知己千杯少”,倆人吃得十分盡興,趙挺之說:“親家,過兩天,選個黃道吉日,我請媒人正式提親。”李格非說:“悉聽尊便, 越早越好。”

金秋的汴梁,藍天白雲,秋高氣爽。婚後李清照看着外邊陽光明媚,甩甩痠疼的胳臂對低頭勘驗書籍的趙明誠說:“德甫,快累死了,出去放鬆一下可好?”趙明誠又拿起一張拓片對着書籍琢磨,口裡應付道:“不是前天剛去過虹橋嘛,玩耍了整整一天,明天再去可否?”“什麼前天?是大前天的事情了,反正我要逛街。”李清照說完,把筆一撂,撅着嘴去換衣服了。香兒看到小姐進屋,就笑嘻嘻地把準備好的衣服抱給了李清照,倆人默契地嘻嘻笑了。趙明誠把拓片小心地夾入書籍,又留心看了一下頁碼,就急匆匆地追到屋裡說: “去、去、去,我們去逛街。大相國寺我們許久沒去了,就去那裡如何?”李清照給香兒使了個眼色。香兒說:“夫人,今天可是重陽, 一定要去賞菊呀,那是我們汴梁城秋天獨有的美景,錯過了時日,就得等明年了。”趙明誠說:“好,好。菊花到處都有,相國寺周邊遍地都是菊花,沿途的正店、商鋪也用菊花結紮成門洞,那裡賞花、逛街兩相宜。”“今天要賞菊和登高望遠兩相宜,去城外的獨樂岡最

妙。”李清照換好了衣裳,坐在梳妝檯前說。“但我想去相國寺。” 趙明誠一屁股坐在牀上說。李清照說:“好,我們按老規矩。”趙明誠嘴裡答着好,不情願地拿筆硯去了。其實他倆的“老規矩”,就是說字詞、找典故出處,輸者認罰或聽令。趙明誠取了筆硯,放在梳妝檯上,沮喪地說:“這回輪到你出題,我查出處了。”李清照看看趙明誠的樣子,打趣地問:“德甫,勝算幾何呀?”趙明誠心裡有數, 輪到他出題時,一定出古籍、金石中稀奇、生僻的字詞或典故,而李清照出的題基本是歷代詩詞、文章中的字詞典故。開始倆人輪流出題,難分伯仲,但後來,李清照憑藉着自己的聰慧和超強的記憶力, 遍覽金石古籍,趙明誠很快就不是對手了。所以問他勝算幾何,他無從說起。李清照見他不答話,把筆硯往邊上一推說:“簡單的,用不着這些。聽好,‘浮槎’是遠古傳說中的何物?”趙明誠聽了眼睛一亮,慢悠悠地說:“哈哈。清照,此題正投在下羅網也。‘浮槎’乃傳說中海上與天河之間的木筏也。哈哈。大相國寺去也。”說罷起身要走,李清照沉靜地看着他說:“夫君且慢,此詞出處何在呀?”趙明誠聽了緊皺眉頭,思索了片刻說:“豈有一題兩問的道理?”李清照說:“知還是不知?”趙明誠想了想說:“你若知,便是我輸。你若不知便是我勝,可否?”“香兒,去書房找晉朝張華著的《博物志》,拿第三捲過來。”李清照說。一會兒,香兒抱着書過來。李清照翻開第三卷,找到一處,指給趙明誠看:“舊說雲,天河與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來不失期。”趙明誠看後心悅誠服,嘴裡唸叨:“夫人更勝一籌,更勝一籌。”李清照抿嘴一笑說:“夫君可知勝在何處?”趙明誠說:“願知其詳。”李清照說: “知其一,也知其二也。”說罷,笑着跑出門外。

重陽賞菊是汴梁人的習俗。每到此時,人們舉家出遊,登高望

遠,賞菊聚會熱鬧一時。李清照三人到碼頭乘船出城到獨樂岡登高望遠、賞菊赴宴去了。遊船沿途,宮殿樓閣、水榭廊廳、正店腳店、寺廟道觀、村社民宅,到處被菊花妝點得金燦燦的,細看菊花竟也是爭奇鬥豔:那萬齡菊,花開黃白色,花蕊形狀似蓮房;桃花菊則有粉紅色的花蕊,金黃中帶點粉紅煞是嬌豔;木香菊是白色花瓣,但花蕊卻是淺紅色的,紅白交映像豆蔻年華姑娘的臉頰;還有圓形花朵黃色花瓣的金玲菊和純白色大花朵的喜容菊等;品種多樣,五顏六色,真是美不勝收。

遊船劃得很慢。香兒見到販賣的小船經過,就招呼過來,買些粉面蒸糕、果仁、石榴、松子。李清照、趙明誠在船上依偎而坐,傾訴衷腸。

前邊的一個小碼頭,停靠了不少船隻,倆人一看岸上的菊花開得濃豔,就讓遊船靠近。香兒說:“在這裡上岸,離獨樂岡還有段路程吶。”倆人也不答話,趙明誠扶着李清照下船上岸。一上岸,李清照和香兒就消失在花叢之中。李清照在花叢中,一會兒細細觀賞菊花的姿態品相,一會兒又俯身嗅嗅花兒淡淡的甜香。香兒則東跑西顛地尋找着奇異的品種和更茂盛的花叢。趙明誠拿着倆人採買的花枝,尾隨着倆人穿來走去。

等他們來到花團錦簇的獨樂岡時,已經接近晌午了。趙明誠買了栗子黃、石榴子,在花叢中找到鑽來鑽去的李清照和香兒,三人找了個地方歇息。趙明誠問:“不知今日賞菊,娘子填寫什麼詞牌?”李清照擺弄着幾枝菊花說:“看着這極盛極美的花朵,染得滿身花香足矣。填詞嘛—”話說了一半,她凝視着趙明誠。趙明誠讓她這麼一看,倒有點不知所措,說:“賞菊嘛,填個詞,言情明志不好嗎?” 李清照把幾枝菊花遞給香兒,捏起幾粒趙明誠遞給她的石榴籽放在嘴

裡,嚼着嚼着不覺憂傷起來。趙明誠看了有點莫名其妙。“清秋呀, 是個讓人感傷的季節。萬物在這個季節裡凋敝,落花辭枝的場景又要重演,多少讓人感到惆悵和淒涼。”說着說着,李清照不禁淌下淚珠,弄得趙明誠和香兒不知如何是好。“落花辭枝那是怎樣的情感? 去年今日,你正在外,我有一首詞寫給你,可曾記得?”趙明誠見娘子問他,抓耳撓腮地想了一會兒,一拍腦門說:“想起來了,‘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詞牌是《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李清照又低聲吟誦了一遍。趙明誠聽了很不是滋味,看着李清照不知說什麼好,沉思了一會兒,纔要張口安慰,李清照卻用指尖輕輕地壓在趙明誠的嘴脣上,說:“夫君的心思我知道,夫君的鴻鵠之志我也知道。”趙明誠聽了鼻子有點發酸。香兒梳理着花朵,用心聽着他倆的對話,看着他倆的表情,看到趙明誠動情了,馬上說:“夫人、相公,前面的那家腳店,有相公愛吃的肉醋托胎襯腸,那裡做得蠻好的。”三人起身溜達着進了腳店。

李清照與趙明誠喜結連理兩年多了,用“志趣相投、相見恨晚、日日廝守、如膠似漆”十六個字形容倆人的婚姻生活,恰如其分。日日廝守勉強一點,因爲,其中有一段時間,趙明誠要寄居太學齋舍,即使這樣短暫的分離,李清照也是難耐寂寞,思君之情已是深入骨髓。

趙明誠的金石學問,在李清照的鼎力協助和督促下,整理出了眉目:文物歸類,分門別類。一櫃櫃,一箱箱,一框框,整整齊齊,清清楚楚,給編纂、校勘帶來了極大的方便。在整理歸類的同時,他倆構思了編纂的書目和體裁。倆人把書定名爲《金石錄》,編纂宗旨

是:秉承聖道,勘正謬誤;採用編年史體裁撰寫。兩年多來,他們把金石碑刻類整理裝訂出三卷。倆人癡迷的程度不僅是廢寢忘食,甚至徹夜秉燭。每整理出一卷,他倆都要歡呼雀躍一番,吃酒沉醉一回。按照他們的編纂計劃,全書要有幾十卷。前數卷計劃以收集、收藏的金石、碑刻,古籍、典章,字畫、條幅,孤本、善本的原件原物爲主。後幾十卷則是對上述數卷原件、原物逐句、逐篇、逐件的考證、勘驗和辯證,當然更多的是他倆對每件文物的研究心得。

夏、商、周至五代十國的金石碑刻,典籍書畫,其浩瀚程度可想而知!他倆雖然勞作辛苦,但倆人苦中尋樂,樂此不疲。趙明誠慶幸感慨:蒼天有眼,給了自己一個志同道合的知己。李清照也覺得郎君如意,與他整日馳行於詞山、書海之中,其樂融融。她聰慧和博聞強識的天資,讓她很快融進了金石古籍的海洋,並貪婪地汲取着養分。她詩詞的詞句、典故更加精緻、傳神,詩詞的意境、情感也更加深邃、穩重。趙明誠也留心向李清照學習詞賦,態度也是誠懇、耐心。平仄押韻、遣詞造句確實大有長進,但意境卻還是望塵莫及。他本來在猜字詞、猜典故賭輸贏的遊戲中,開始他是五成的勝算,但現在充其量只剩三成了。詞賦上他不如她,情有可原,可金石、古籍上又敗下陣來,他多少有點鬱悶,也有點不服氣,不過詞賦方面他是心服口服的。

婚後的家庭生活李清照也是心滿意足,她與趙明誠可算是舉案齊眉。李清照知書達理,公婆那邊也是豁達開明,呵護有加。趙明誠兄妹幾個,不是外出做官,就是早年出嫁,家裡只有公婆和他們夫妻倆人,很是清靜。本來每天一早,夫妻二人還要給父母請安。後來郭夫人看到倆人請了安,飯也不吃,又回去睡回籠覺,就心疼他們,給免了。本來兩頓飯要全家一起吃的,但看到二人經常忙得送過去的飯都

顧不得吃,也就順其自然,隨他倆的習慣了,只剩晚上給父母請個安而已。婆媳、翁媳之間,相敬如賓,和諧相處,令人羨慕。

兩年多來,唯一讓他倆感到彆扭的是張擇端,他居然跟翰林畫院告了長假,去大名府了。他倆幾次三番地規勸,都沒勸住。虹橋辭行時,大家酒喝得也不痛快。送行的送得糾結遺憾,莫名其妙,走的走得蹉跎尷尬,悶悶不樂。趙明誠、張汝舟還好,彆扭了一陣,也就過去了,倒是李清照一直解不開這個結,想起來就覺得心裡彆扭,爲此還哭了幾回。張擇端爲什麼要出走?在翰林畫院不痛快?他們知道張擇端的天性任性自在,不願意被那些對藝術一竅不通的皇親國戚指指點點或呼來喚去。難道爲此就出走了,或是又惹惱了當今皇上?聽張擇端最近叨嘮過:畫的幾張小畫有點諷刺時弊的味道,皇上看了不屑一顧,甚至把畫撇到了桌下。張擇端並不以爲然,畫起來還是隨心所欲,又被祭酒斥責了一番。

僅爲這個就說走就走了?該不是盧員外應諾了他什麼,或是他與盧員外之間有什麼交易?趙明誠、李清照都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李清照總是把張擇端出走的原因與自己牽連在一起,所以心裡總不是滋味。張汝舟看到李清照總是糾結、自責的樣子,倒是透露了點內情說:跟你沒關係。張擇端去找盧員外了,那個盧員外叫盧俊義,江湖綽號玉麒麟,是大名府鼎鼎有名的大財主。這段日子張擇端與盧俊義談得投機。他們都談些什麼,李清照和趙明誠很關切。張汝舟說: “無外乎盧俊義講沿途他看到蘇杭等地晝夜不停地往汴梁運送花石綱的場景,十船爲一綱,川流不息,兼有生辰綱的船隻,當地老百姓苦不堪言。聽說江南各州府還有應承局、造作局,專門搜刮當地的珍奇文物;當地的官員要百姓承擔運輸花石綱、生辰綱的錢穀和民役;有的城池爲了這些船隊、車隊的通過,不惜拆毀橋樑,鑿壞城郭。正道

聽了很是感慨、憤恨,竟口無遮攔地說這是朝廷的奢靡之風,汴梁城無處不奢靡,如此這般國家亡矣,社稷亡矣。嚇得大家瞠目結舌。嗨,這個正道兄,性情來時還痛哭流涕吶。就是蔡弩跟我說‘蔡丞相最愛喝鸕鶿舌粥,一碗粥要殺幾百只鸕鶿’的事情,也被他喊出去了。連蔡丞相家裡一個蟹黃饅頭要花費一兩多銀子的事,都被他點名道姓地張揚出去。你們說,誰還敢跟他共事?我倒覺得他走了好,不然,誰知道他在哪兒惹下事非?盧俊義倒是願意跟他聊這些,還把他引爲知己吶。盧俊義對蔡太師的女婿—大名府知府給老丈人送壽禮一送就是十船一綱的金銀珠寶,也是憤憤不平。倆人怎麼能不投機?”

趙明誠、李清照聽了張汝舟的絮叨,心裡似乎更糊塗了,聊聊這些,就至於不顧前程,辭別“汴梁富麗天下無”的京城遠走大名府嗎?張汝舟看着他倆還是疑惑的樣子,又說:“好像他倆也聊到過畫卷。聽盧俊義的意思,是正道今後只管專心作畫,別的不要操心。正道也跟我說過盧員外很欣賞他的畫卷。”聽了這些,李清照心裡才略感寬慰。趙明誠聽了卻擊打着自己的手掌,搖頭嘆息。李清照問: “上次盧俊義與正道相擁而泣,可知爲何?”張汝舟說:“嗨,盧俊義也不是事事順心,他家裡也是—可能也是情況複雜吧。他—” 話說到一半,張汝舟又把話咽回去了。

這天,趙明誠和李清照突然接到張擇端的書信,他倆喜出望外。倆人放下手中的筆硯、典籍、拓片,匆忙打開書信,信上寫道:

德甫賢弟、清照弟媳,別來無恙。

屈指一算,虹橋一別,兩年多矣。汴梁往事,猶在昨日。音容笑貌,魂牽夢繞。夜間數次醒來,淚溼竹枕,思念之情可見一二,甚是想念。

久不詳敘,不知從何道來。但清心閣上,杯酒盟約,信誓旦

旦,謹記心頭。自此道來,彼此心通,千言萬語,酒逢知己矣。大名府兩年,謹記誓約,一時一刻不敢怠慢也。今日畫卷,

寬窄如舊,但長度已達十幾尺矣。虹橋往下,又沿汴河延展至郊野、村舍也。其中人物,遵循清照所囑,五百之衆,個個精雕, 人人細琢,神態各異,喚之慾出矣。嗚呼,畫之神韻在乎人物神態矣。吾往昔,工筆於亭臺樓閣,鳥語花香,傾注之情,不願移情他戀也。今由衷感慨:清照見地更勝一籌也!此畫卷將以人物而傳世流芳也!

大名兩年,承蒙盧員外擡愛,田園山莊,潛心作畫,心曠神怡,且無衣食之憂,沒煩事侵擾,隨心所欲,其樂融融也。

畫中人物,餘傾盡心血,千姿百態,三教九流,五行八作, 瞭然在胸。唯兵士懶散,城防懈怠,令吾汗顏。聯想當下,邊防虛弱,強鄰欺辱,而生辰、花石動輒成綱,花天酒地奢靡成風, 不覺痛心疾首!

今汴梁富麗,江山多嬌,虎狼之邦,垂涎三尺,安可高枕無憂乎?汴梁至大名之行,沿途所見稅負沉重,所聞山東草寇騷擾郡縣。可謂盛世名下其實難副!

你等金石如何,玉璧可有下落?吾畫卷成就之日,定回汴梁以畫明志,屆時我等再相聚敘舊。

張正道擱筆

趙明誠、李清照爭先看着書信。李清照看到信上說,畫卷人物竟然達五百餘人時,心裡很不落忍。當年虹橋初遇看到的畫卷,預料畫中人物也就百十餘人。便指點人物要着重神態和工筆。沒想到竟是五百餘人,還另有牲畜百餘頭。趙明誠關注的是開頭的稱謂和張擇端在大名府的田園生活。他指着信中的“弟媳”二字說:“妹妹變成弟媳了,正道挺有意思。看來他是樂不思蜀,一時半會兒不會回汴梁了。不過看到他在那兒的生活,你我大可放心了。”趙明誠指你我時,手指特意在李清照的胸前多待了會兒。李清照推開趙明誠手指

說:“正道在人物創造上可以說是傾注了大量的心血。當年我真是跨行隔山,口無遮攔深淺不知地強他所難,沒料到,畫卷中竟然有如此多的人物。德甫,你說是不是強他所難?”趙明誠拿過信來,把自己關注的段落又仔細看看,李清照就用肘臂捅了趙明誠一下。趙明誠指着“嗚呼,畫之神韻在乎人物神態矣”一句說:“他感謝你還來不及吶。看吧,他以前是畫亭臺樓閣、鳥語花香,不屑畫人物。你當時那一句感慨後,正道的畫風就此有轉變了。”李清照聽了心裡平靜了許多,想到畫卷中竟有五百餘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職業不同,穿戴不同,動作不同,神態各異,還要栩栩如生,那需要付出何等艱辛的勞動?真有點不可想象,李清照感慨中還是夾着不忍。

她記得當時初遇張擇端的畫卷裡,虹橋上那個坐轎的與騎馬的對峙的場面,圍觀的人物竟然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還有虹橋下那艘大船,艙裡、艙外的客人,船老大和船員們的人物表情、動作,各有異同。再有從畫上端的駱駝隊,到畫尾端那隊栩栩如生的小驢隊,真是前後呼應。這幅畫看着想着,都讓人震撼。李清照情不自禁地叫道: “真是一幅絕美的‘富麗汴梁天下無’的真情寫照,活靈活現的寫照!”趙明誠被李清照的讚歎聲嚇了一跳,看着她興高采烈的樣子, 指着信說:“先別高興得太早,看看這段。”李清照看了,也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聯想是什麼意思?畫卷怎麼和強鄰欺辱、奢靡成風牽扯到一起了?”她看着趙明誠不解地問。

趙明誠嘆了一口氣心想:正道呀,憂國憂民、仗義執言那是你的事嗎?那是你能管得了的事嗎?畫你的畫,做你的翰林畫師多好!整天杞人憂天,不守本分,朝廷這趟渾水你非趟不可嗎?你知道那裡水有多深,生在官宦之家的人還沒看明白吶。蔡京蔡太師那是何等人物,誰不知道他奢靡,就你張正道明白?誰不知道他的手段,就是家

父敢不敢與他爭辯,也要先看看皇上的眼色吶。就憑你張正道,性情中人,發發牢騷、泄泄私憤也就罷了,怎麼還跟江湖的人勾勾搭搭的,出了事你撇得清嗎?

李清照看到趙明誠愣愣地發呆,就沒再追問,心想:男人們總是躊躇滿志,就如張擇端的畫幅也要畫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想到這兒,李清照找到剛纔放下的筆說:“德甫,你接着念,我把這篇文章寫完。”趙明誠拿起書籍、拓片對照着又訂正了幾處,見李清照謄寫完了,就說:“應該給正道回封書信,點撥他一些道理纔好。”李清照說:“你回吧,把《金石錄》撰寫的情況告訴他。”看趙明誠還在琢磨,她又問:“正道說的什麼意思,太平盛世真要曇花一現?聽得讓人緊張,張正道是不是太多疑、敏感了?”趙明誠說:“多疑、敏感先放在一邊。正道與盧俊義他們搞在一起,不是好事。聚在一起說一些譏諷朝廷、甚至謾罵朝廷的渾話,發發自己的私憤,僅此而已。蔡丞相貪腐,官宦們奢靡,官家和朝廷上下,甚至街談巷議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參蔡丞相的摺子雪片似的。最近蔡丞相也是焦頭爛額的,皇上猜忌他,羣臣們厭惡他,快成孤家寡人了。”李清照說:“他老人家在朝上不是德高望重嗎?也深得皇上的尊重、厚愛, 怎麼突然到了這種地步?”“他德高望重,那不就是一手遮天了?那皇上吶?他突然到了這種地步,可不是,皇上猜忌他許久了。對參奏他獨斷專行、欺上瞞下、沽名釣譽、結黨營私的奏章,皇上看了會無動於衷?皇上只是懼怕他的勢力和手段而已。街頭巷議說他是當下的王莽,要篡權改制吶。說他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些話皇上能沒有耳聞,能沒有感觸?他恩師章惇的所作所爲,蔡丞相能逃其咎?皇上的猜疑、記恨能不牽連到他?章惇沒了,章惇的智囊、左右臂的蔡丞相當然要代其受過了。當年皇上臨登帝位時,章惇對皇上的蔑視、

羞辱,再仁德、再寬厚的皇上也不會真心既往不咎。”李清照說: “既然這樣,皇上早幹嘛去了,聽家父說,蔡丞相也是經過了幾次大起大落,風風雨雨的,不是都平穩過關,穩立船頭嘛?”“這就是蔡丞相的手段和姦詐之處了。每次他都能矇混過關,就是找到了合適的替罪羊,把罪責、過失一股腦地推過去,再來個揮淚斬馬謖。”趙明誠邊說邊做了個斬首的動作。李清照說:“皇上親政多年了,豈能如此敷衍政事?”趙明誠說:“這你有所不知,蔡丞相找的替罪羊定是皇上極爲痛恨的人。幾次罪責蔡丞相都推給了司馬光、蘇軾一黨,因爲他知道皇上最痛恨司馬光、蘇軾的舊黨。想當年,皇上年幼,老太后執政,司馬光、蘇軾一黨權傾朝野,廢除新政,玩弄皇上於股掌之中。連皇上要冊封生母的聖諭都被他們駁回,氣得皇上曾遮面痛哭。老太后與司馬光、蘇軾一黨把持朝政期間,皇上受的委屈、憋屈,滿朝文武記憶猶新。皇上親政之後,最痛恨的就是司馬光、蘇軾一黨, 最想打擊報復的也是他們。”趙明誠慷慨激昂地說着,沒發現剛纔專注聽講的李清照,不知什麼時候低頭擺弄着一片竹簡。他猛然想到岳父與蘇軾一黨的關係,自感有點失言,就拿過李清照手中擺弄的竹簡說:“不過,司馬光、蘇軾兩位前輩已經過世多年,被嫁禍當替罪羊的機會已經沒有可能了,就是皇上那裡也覺得膩了,蔡京想在這裡再做文章,就顯得卑劣無恥了。朝廷上下他也敷衍不了。”李清照聽了嘆了口氣說:“前朝羨慕陶然翁,當代佩服正道兄。採菊東籬下,作畫田園莊。”看見李清照搖頭晃腦的樣子,趙明誠想悄悄把手中的竹簡平放在李清照頭上。李清照發現了猛然奪過竹簡起身追打趙明誠。趙明誠抱頭鼠竄,與進書房送水果的香兒撞了個滿懷,香兒忙往一旁躲閃,不慎幾腳都踩在書籍和拓片上,水果也撒了一地,把趙明誠心疼得直叫:“書、書,你腳下的書。”他彎腰拿起幾本書籍,埋怨香

兒說:“你看看,看看,都是孤本哪,都讓你給踩了。”香兒看了, 有點慌,看看李清照給她做了個別着急的手勢,香兒頓時理直氣壯起來,埋怨說:“怎麼能都怪我?你看這書房,桌上、地上,全是攤開的書籍、拓片、字畫、陶鼎,只留窄窄的一條小道,稍不留神就給碰了、踩了。再看你們內室的牀上、地上也是這樣。我疊被子時,從裡面抖出的書,被你倆滾壓成一團亂紙了,還說我?”李清照聽了,一臉窘迫,拿了竹簡開始追打香兒了,嘴裡說:“讓你胡說,讓你胡說。”香兒便往外跑,邊笑嘻嘻地說:“我胡說,我把書給你倆放在牀頭了,不信,自己去看看。”香兒、李清照倆人嘻嘻哈哈地跑出書房。

晚上,李清照跟趙明誠說:“正道那邊進展得好快,專心致志就是能出成果,我們倆也得加快一點纔好。我想了,查找資料最爲費時、費力。一冊冊書籍亂堆、亂放在內室、書房,常有找不到的時候,也不利於保存。明天我們整理一下,把書籍、拓片和字畫、竹簡、陶、鼎都分類收進櫃子、箱子。每個櫃子、每隻箱子各建一本臺賬,誰用取出登記,用後送回,再登記。損壞、摺頁、丟失由取出者負責,這樣既便於查找又可以保護原物,你看可好?”“這樣最好,我也正困惑查找東西很是費勁呢,總想放在手邊能省力一點,不想適得其反,搞得更是亂糟糟的。這樣最好,最好。夫人就是聰明睿智。”李清照嫵媚地看着趙明誠說:“我僅僅是睿智聰明嗎?”倆人上了牀,發現被子裡又裹進一本書籍,趙明誠拿出來問:“夫人可否送回原處?”李清照奪過來,一把丟到了腳下,就和趙明誠鑽進被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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