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枕頭旁邊放着一隻巨型聖誕襪。身邊的位置早就沒有了溫度,他留下的氣味仍在空氣裡飄蕩。
我撿起手裡的巨型襪,厭惡的看了一眼,隨手就丟進垃圾箱裡。
我不知道自己昨晚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睡前記得厲莫臣還在看電視。他如果回來得早,他就喜歡看電視。最愛看的是綜藝節目,電視裡面歡聲笑語,他也跟着笑。
他現在喜歡抱着我睡覺,玩我的頭髮,莫名其妙的摸我的臉……種種看似溫柔深情的怪異行爲,他都沒有多餘的解釋,一句“沒玩夠”就把我打發了。
如果真要形容我目前的生活,那一定是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我每天除了見到醫生、護士和護工,就沒見過其他人。
葉子沒有來看過我,就連靳夜都沒有出現過,我曾經變相地套過厲莫臣的話,他一臉嫌棄的跟我說,別跟葉子那種人攪合在一起。
護工送早餐過來,她笑着朝我招手。我一個人起身慢慢地下牀,護工放下早餐就想來幫忙。
“不用,我自己來。”我艱難地挪動右腿,拿過護工遞過來的柺杖,一步一步地往衛生間裡走去。
我現在可以慢慢地在地上走動,每走一步,都會想起童年爸爸給我講過的安徒生童話裡的美人魚。
如同走在玻璃碎片上的疼痛,我早已習慣了。
柱着柺杖到達衛生間,那麼短的距離,我額頭就冒出了一層薄薄的熱汗。一個人遊刃有餘地洗臉刷牙。
護工通常都會跟着我,衛生間的門是敞開的。最開始我單獨上廁所,她都不讓,非要跟進來。後來我們倆是慢慢地磨合很久,她才讓步。
因爲當時急着做手術,頭髮是護士給剪的。剪得像學生頭,頭髮過耳,半長不短,扎不起來。又因爲是大波浪捲髮,剪了之後,髮尾全部往上翹,再加上厲莫臣時時刻刻揉捏把玩,模樣很像小區裡跳廣場舞的時髦老太太的爆炸型捲髮。
我都想好了,出院第一件事就是把頭髮整一遍。我一向在妝扮上懶散,這次破天荒的積極,可見我的頭髮得有多糟糕了。
護工準備的食物都是按照營養師給配的,少油少鹽,清淡無味。
我沒有怨言,吃了快兩個月,胃痛的毛病也給改善好了。
吃完飯,我就開始看書做題,護工就在旁邊織毛衣,她動作很小聲,唯恐打擾我。這是我和她的相處模式,互不干擾。
書是護工帶給過來給我的,剛開始是市面上的言情小說,比如說什麼《總裁愛上俏秘書》、《高冷男神狠狠愛》……
我翻了幾本,內容大致是男女主角虐戀,男主霸道,佔有慾強,把女主囚禁起來,美其名曰我愛你,我絕對不能放你走。虐身又虐心後,把女主角感動了,結局就是兩個人幸福美滿的在一起。
我才知道在她們眼裡,厲莫臣把我關在這裡就是“愛”我,他的種種惡劣欺辱我的行爲,都是愛我的表現。
啼笑皆非。
如果設身處地,她們又會是什麼樣的想法呢?
我不是她們,所以我不懂她們的思想。
這些書,我一本都沒看完就全讓護工全拿走了,不過我倒是拜託她去買了高考資料,市面上的試題卷子,我都讓她買回來。
她沒找我要錢,我幾乎不用猜都知道,是厲莫臣吩咐她給我買書看。
我現在不跟厲莫臣客氣了,我認清楚被他“包-養”的現實,羞恥心早已經不知道被丟到哪個角落去了。
厲莫臣知道我買了一堆卷子回來,一臉嫌棄的罵我:“你腦子是不是短路,居然買一堆卷子回來,是嫌在學校被老師虐得不夠嗎?”
“厲少,我現在18歲,根據國家法律規定,我有接受教育的權力。”
厲莫臣被我嗆得訕訕閉上嘴,過了好幾天,又突然神秘兮兮地看我卷子,隨口問我:“你一個人複習,沒個老師教,題做對做錯都沒人知道,要不要求我給你找個補習老師?”
“不用。”
一個
護工已經夠了,我不想再有多餘的人,看到我被“包-養”的生活。
厲莫臣不再管我,他對我現在不吵不鬧,事事順從他的態度非常滿意,偶爾心血來潮也會給我帶來一大堆資料。
我午睡的時候,護工收拾垃圾,把丟在垃圾箱裡的襪子又撿回來,原封不動的放在我的牀頭櫃上。
我不去管他。
厲莫臣今天過來得有點晚,他喝了點酒,湊過來的時候,我聞到了身上一股烈酒的味道,有點刺鼻。
他醉意朦朧地坐到牀邊撩我的頭髮,一雙精緻帶着笑意的丹鳳眼掃到牀頭櫃上的襪子,頓時色變。
我眸光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裡浮現出羞憤怒意,沒來由地覺得很爽快。
他拿過襪子,抽出襪子裡精緻的包裝盒,聲音陰沉的質問我:“不喜歡?”
我沉默地點頭。
“不喜歡,那就扔了!”
他用力地把包裝盒砸進垃圾箱,臉色極其陰沉恐怖。
氣氛僵滯,我想感覺不到一般,安靜地躺着。
他發狠地湊過來,捧起我頭,用牙齒粗暴地撬開我的脣縫,伸進去用力地掠奪啃咬。
我不爲所動,臉色平靜。只是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緩緩地攥緊,再鬆開。
半晌後,厲莫臣聲音低啞的笑道:“丁曦微,識相點。等我玩膩了你之後,我自然會放你滾。你本來就是小-姐,就跟以前一樣,努力伺候好老子就行!別整天出點蛾子,更加別想跑!你躲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把你弄回來”
“你會養我嗎?”
“廢話,跟了老子,當然會養你。”厲莫臣摸着我瘦得尖尖的下巴,大笑出聲,笑聲爽朗富有磁性,“還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你現在瘦得硌手!隨便摸哪裡,都是一把爛骨頭。”
我又問:“你會給我錢花嗎?”
厲莫臣的眼睛裡浮現絲絲鄙夷,“當然會,你只要伺候好了,衣服鞋子,包包首飾,老子都給你買,連房子都可以隨便送!”
“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答應嗎?”
“你想要天上星星,老子都能給你找來。”他大言不慚的放下這句狠話,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轉身的瞬間,我看見他眼裡閃過一絲悵然。
厲莫臣再出來時,穿了一件男士睡衣,帶着怒意爬上牀,泄憤似的拽住我的手,“你現在腿腳不便,身體虛得吹陣風都能把你刮跑,就用手替我解決吧!”
我依舊很平靜地接受他的指導,努力用手伺候他。
他堅持力很久,我兩隻手指痠麻沒力氣了,他也不肯放過,拽着我手,他自己使力氣繼續。
我眼神冷冷地看着厲莫臣動情的模樣,他的臉色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陰沉冷冽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深,緊緊地盯着我的臉看,眸光極其懾人,彷彿能吸走人的魂魄。
我卻無動於衷,厲莫臣終於有點看不下去,俊臉埋進我的頸窩裡,呼出口的熱氣故意曬進我的耳朵裡。
耳朵如同被電到了一般,一陣酥麻感流經我的全身,我輕輕地顫動一下。
厲莫臣在我邊得意低喘地笑出聲。
我用力咬緊後槽牙,仍舊面無表情的任他使壞。
“丁曦微,你聽說熬鷹嗎?”
古代熬鷹,剛捉回來後不讓鷹睡覺,不餵食。熬着它,直到耗盡鷹的精氣野性,主人再進行投喂,徒勞掙扎過後虛弱的鷹會無奈屈服。
厲莫臣想說我就是他熬好的鷹嗎?
厲莫臣牙齒啃咬我的耳朵,緩緩地說:“看來你是知道的,我的小鷹。熬了兩個月,終於熬到你屈服了。”
我緘默不言,心底冷笑,厲莫臣,你太小看我了,我們到底誰是鷹,現在分不清楚,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知道究竟是誰被誰熬。
你現在把我當替身,迷戀我這張相似舊人的臉,我會讓自食其果。
厲莫臣舒爽完後,把我抱起來放到沙發上去,臉色極好的整理被弄髒的牀單被子。他手腳勤快,還抽空揶揄我:“積了兩個月的量,總算放出來了。幸好是用
你手,不然你又要跟老子玩悲憤自盡了!”
悲憤自盡……
我捂着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窩在沙發上淡淡的問:“厲少就不擔心我欲擒故縱?”
“你就這點煩人,一天到晚作死。”厲莫臣整理乾淨病牀,過來抱我回去,他大掌一撈,就把我穩穩當當地抱起,絮絮叨叨的繼續說:“伶牙俐齒,真想拿找醫生幫你把嘴縫上。”
我靠在他堅實有力的胸膛,冷淡的說:“隨便,你捨得就行。”
“哼!你篤定我會不捨?我巴不得你不開口。”
有了他這句話,我真的沒有再開口。厲莫臣放我到病牀上,就去衛生間裡清洗,幾分鐘後就回來睡覺。
他像是得了失憶症般絮絮叨叨地跟我聊天。
“靳夜那傻逼的場子爆滿,今晚過節,裡面的小-姐一個比一個熱情,玩得花樣也多。她們要是有你這張臉,我就不回來找你解決。技術爛透了,就你這樣,究竟是怎麼想着要當小-姐?”
我安靜地睜着眼睛。
“丁曦微,據我所知,你爸早死了。你媽也改嫁了,她沒病沒痛。你是不是單純愛錢,所以纔出來賣?你愛錢愛到什麼地步了?”
“……”
“又裝啞巴了,你到是說話。老子才說的話,你就忘了?”
我漠然的重複厲莫臣說過的一句話,“我巴不得你不開口。”
厲莫臣頓時住嘴,怒氣都臨到節點了,發不出來,他暴燥的翻過身。片刻後,像得了多動症般,扭來扭去,故意拿胳膊撞我。
我翻了個白眼,簡直快要受不了他。說我作,他自己難道沒有照照鏡子,他自個是啥樣?
厲莫臣來回翻了兩個身,最後終於忍不住,把我翻過來,我睜着一雙毫無睡意的眼睛看他,他仍然白癡的問我:“喂,你睡了沒有?”
問完後,他大概也察覺到這句話有點白癡,於是很高冷的揚起下巴,冷聲說:“你喜歡作,你就作吧。放心,老子寵着!”
他不等我回答,又很得意的補充:“也只有老子受得了你!”
呆在特殊病房裡兩個月,外面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清楚。沈思安沒有來找過我,霍元佑不知道怎麼樣了。
祈禱他別坐牢了。
我想了想,看着厲莫臣,心裡冷笑一聲,厲莫臣,我不好好利用你,簡直對不起我自己。
“厲莫臣,你真想知道我爲什麼會墮落風塵嗎?”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觸動厲莫臣,他突然暴怒,氣惱的罵我:“誰他媽想知道!”
我倒是習慣了他喜怒不定,完全無視他,淡淡的說:“我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半年前把我關在房間裡,放火想要燒死我。”
“那你怎麼沒死?!”厲莫臣給了我一個“你在撒謊”的嘲諷白眼。
“當然是有人救了我啊。”我惆悵的說:“他爲了救我,全身大面積燒傷。我媽小時候給我算過命,算命的先生說我是狐狸精轉世,命中帶煞。凡是沾上我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厲莫臣諷刺的笑:“你編,你繼續編!”他明顯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爲救他,把腎摘了湊醫藥費。醫藥費沒湊夠,我就被我媽介紹到洗浴店,洗浴店的老闆推薦我去了盛世。靳夜又把推薦給了你……”
厲莫臣立刻接嘴:“靳夜那傻逼就知道坑我。”
我不予置評,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厲莫臣被我看得眼睛眯起,眸光深邃,散發着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的手拿起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臉頰上,“厲莫臣,你說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都會找來給我。我不想要星星,我想要救我的人的平平安安,叫他叫霍元佑。我的前男友沈思安用他來威脅我跟他複合。”
“滾!老子憑什麼要聽你的話?”厲莫臣氣洶洶地收回手,翻過身不再理會我。
我眼睛一抽,鄙夷得撇嘴,幽幽的說:“厲莫臣,你言而無信,我也會有樣學樣,沒準我過幾天就會在你眼皮底子跑了。”
“你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