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門口陷入混亂，秦向陽和靳夜揪着厲莫臣不放，厲莫臣分身乏術，眼神一直望着我，不停地警告我不要瞎跑。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去哪裡。
腦子裡都是懵的，心痛得像是炸裂了一樣。
急診室的紅燈熄滅，大門應聲而開，我看着手術服沾上大片鮮血的醫生和護士相繼走出來，他們看着急診室門口，焦急的喊道：“誰是葉清荷的家屬？葉清荷的家屬在嗎？“
“我！”
“我！”
把厲莫臣摁在地上打的秦向陌和靳夜同時回答，終於放開了厲莫臣，焦急地跑過來詢問醫生。
我距離最近，迎了過去，“葉清荷情況怎麼樣了？！”
“葉清荷的死亡時間是今天下午19：02分，死因是顱內大量出血，我們檢測到她體內的胎內還有心跳，現在請家屬簽字，我們需要立刻爲孕婦動剖產手術取出嬰兒。”
我的身後同時爆發了兩道撕心裂肺的吼聲。
“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騙我！她怎麼會死！她說好要折磨我一輩子！”
“葉清荷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他們的痛吼，喚醒我腦海裡最痛苦的記憶，我整個人都怔住，被他們拉向一邊，站立不穩，往後傾倒。撞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厲莫臣牢牢地抱住我，低聲說：“小心。”
“家屬請節哀，我們醫院已經盡力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們醫院檢斷錯了！我要立刻帶走她！！”雙眸猩紅，臉上青筋抽搐的秦向陽癲狂地想要衝進急診室。
醫生和護士連忙阻攔，場面失控混亂。
“滾開！都給我滾開——別攔着我！”
“家屬請注意，不能夠轉院。孕婦心跳已經停止，現在不馬上取出孩子，孩子會憋死在孕婦肚子裡！”
秦向陌撕心裂肺地衝着急診室門內慘嚎：“葉清荷！你說過要死，也要拉着我一起的！”
瘋的人不止是他一個，靳夜也一樣，兩個人都失去理智了，像是失控的野獸，不管不顧地想要衝進去。
葉子最關心孩子的健康，我不能看着他們瘋下去了。
“丁曦微，你別過去，回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推開厲莫臣，奔上前，揪起被護士和醫生攔住的秦向陌，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再把手術同意書塞到他手裡。
“趕緊給我簽字！你是孩子的爸爸，這必須是你來籤！”
我打完他，拉起靳夜，啪啪地給他兩巴掌，“靳夜，葉子最在乎她肚子的孩子，你們在這裡鬧，耽誤醫生動手術。你們難道就不怕葉子做鬼都不放過你嗎？”
我的聲音落下來後，靳夜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氣，跪倒地上，雙手捂着臉，失聲哽咽。
嚎啕大哭的秦向陽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手指顫抖地簽了名字。
醫生們都鬆了一口氣，緊跟着就進入急診室，紅燈又亮起。
門關了之後，醫院的保安都被驚動，安排過來，守着急診室，護士正在和秦向陽溝通。
厲莫臣過來抱住我。
我麻木地像是個機
器人一樣杵着，厲莫臣紅着眼睛，掏出手帕替我替擦臉。一條手帕直接給擦溼了，我這才恍惚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片冰涼。
等待是絕望的。
倒在地上的靳夜突然站起來，神情癲狂，當他目光看到我之後，迅速起身，像獵豹一樣撲過來。
我以爲他是來找我問罪，我沒有躲，如果我沒有跟葉子打電話，是不是她就不會死了？
都是我的錯！
我是掃把星，我天生帶煞。所有沾到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靳夜沒有打我，他打得是我背後的厲莫臣。打得厲莫臣措手不及，被氣勢洶洶的靳夜給撞倒在地上。
靳夜揪起他的衣領，神情猙獰癲狂：“厲莫臣，我把她交給你，你說過會保護她的安全！她爲什麼會死了？！”
厲莫臣把我推開，聲音嘶啞地跟靳夜解釋：“我已經讓人在查事故原因了，靳夜，你冷靜一點，葉清荷出事，我也完全沒有料到。”
“一句沒有料到就可以敷衍我了嗎？！”
話音剛落，靳夜就出手了。他這次真的是往死裡打，厲莫臣閃躲不及，中了招，兩個人瘋狂地扭打起來。
保安們連忙去阻攔。
本來跟護士說話的秦向陌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跟着加入戰局。
“靳夜！都是你！爲什麼要把葉清荷藏起來？！爲什麼？！你口口聲聲說保護她，你這就是這麼保護她的？”
混戰一觸激發，三個大男人打在了一起，宣泄着心裡的憤怒悲痛。
這可苦了醫院的保安，護士們嚇得不敢過來，誰過去就是殃及池魚。說來奇怪，唯獨我站在急診室門口，他們沒有打過來。
最後是警察過來，一個接一個銬起來，局面才平靜下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眼神急切地盯着紅燈，心裡不斷的祈求上天，留下葉子的一點骨血。
葉子半生孤苦無依，生父把她賣了，未婚夫另娶……她是犯過錯，插足了他人的婚姻。
但所有人都是完美無缺的嗎？
葉子曾跟我一樣絕望掙扎，不願做情－婦，是秦向陽不肯放手。憑什麼代價都由葉子來償還？
手術一共進行了很久，門再開，醫生推着蓋着白布的擔架出來。
我看到這一幕，終於憋不住痛苦出聲。
靳夜和秦向陽臉色大變。
“不，她不是葉清荷，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哪裡弄錯了。”癱在休息椅上的靳夜已經魔怔了，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
秦向陌身形搖曳地走過來，揭開那層潔白如雪的布。手術服沾上大片鮮血的醫生退後兩步，低頭默哀。
秦向陽緊緊地抱着手術檯上雙眼緊閉的葉子。他聲音溫柔的說道：“清荷，醒一醒，我們回家。我什麼都不要了，我會離婚，我會娶你！對不起，你醒過來好不好？你怎麼能捨得離開我！”
葉子沒有生氣了，臉上都是血，頭髮更是被血塊凝成一團了。面部表情都已經僵硬了，透着青白的死氣。
“葉——清——荷！”
秦向陽抱着葉子，再次嚎啕大哭。
聽到哭聲，癱坐着的靳夜也迅
速起身過來，絕望痛苦地看着擔架上躺着的葉清荷。
“啊——！！！”
我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暈之前，我聽見許許多多的聲音。
沒辦法接受事實，我不願意醒過來，也拒絕去接受。
強迫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之後，所有人都還好好的。
夢裡一片黑暗，我什麼都尋找不到。說不清楚爲什麼，我在夢裡很反常，一直在流淚，心臟被絕望撕扯，很難受，恨不得立刻就死掉。
這場夢很長，我不願意醒過來。
時常聽到厲莫臣的聲音，他憤怒，咆哮，甚至祈求我，哪怕是睜開一下眼睛也好。
當他說葉清荷要舉行葬禮了，我當晚就醒過來了。
大腦是昏的，意識是麻木的，心裡被絕望充滿……就這樣突兀地撞上厲莫臣的視線。
他臉色很難看，雙眉緊皺，下巴一片青茬。頭髮凌亂不堪，衣服也一樣皺得不成樣子。
他這個形象，我不是第一次見到，所以一點兒都見怪不怪了。
我問他：“厲莫臣，我的腿是不是斷了？”
“腿？”厲莫臣微微一怔，聲音嘶啞的說：“你腿沒斷，是舊傷復發了嗎？我現在去找醫生。”
我拉住他的袖子，扯着他，不放他走。
“我是不是才跳完樓？你還沒有給我找護工吧？！”
我期待地看着他。
厲莫臣嘆了口氣，衝我搖頭。
我眼睛頓時就溼潤了，疼得厲害，淚水洶涌地冒出，聲音哽咽着囑咐他：“你不能給我找護工，更不要去找一個叫陳嫺的護工，你要她有多遠走多遠，永遠不要遇見我。還有葉清荷，一定讓她跟我絕交，因爲我是掃把星，害人精！”
我意識已經麻木，不願意面對現實了。
“我只會害死人，沾上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曦微！”
厲莫臣雙手張開抱住了我，“你不是什麼掃把星，害人精，別胡說八道了。”
在他的肩膀上，我的情緒突然就崩潰了，撕心裂肺地嚎哭。此時此刻，我早已經忘記了我和他的仇恨，抱住他的腰，一直哭一直哭。
我哭得停不下來，淚水鼻涕稀里嘩啦地亂流。厲莫臣察覺不對勁，百般哄我。
“不哭了，曦微，人死不能復生，不是你的錯。事故原因已經查清楚了。”
“丁曦微，我警告你不準哭了！”
“不準哭了——丁曦微！”
我不該哭的。
每次我哭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而且我哭得很兇，跟洪水似的，想停都停都不下來。厲莫臣半邊肩膀溼透了，襯衫大半都是溼答答的，我還在哭。
厲莫臣後來說，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能哭的人，哭到都快斷氣了，還停不下來，簡直是想要用淚水把他給淹死一樣。
我哭累了，又昏過去，才停止。
睡了沒多久，厲莫臣就把我折騰醒，他讓我吃東西。我發脾氣，把所有的東西都丟在地上，他惱羞成怒：“丁曦微，你要是不吃東西，明天休想我帶你去參加葉清荷的葬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