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原本五色光彩流轉的玉帶橋,此刻早已沒有了原本的模樣。甚至遠處從山谷進口延綿至此的厚重雲海,也都沒了影蹤。整個玉帶橋混在一片昏濛濛的煙霧當中,不能分辨橋附近的情況。
“爹!”吳錦鱗按落仙劍,箭一般的衝向玉帶橋。
剛剛碧遠匯聚了所有銀狐仙法的一計攻擊,與齊一鳴在玉帶橋上所佈置的無名陣法悍然碰撞,即便是遠在後山陣核之中的吳錦鱗和其他修者們,也感受到了這股巨大的力量碰撞。再也顧不得身爲谷主的爹的安排,吳錦鱗腳踏飛劍趕往玉帶橋,而他目睹的,卻是這樣蕭索的一幕。
飛的近了些,吳錦鱗看到玉帶橋上一抹不同於其他灰暗的顏色,竟是一枝嫩芽。這尋常人心中代表希望的顏色,映在吳錦鱗眼中,卻讓他內心沉重。“爹!”吳錦鱗感到臉上被一銳物劃破,想來卻是剛剛低落的眼淚在罡風中凝成冰晶劃破了自己的臉皮。
果然,仙劍再落,吳錦鱗看到了那嫩芽的全貌。正是一棵巨大的松樹,伸出枝丫地擋在玉帶橋的前端。吳錦鱗的心沉到了最底,那樹正是父親的原形,而看此時松樹的大小,早已比正常的化形要高出一倍有餘。父親他,果然還是再次是用了化形,而且他還激發了丹田中的全部仙法。
吳錦鱗腳下踉蹌,幾乎快要跌下仙劍,而就在此刻,他卻看到了那棵遍體鱗傷的老松樹,樹幹上龜裂密佈的細紋組成的那個眼睛般的圖案,緩緩睜開。
“呼澤託……”
從那老樹的口中吐出了這三個字,吳錦鱗呆立當場。
而原本全無聲息的玉帶橋上,此時則傳出了一陣陣排山倒海的迴應“呼澤託、呼澤託、呼澤託!”
吳錦鱗終於安然落下,他慌張奔至父親還是老樹外貌的身前。“爹!您沒事吧?”聲淚俱下,吳錦鱗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夠見到父親。
吳偉峰身上的法術逐漸消散,他偉岸的身形慢慢縮小,樹狀的枝葉收回體內,最後,留在玉帶橋上吳錦鱗身前的,只有一個瘦削乾巴的老頭兒。
“爹,發生什麼事了?”吳錦鱗看着這個老者,他身上傳來的功法是如此熟悉,吳錦鱗從小便被這功法庇佑着長大,他怎麼會不瞭解,眼前這人正是自己的父親。可是,剛剛的分別不過短短几個時辰,這期間,父親、塵境谷、還有這玉帶橋究竟經歷了什麼?爲何一切都變了,變成完全陌生的樣子。
吳偉峰推開自己的兒子,即便只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也讓他喘息練練,還不得不停下休息片刻。“你,你爲什麼不好好鎮守,鎮守陣核!”
吳錦鱗一臉黯然,自己擅離職守自然會受到責怪,可是眼下山谷劫後餘生,父子兩人不過剛剛見面,父親他便先來追究自己的責任,卻不過問自己因爲擔心他的安慰而拼死趕來。吳錦鱗別過頭去,顯然並不服氣。
吳偉峰深深嘆了一口氣,伸手指向殘破的陣符中一個蜷曲的身體,“既然來了,就來拜見呼澤託大人。”
吳錦鱗愕然,谷中這一日發生的變故,似乎比自己過去生活的二十年都多。目光隨着吳偉峰的手指望向那個谷中修者正在膜拜的對象。那瘦小的身體、那樸素的衣衫、那熟悉的背影。
“這,這不是那個姓齊的小子!”吳錦鱗認出了昏倒在陣中的那人。
“休得放肆!”吳偉峰上前,強自按下吳錦鱗的上身。儘管已經把身體和丹田都消耗的所剩無幾的吳偉峰看似用力的雙手中並沒有幾分真正的力量,可吳錦鱗還是覺得背上的雙手有千鈞重,壓的自己不得不躬下身子。
“谷主!”比起一臉老態的吳偉峰,鶴叟此刻倒顯得頗有精神。剛剛最終的一番對決,齊一鳴以輪迴鼎中收集的修者功法爲引,發出了最終一擊。而那個福菁國的長老,似乎也是以必死之意應戰,他不顧安危的集中了所有銀狐之力,竟然合成了巨型銀狐幻想反撲。齊一鳴發出的攻擊集合了衆多修者之力,遠超他自己的修爲。齊一鳴又勉強調轉陣符的力量想要防禦,最終因爲仙法消耗過快,陣符的反噬之力將他整個人震飛昏迷過去。
吳偉峰正是這這個關鍵時候再次化形,以巨木之形展開所有的枝丫,將谷中的修者和齊一鳴維護在他的綠蔭之下。
“眼下該儘快送呼澤託大人去休息。”鶴叟指指自己的靈獸白羽。吳偉峰對他點了點頭,鶴叟便引領者白羽來到齊一鳴身前,也不比鶴叟自己費力,白羽彎下長長的脖頸,將齊一鳴兩下拱到自己背上。鶴叟從後面扶着昏迷的齊一鳴,也跨坐在白羽身上。
“谷主,切勿焦躁,呼澤託大人只是力竭昏倒,明日前定可恢復,參加甄選大典。”白羽展翅飛起,將鶴叟的話語落在身後。
吳偉峰望着遠去的靈獸出神,良久,他才轉過頭:“甄選大典按期舉行,錦兒,你去通知一下吧。”
“什麼?”吳錦鱗束手站在父親身後,聽聞這話時,還是不禁詫異。“谷中今日遇到如此的變故,大點還要按期舉行?”
“不必多說,你去安排就好。”吳偉峰卻不看自己的兒子,此刻,他甚至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正從他的體內飛速的流失,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看着大典平安完成,那是自己作爲谷主的最終職責。
“可,可是!”吳錦鱗望着展開雙翅翱翔碧空的白羽,雙眼中有些不甘:“那個人!”用力咬了咬嘴脣,吳錦鱗費力繼續說道:“那位呼澤託——大人,他也要參加甄選麼?”
“他必須參加。”吳偉峰風燭殘年的身體,發出的聲音卻分外堅定。
“可……”
“不必多說了,此舉關係山谷未來,你盡力籌備就是了。現在開始,除了甄選名單中的成員,其餘修者都隨你調派,務必在明日大典前修復谷中的隔離結界。龍神大人是萬萬不能侵擾的,知道了麼?”
“是!”吳錦鱗知道多說無益,低頭領命,便折回後山調派人手去了。
吳偉峰擡頭望向藍天,刺目的光芒耀的他流下兩行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