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睿自然認得這個印記,甚至,在長久的生命之中,敖睿還曾經如同自己的族人們一樣崇拜、嚮往過這樣一個印記。
對於以化龍爲目標的北海敖氏一族,萬多年族中不曾有人化龍成功,這多多少少磨滅了族人們的修行熱情。族中的長老們很是憂心,畢竟年輕人缺乏追求的目標,這讓整個種族都陷入消極的情緒。
長老們翻出古老的典籍,在浩劫中大家憑藉着智慧和勇氣保存下來的書籍中,記載中龍族曾經的重重強盛與輝煌。“龍血契約!”敖睿記得那時候自己還年幼,站在一羣兄弟姐妹之中並不顯眼。大長老手捧着古籍,用他那特有的顫巍巍的聲調念道:“龍族許下承諾的方法,契約成立之時,受約之人身上便會多出一道龍血印記。”
敖睿記得自己掂着腳尖,目光緊緊跟隨大長老那乾枯如同樹枝般的手指,仿似自己的手也劃過了族中那本神聖的典籍,受到了龍族的祝福。敖睿不知道在那一刻他幼小的心靈上萌發了怎樣的種子,可是他明白,自己那時候的眼神一定也如同周圍的那些兄弟姐們一般的灼熱。
“天龍說的是真的,這個以龍血灼傷你身體髮膚的印記,代表着龍族對你的認可。任何擁有龍血印記的異族,都被整個龍族看作朋友。”敖睿說出這段話,不自覺放慢了語調,仿似大長老在此刻附身於他,傳承族中千百年來的信仰。
“什麼意思?”齊一鳴已經思緒全無,上一刻還是生死相逼的敵人,眼下怎麼就成了朋友。因爲那個龍蛋,可那個龍蛋又是怎麼會臨陣倒戈,毫無徵兆的來幫助自己呢?
“小子!”天龍有些不滿的看着這個已經被自己打下契約烙印的人族少年,尋常人若是得到了龍血契約,早已經三叩九拜感激涕零了,怎麼這個呆頭傻小子卻毫無反應。不過想起那些繁瑣的禮節,天龍自己也覺得頭大不已,人族就喜歡搞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他們管這叫什麼來着,哦對,拍馬屁。
以往天龍是很看不起那些卑微的人族,爲求得一點力量,便低聲下氣苦苦哀求,或是好話說盡,盡極吹捧之能事。天龍向來是一種超然的態度,藐視這些繁文縟節的。包括這山谷中萬年來延續的祭拜之禮,雖然身在異界,天龍也能從使者身上感受到這些修者們的崇敬之情,而它的態度則是——鄙視。
今日這個人族小子倒的確是與衆不同,非但屢屢觸怒龍威,甚至在得到龍血契約之後,亦沒有什麼感激的表示。天龍此刻內心感受十分複雜,雖說這正好證明此人血脈的獨特之處,且他不甘阿諛的態度,本來應該是爲天龍所欣賞的。但是,天龍卻不得不承認,比起這個無禮的小子,還是普通人族們搞得三叩九拜,高呼萬歲的複雜儀式更讓它喜歡些。如此想想,谷中的那些總是提心吊膽擔心觸怒自己的修者們,顯得更是可愛多了。
“小子!”天龍自顧煩擾着,擡頭卻見那個人族小子也是一臉茫然,不覺得氣從中來,自己的孩子怎麼就認了這個血親,可恨可恨!
齊一鳴一驚,就看見天龍巨大的龍頭微微垂下,銀色的眸子裡閃耀着怒意。
“你要幹什麼!”齊一鳴生硬的回答更是讓天龍氣憤。然而幼子已經認親與他,自己也給他打下了龍血烙印,可謂是木已成舟沒有退路了。
天龍鼻孔中噴出幾道白色煙霧,勉強釋放出自己的怒意。就當是爲了看看那所謂的天命變數吧。想到那個人將來有一天面對這特殊血脈的樣子,天龍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這世間還能有一人讓那個人意想不到,想想就令人興奮呢。想到這裡,天龍放下了自己心中小小的不快,和顏悅色對齊一鳴說道:“總之,小妖以後就跟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它。”
“可是,”齊一鳴有些猶豫,“我不能接受。”雖然在剛剛的狂風之中,自己和龍蛋守望相助,彼此依靠的挺了過來,可畢竟它是天龍後裔。更何況,在一切轉變發生之前,龍蛋還吸食了谷中那麼多修者、靈獸的功法。現在那些修者與靈獸們依舊生死不明,齊一鳴做不到說放就放,將這龍蛋當做自己的親密盟友。
“你!”天龍發出巨大的鼻息,若不是如此,它實在難以抑制自己上前撕碎面前這個少年的衝動。而可惡的龍蛋此刻還在一旁發出“呼呼”之聲,天龍有那麼一刻真想一爪拍死這兩個勞神的貨色,然後拍拍尾巴回異界去算了。
“冷靜,冷靜,想想那個人,這個臭小子既然能把你惹怒到這個地步,到了那個人那裡,還不知道又怎樣的好戲呢。”天龍深吸兩口氣,在心裡給自己平復的時間。
“這由不得你!”天龍用額頭頂着齊一鳴的腦袋,雖然並未用力,巨大的龍威已經是讓齊一鳴感到喘不過氣來。
齊一鳴神識之中,玄盧上躥下跳地大聲吠叫,顯得極爲激動。齊一鳴知道玄盧是有所發現,索性將神識投入玄盧的視野。再睜開眼,臉前早已不是那個碩大的龍頭,而是一團凝實、純粹的能量。
齊一鳴依稀記得,這能量的中心,正是天龍雙眼之間上丹田的位置。那就是上丹田的秘密麼,比起同樣純淨的陰力魔功與陽力仙法,天龍額頭上的這圖案能量顯得更富有變化,如同活動的白色煙霧一般,流淌着。
感受到齊一鳴竟然趁此機會窺視自己上丹田的力量,天龍一驚,龍爪向下用力,登時將齊一鳴拍飛。龍蛋小妖又想上前維護齊一鳴,天龍此次失去了耐心,前爪一收,便將龍蛋攏在爪中,小妖再也動彈不得。
“小子!竟然偷窺上丹田的秘密!”天龍語調聽不出喜怒,只是它方纔將齊一鳴打出的力道確實把握的極好,只是將他身體推出,卻並未讓齊一鳴受傷。
齊一鳴此刻卻是頭腦中一片轟鳴,對現下的他而言,上丹田的秘密已經超出了他對於力量的認知,猛然間接觸,自然會生出魂魄出竅的衝擊感。
“這不是你現在能承受的力量,總之你照看好小妖,自然有機會接觸這個秘密。”天龍此刻語氣和緩,堪稱諄諄善誘。
齊一鳴睜大還略顯茫然的眼眸,用他那同樣木然的臉望向天龍:“不行!”
“拍死他算了!”天龍心中只剩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