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柏身影及其迅捷,轉瞬便已消失於齊一鳴的視線之外。
到底成功了麼?齊一鳴內心忐忑,“枯木”將成之時華光閃現,齊一鳴甚至都未看清這陣符完成的最終形態。好在,神識之中,齊一鳴與蓋田的那道聯繫還在。雖然比起仍然留在神識中的玄盧,那聯繫變得微弱了不少,但齊一鳴還能勉強辨別。
往西南那邊去了,齊一鳴急於知道自己一番忙碌之後,翠柏是否安好,而它又是否真的能夠如同敖睿所說的,看到五行本源之力。那麼只有,追!
若是齊一鳴有時間多去了解一番這山谷之中的規矩要求,便會知道,這看似無拘無束的自由之地,也還是有些不尋常的約束的。然而他卻在一個極爲微妙的時間到達了谷中,不論是心神不寧的谷主大人、忙的頭暈腦脹的代理谷主吳錦鱗,亦或是谷中此刻頗爲緊張的其他修者們,都沒有工夫給他講述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不可在谷主與鎮山靈獸獨處時有所打擾。
潺潺的水聲讓齊一鳴緊張的心緒稍加放鬆,走過一道曲折的長廊,他終於來到了一處深潭岸邊。翠柏果然在這裡,它圍繞着谷主歡呼雀躍的樣子,好不快活。而谷主更是一臉欣慰的望向翠柏,似是願望成真,谷主早已老淚縱橫。
而齊一鳴的眼神卻並未停留在這溫馨感人的一幕,他的目光穿越過這一人一猿,落在他們身後那隻巨大無朋的靈龜身上。
“小子,你身上靈獸的氣息很濃啊,你用它們煉化了法寶?”
神識中突然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齊一鳴一愣,隨即明白了這聲音正是出自那頭老龜。看來這繞指柔,真是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呢。細細想來,人類修者總是千方百計的獵殺猛悍靈獸,再將它們剝皮抽筋,煉化製成種種法寶器物,這行爲,的確殘忍。
然而不等齊一鳴解釋,神識中卻響起了敖睿的聲音:“你早該過了大限,還在眷戀什麼?”
靈龜着實吃了一驚,以至於那聲音久久並未回到。一陣沉默之後,齊一鳴才聽到一聲深重的嘆息,“爲這山谷啊,我還不能放心離開。”
同爲靈獸,靈龜對於敖睿並不排斥,作爲同樣壽命漫長、修爲強大的靈獸,靈龜打開了話匣子。“這山谷,我已守望千多年,眼下後輩們經驗尚淺,見識也不足,真不知該如何放心把這一切交給它們。”
“哦?”敖睿亦大爲意外,他所知的靈獸世界,不論飛禽走獸、花精樹怪,勉力修行無非爲了提高自身最終化身上古神獸或者化爲人形繼續進行更高階段的修煉罷了。敖睿還從未聽說,會有靈獸甘願守着一方山谷和修者,以此作爲終身奮鬥的目標。
“難道你被這谷中之人馴服,成了守護靈獸?”以敖睿的見解,靈獸爲修者服務,皆是出自魂魄烙印的束縛罷了。
“非也。”靈龜自己頁無法解釋這份責任何時變成自己內心的那份堅守,但是它知道,不論是它自己,還是上一代的鎮山靈獸,或者往前追溯更久的歷史,那些守護塵境谷的靈獸前輩們,它們都如今日的自己一樣,堅守着這份承諾。那是對於那位大人的承諾,儘管那位大人的傳說早已飄散於滾滾歷史的濁流之中。
“這是最後一方淨土,你不懂。”靈龜似是非常疲憊,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再無聲息。留下靜默的空白,讓齊一鳴與敖睿都陷入沉思。
“你怎麼會在這裡!”卻是谷主的聲音,不同於初見時的溫文爾雅,此時的吳偉峰暴躁的令齊一鳴有些擔憂。
“難道是因爲靈龜它……”看到靈龜老態龍鍾的樣子,齊一鳴也不免擔心。而這,偏偏是此時谷中最不該提起的話題。
“你不許進入這裡,趕緊給我出去!”鎮山靈獸早已喪失靈力,只能靠仙丹勉強維持生命,如此重大的密秘一經泄露,勢必將整個山谷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谷主此時已經是在咆哮,而他原本平和的面孔,此時也是猙獰可怖。“出去!滾出去!”
翠柏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在它心目中的谷主一向如同一位慈父一般對它關愛有加。轉過頭,望向齊一鳴,翠柏似乎下定了決心,它縱身一躍,擋在了齊一鳴身前。
“翠柏,你!”吳偉峰詫異的看着這個自己從小養大的仙猿,隨即目光又遊移至齊一鳴的身上,“是了,你對它有着救命之恩,爲它復明的,也是你吧。”谷主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望向齊一鳴。
剛剛神識中的一番對話,多少讓齊一鳴瞭解了這個看似掌控大局,實則步步如律寒冰的男人。他擔負了太多的責任,而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候,又經歷了太多考驗。“若有什麼能夠分擔的,谷主講講也無妨。”
吳偉峰很是爲自己剛纔的失態而感到羞愧,面前這個比自己的兒子還小的少年,身上卻透着一種淡然的自信。那是齊一鳴經歷過諸多險阻、挺過種種磨難而產生的自信,而這種感覺,也在無不知覺中,影響着他身邊的人。
既然他能夠解決了翠柏眼睛的問題,說不定,這真的是谷中的一個轉機。谷主早已過了以貌取人或是僅憑年紀去判斷對方能力的歲數,更何況,眼下的塵境谷,本就需要一個奇蹟。
“這山谷之所以維持,正是因爲靈獸的靈力在維持着諸多的法陣。”不再去追究自己那些爆發的情緒,吳偉峰決定將眼下谷中的情況對齊一鳴和盤托出。這些扛在吳偉峰一人肩頭上的巨大壓力,此刻化作平和的語言,娓娓道出。
連谷主自己都不曾想到,那些將自己碾壓的幾乎崩潰的問題,那些全力隱瞞的秘密,竟然就這樣告訴給了那個與自己僅有一面之緣的名叫齊一鳴的少年。也許,這也是種緣分吧,吳偉峰舒了一口氣,即便這少年的出現最終無法改變那既定的結局,能將胸中那些壓抑已久的事情暢快而談,也讓他感到一陣久違的平靜。
“要知道,實際上,法陣的運轉,並非是鎮山靈獸維持的。”就如現在,吳偉峰指了指深潭之中那早已喪失功法的靈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