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如同一柄利劍,劃開了虛浮於孤蕭城上方的重重障礙,直接落在高臺中央。強大的靈力波動將塵土與碎石一柄席捲而起,四散崩裂,一時間高臺中央激盪而起的強大震顫,讓所有人都不禁以劍支地,才勉強不至於摔倒,唯有靈力較高者方能立足穩當。
“真……真讓你這烏鴉嘴說中了。”伊采薇望着祝雲滄,道。
“你不是說,該來的一定會來麼,瞧,這不來了。”祝雲滄調侃道。
煙塵散盡,衆人竟發現,那臺上比試的二人已成了兩具身首異處的屍體。這二人,都是少年弟子:一位來自雲崖宮,此刻他手中的法寶——騰龍鎖,已然分作數斷。另一面,躺着的是他的對手,來自蜀山接天頂的一位女性弟子,蜀山接天頂法寶伏妖綾變作了一團焦黑的破布。
“你是何人,爲何在此濫殺無辜!”人羣中,雲崖宮有一名弟子——或許正是那死者的朋友——飛身上臺。臺上,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睥睨衆人,那飛騰而上的雲崖宮弟子剛要出劍。卻見那黑影斗篷一角輕輕翻飛,斗篷下光芒乍起。
“啊!”一身淒厲的慘叫,鮮血噴涌,若桃花般飄落,只是一瞬,那衝將上去的弟子已經被人一劍腰斬,跌落在地,臟腑與鮮血一道肆意橫流。
“天吶!”不禁有修爲較低的修道人士喊了起來。
方一平上下齒不斷打顫,瞧瞧退向衆人身後。
“你!是你!”九玄宮門衆之內,一名玄字輩弟子大喊起來,“你是當日地脈前的……”
鏡光似乎想起了什麼,尖銳的嗓音飄蕩出口中:“是這傢伙,當日便是他將那破壞地脈、接出六江聖帝的男子救走的。”
當日,地脈之前,邪侍禍亂九玄宮,將六江聖帝召喚而出。在衆人圍殺之下險些困於天鴻真君法陣之內。那時,有一名男子在半空中僅以一劍之力便瞬間摧毀了法陣陣眼。而此刻,這男子就站在衆人面前,而且揮手之間便破壞兩件法寶,誅殺三人性命。
“我無心與爾等修道鼠輩糾纏,亦不想濫殺無辜,方纔這三人,只是有些太礙手礙腳。”黑袍男子冷冷道,“我知道,你們在藉此大會尋找共抗我妖族之法。你們自可隨意。”他的聲音平靜而自信,迴音彷彿來自天外,竟帶着洪荒般地滄桑。只是,他長髮下遮蓋一半的臉龐並不老邁,反而年輕英俊。
只是這種英俊之中,帶着別樣的陰鬱。
“這麼長時日,我等根本沒有管你們這些無能又無恥的修道之人到底在做什麼。”男子道,“你們以爲,是因爲我們沒有發覺?呵呵……我們的計劃,志在必行,你們絕對擋不住。倒不如好好過幾日安穩的生活,想想自保的方法爲妙。”
“狂妄之徒,胡說八道!”人羣中,又有一名中年人企圖衝將上來。那男子左手輕輕一招,高臺四角的兵器竟同時向那男子襲來,在他的面前落成了一排囚籠般地兵器陣。
那中年男子一時竟嚇得癱軟下去。
臺上的黑袍男子嘲諷般地一笑,道:“我勸你們不要反抗,這裡無人能當下我三招。”轉而,目光落在祝雲滄身上,道,“我來,只有一件事,便是取回我的東西。”
臺下諸人都開始步步退卻,聽了對方如此說辭,他們竟帶上了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彷彿只要不惹上這黑袍人,便可保自己一條生路。連平日裡在江湖上強勢而橫行霸道的幾大門派掌門亦在此刻靜默收聲。
“毀殤之力,看起來還在你身上。”男子望着祝雲滄,道。
祝雲滄面無懼色,上前一步,道:“不錯,是在我這兒,你想要?”
“呵呵,我若想要,便不會與你說話,直接殺了你即可。”男子道,“如今毀殤之力還缺少一個容器,你好好保存,總有一天我會取回來。”
“我憑什麼聽你的?”祝雲滄淡然一笑。
男子道:“呵呵,你想要活得長久一些,必須聽我的。”
轉而,他的目光掃過人羣。那些人在這目光的逼視下不得不後退。最終,那雙銳利的眼睛落在一位白髮少年的身上。那少年微微低着頭,在秋風中,顯得有些孤獨蕭索。雖然他邊上站滿了同門弟子,但他卻似乎依然如此孤立,如此特別。
“你身負奇劍,卻不好好使用,與這幫牛鼻子爲伍。”男子道,“不如把此劍還給我,我或還可饒你一命。”
孤天溟擡起頭,淡淡笑了笑,道:“如果不行呢?”
“那我也定會取回自己的東西!”男子將手一揚,一道黑光猛然向孤天溟襲去。
一聲金屬撞響,孤天溟身形未動,祝雲滄卻在這一瞬間擋在了他的身前。
“口口聲聲說,都是你的東西,你到底有多少東西在這兒?”祝雲滄道,“這些東西,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了麼?那我說你乃是我僕從,你可答應?”
“你很大膽。”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可知道,我不殺你,並非我不敢殺你或不願殺你。只因當日六江聖帝留你一命,想看看你今後會如何行事。我斷然也可不接受他的遊戲!”
祝雲滄並不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麼,但依然鎮定道:“我不管你在說什麼,總之,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的朋友。”
“雲滄,你讓開,此事無需你管。”孤天溟道。
“這就是我的事。”祝雲滄堅定道,“今日我管定了。”
男子道:“還從來沒有一個人類,敢在我面前造次!”隨即,斗篷一揮,右手伸出,手中是一個黑焰流轉,妖氣滿盈的光球。
“雲滄哥哥!”不知何時,沈芯翎已經從人羣中跑出,不顧靈璧劍派掌門的組織,來到祝雲滄身旁。另一面,伊采薇也帶着隱流衆人緩步而上,立在祝雲滄身側。
“想不到,你的朋友很多。”男子笑了笑,道,“我邪臣,今日便要把你們盡皆屠戮。”
所有人的兵器都掣在手中,祝雲滄冷冷一笑,道:“我想,這個時候悽燈前輩應該不會再阻止我們一羣人打一個了。”
“不,我同樣要阻止。”誰知,悽燈身形一閃,乘着光暈落在高臺之上,道,“在這高臺上,誰都不能壞了規矩,一對一,便一定是一對一。”
邪臣聽了那聲音,微微一驚,轉過身來,盯住悽燈老人,道:“我真沒想到,這裡居然還藏着一位高人。”
“高人談不上,倒是能和你這位魔域來使說上幾句話。”悽燈老人蒼老但洪亮的聲音,此刻竟變得更加有力,這聲音震懾人心,彷彿要貫透玉宇。
原本,誰也不知道悽燈老人是否有靈力,誰也看不出來他,他對人實行天誅之時,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還是上天的賜予。
但此刻,大家似乎都明白了,若是上天果真在觀看這孤蕭城中的比試,諸神卻爲何不下凡來想助於人類,任由這魔界中人肆意屠戮生靈?
“你是來找死的。”邪臣沉聲道,隨即,手中黑色的光球化作一柄長劍,旋身而下,一劍擊向悽燈老人的面門。塵土飛揚,孤城震動,天地似乎也在這一刻爲之色變。
光暗交疊之後,整個天色變得陰沉下來。高臺之上,無數的碎石竟在這一刻浮在空中,似乎都被四散的靈力依託,久久不肯落下。
在那碎石之間,邪臣與悽燈老人的身形換了位置。
“哼哼……你這傢伙,劍法一點都沒有進步。”悽燈老人道。
邪臣轉過臉來,憤怒的眼神彷彿要燃盡一切,道:“等你灰飛煙滅後再說這種話吧!”隨即再次衝上前來。悽燈老人木杖一劃,金光四射的法陣出現在邪臣面前,邪臣狠狠揮動黑色光劍,一劍擊碎了那法陣,身體卻無法再向前移動,手勢飛身退卻。
悽燈老人笑了笑,道:“何必如此着急,待我交代完最後一些事情,我們再比試不遲。”
接着,他從容轉向衆修道者,道:“諸位,看來這次先天諸寶大會要提前結束了。由於此次大會不僅要重新排列《千劍譜》與《萬靈聚寶圖》,還要選出屠魔聯盟之首領門派。因此,根據目前的《千劍譜》與《萬靈聚寶圖》排列,隱流組織,十大名劍擁有其三;百草宮,十大靈寶擁有其六,此二派可當掌門之位。”
臺下一片譁然,但在此情境下,卻無人敢多說半句話。
“另外,玉玦峰崑崙門與隱流組織同盟,隱流組織又乃新生門派,故你二派須通力合作,與百草宮一道主導江湖事宜。若尚有不服,爾等自行解決!”
說罷,木杖舉起,道:“九天諸神,送江湖各派離開孤蕭城吧!”
一時間,所有人宛若身浮虛空之中,腳下竟瞬間失重,被一股輕柔綿軟的力量托起,再睜眼時,衆人竟已到了黃河之濱。
不遠處,孤蕭城依然浮在虛空之中,綻放着金黃的光芒,那上方法陣中的裂洞,彷彿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零落下一段破碎的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