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劍從天而降,夜叉大軍一時六神無主。那鈍重的巨劍在夜叉軍中央激起數丈高的塵土,塵土四散飛揚之下,已將有六七名夜叉妖族被磐石斬於劍下。自入得玉玦峰崑崙門以來,這武定剛的修爲也精進不少,玉玦峰崑崙門功法青玉戰氣給予他剛猛的身軀極大幫助,如今,他已突破化氣境界,成爲凝氣期的修道之人。
方纔那一劍,帶着青玉戰氣所賜予的真力,給予毫無防備的夜叉軍隊以重創。緊接着,卻見他飛身落下,人已到了那夜叉衆妖中間。
“這傢伙,還是如此衝動。”伊采薇道,此刻,若是她與孤天溟不出手,冒險行事的武定剛只怕很快便會招架不住。
靈秀雙劍掣在手中,人已飛身下了石壁,縱橫雙劍,展翅的纖細雙鳥飛騰而出,華光四散,將包圍圈邊緣的夜叉軍隊衝得七零八落。緊接着,卻見她已祭出靈符,以雙劍引之,拋向空中。這一式“十方淨肅陣”,正可暫時令夜叉軍隊混亂心神,難以前行—雖然並未傷害效用,但卻能給予衆人逃走的機會。
“武定剛!走!”伊采薇喊道。
武定剛道:“走?!爺爺我殺的正爽呢?爲何要走!”說罷,手起劍落,又斬倒了兩名被十方淨肅陣迷亂心智的夜叉。
“不可戀戰!”孤天溟亦從山崖上跳將下來,揮手一劍,黑光乍起,爲武定剛在夜叉包圍圈中打開一條通路。
“嘿!你這小子的劍雖厲害,但卻總是隻能出手一次,比那郜飛郜三劍還不如!”武定剛嘲笑着,衝出包圍圈,“若非如此,今日莫說是成千夜叉軍,就是上萬,我亦要屠滅他們!”
“快走!”祝雲滄提醒道,他的雙眼正望向不遠處的山崖,但見一縷煙塵四散,幾片殘雲交融。這是特殊靈力場出現的預兆。祝雲滄曾在極爲高人練功或出現時見到過此情景——第一次乃是鏡冷突破化神之境時、第二次是鏡修與狼王血瞳對法時、第三次則是邪臣忽然從天而降之時。
這一次,定然亦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果然,就在幾人跨步離開之際,那山崖之上,一道寒光閃過,巨大的身軀從天而下,幾乎遮住了方圓數丈的光芒。那影子一聲狂吼,十方淨肅陣轟然碎裂,夜叉族人們迅速又整齊列隊,毫無慌亂之色。列隊速度之快世間罕有。
祝雲滄望了一眼那龐然大物,早已與另外幾人踏步飛行。
“快走!”他大喊道,“是六江聖帝!”
“哈哈哈哈,小子,你還記得我?”秋日寒空之中,那長約數十丈的身軀如同一條在空中奔流的渾濁江河。巨大的蛇首,噴吐出的寒氣瞬間降下了一片冰雪。當日在地脈之中,祝雲滄沒有窺見這巨蛇的全貌,此刻見到,祝雲滄卻發現他比想象中更加龐大,更加可怕。
“我當然記得你,又老又醜的怪物!”祝雲滄大聲吼道。
六江聖帝道:“你莫要忘記,當日是我放你一馬,否則你早已被寒冰煉獄折磨得屍體都不剩了!”六江聖帝的聲音隆隆而來,彷彿就在耳畔。
六江聖帝繼續道:“你以爲你們能走得了?我放過你一次,但不見得我放過你第二次!”
“你不會殺我!”心知無法逃脫,祝雲滄竟反身停在當空,冷冷注視着六江聖帝。
“雲滄,你做什麼!”孤天溟驚呼。
“祝雲滄,你不要命了?!”伊采薇亦無法理解祝雲滄的做法。
“你們快走!,這傢伙不會殺我!”祝雲滄張開雙臂,道。
“你如何能確定我斷然不會殺你,你未免有些太自信了吧?”六江聖帝冷冷道。
祝雲滄道:“你們想要奪回的東西,放在一個人身上,總比散落在神州各處要方便得多。”
六江聖帝道:“我爲何不可以直接殺了你,取了毀殤之力。那豈非方便許多。”
祝雲滄亦報以冷笑,道:“得了吧,要殺我你們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若是你們有實力完全保存毀殤之力,那還要毀殤劍做什麼?如今毀殤劍碎裂,你們最大的障礙便是這至陰之力沒有了容器,我豈非就是天然的容器所在?”
“呵呵呵,哈哈哈!”六江聖帝狂笑起來,接着道,“你非常聰明,只可惜聰明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祝雲滄道:“若沒有別的事,我便走了。”
六江聖帝道:“不錯,我此刻的確不能殺你,但我可沒說,不殺你的朋友!”
祝雲滄大驚失色,而六江聖帝已經聚氣於口中。
“小心!”祝雲滄大喝一聲,與此同時,一股極寒的力量從他身側奔涌而過。伊采薇、武定剛、參商老人與孤天溟急忙散開。
若非祝雲滄提醒,他們四人早已被這股力量凍成了冰塊。
六江聖帝並不罷休,巨大的尾部隨意一繞,捲起那山崖樹林中的十數棵粗壯的樹木,向孤天溟等人狠狠擲去。孤天溟心知,不斷躲閃退讓亦不是辦法,故意後撤一步,掣出背後寂滅之劍,橫空甩出。祝雲滄見狀,猛然一驚,急忙雙腳踏着飛騰的樹幹,向高空飛去,道:“天溟你小心點,小爺的命差點讓你交代了!”
孤天溟大聲道:“情況緊急,雲滄對不住了!”說罷又縱劍一劃。
縱橫兩劍形成一個十字。
祝雲滄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分說,已催動手臂真力,五指張開。他只覺胸中一陣激流奔騰,再次揮掌而出時,一股黑紫色光芒形成的長劍躍動而出,正與那十字相合,化作一顆黑紫色隕星,向六江聖帝襲去。祝雲滄與孤天溟降到同一高度,兩人都捂住胸口,可見這樣強行激發力量,令他們靈力大損。
伊采薇亦停下身來,參商老人卻道:“不必等他們,此刻我們就算留下來,亦只有死路一條。”
“你怎樣?”雖然是秋日,祝雲滄已經滿頭是汗,他不聽喘着粗氣,側臉問孤天溟道。
孤天溟亦臉色蒼白,咬着牙,口中只迸出一個字:“走!”
兩人亦不管那隕星是否擊中目標,反身繼續御氣飛行。
那深色隕星向六江聖帝疾馳而去,連他此刻也有些驚訝,道:“毀殤、寂滅……好,不想當日邪臣的劍技今日會被你們重現。只是,這力量真實差若天淵!”說罷,張口噴出一股寒流。那寒流瞬間便與隕星相撞,兩股力量互不相讓,在半空中死死相持。
“吼!”片刻之後,六江聖帝一聲暴吼,頓時,黑色的光芒與蒼藍的寒流一併碎裂,就在這碎裂的霜華與飛雪之中,六江聖帝龐大的身軀騰空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早已飛遠的祝雲滄等人追去,連地面上的衆夜叉軍士亦不免受到波及,以手捂臉,身子搖搖欲墜。
“不妙!”武定剛率先回頭一望,大聲道,“即便用盡全力,亦傷不了六江聖帝分毫嗎?!”
“未必,至少他已經耗費不少靈力。”祝雲滄道,“呼呼……”他的氣息依然不穩,“只是,此番他若有心殺我們其中一人,我們還是逃不掉……呼……”
“你明知他不會殺你,自然會說得如此輕鬆。”武定剛道。
祝雲滄不語,他想起了悽燈老人的話,此刻,他還不能死,過了片刻,當六江聖帝那龐大的身影越來越近之時,他反而變得坦然起來,道:“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死!”說罷騰身而起。
“你靈力虛耗過度,不能再……”伊采薇回過身,剛想阻止,卻已是來不及了。
祝雲滄騰衝向前,與六江聖帝向逆而行,先天真劍已化在手中,現出原形。
“你當真要逼我殺你?”六江聖帝沒有停下的意思,吼道。
祝雲滄道:“我絕不會讓你傷害我的朋友!”
“朋友?可笑!”六江聖帝張開大口,發出一聲暴吼,道,“看來你還沒有嘗夠寒冰煉獄的滋味!”一瞬間,祝雲滄渾身彷彿被一陣奇寒的力量洗禮,這股力量來得十分突然,毫無預兆。在地脈之內,祝雲滄與六江聖帝第一次戰鬥之時,這六江聖帝並沒有力量如此自如地操縱寒氣。此刻,顯然他已經基本恢復了魔性,而且力量在不斷增強。
祝雲滄勉強地舉起手中的劍,指向六江聖帝,道:“我就是拼了命,也斷不會讓你過去……”
“祝雲滄,快走!不要!”伊采薇大聲喊。
祝雲滄顫抖着回首道:“你們快走纔是,走!”
六江聖帝怔在原處,道:“凡人,看來你的性子一點也未改變,還是如本座初見你時那般愚蠢。”
“愚蠢也罷,衝動也罷……我……小爺我想要做的事,就必須做到。”
“你當真以爲我不敢殺你,不殺你,無非是不想太過麻煩而已。”六江聖帝道。
“我知道,你殺我,如同捏死螻蟻一般。”祝雲滄道,“即便如此,我還是要衝上來,就算是找死……我,我一樣要試一試……”他感到自己連骨骼都已經被凍僵,但眼神依然堅定,死死盯住六江聖帝。
“當日在地脈之中,你爲了救九玄宮諸人,險些喪命寒冰煉獄之下,但後來,九玄宮人是如何對你的?今日,你爲了救那曾經害過你的百草宮道士們,依然捨身犯險。本座真實不明白,你一次次的以德報怨,到底得到了什麼?”六江聖帝道,“你何不放下一切,與我等魔族一道,屠盡那些陰險狡詐的修道之人?”
祝雲滄道:“我,不管別人如何,我絕不會失卻本心……絕不會……”
“呵呵呵,哈哈哈哈!”六江聖帝道,“本心是麼?既然如此,那本座便成全了你的本心。”說罷,再次運動真力,寒冰氣息凝聚口中。
“住手!”就在這一刻,一個人影,忽然擋在了祝雲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