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長風等人最終決定在東海之濱的船場租用船隻,前往海上。東海濱造船之工藝向來了得,只是出海價格不菲,慕容長風以數枚崑崙珍奇玉石爲代價,方換來可承載不過十數人之舟。
慕容長風遂在海邊挑點數人,與之一道上傳,出海尋找那瀛洲之島。
這大海,彷彿已然形成了瀛洲島的無形屏障,原本數百人的陣仗,最後卻只換得十幾人前往,東瀛血煞門的勝算顯然又打了幾分。
船隻出海,浪濤四起,駕船之人乃是一名年輕的水手,他對衆人言說:“此番出海尋找瀛洲,並不一定能成功,我無法保證將你們送達,只能盡力,若十日之內尚不能尋獲,我等必須返回,否則恐怕水糧用絕,有性命之虞。”
事實上,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即便水糧用盡,他們亦可堅持少則幾月,多則半年。但那船家看起來卻無甚修爲,慕容長風只得應允。
這一次,被慕容長風帶上船之人修爲盡皆不低,有一些甚至曾與祝雲滄交過手,乃是別派掌門。
諸如那神印谷掌門圖正道,萬蝶谷谷主蝶語夫人,祝雲滄都曾見識過其實力,只是他端的沒有想到,這些人如今竟會成爲自己的盟友。
祝雲滄與孤天溟站在船頭,看着暖陽落下,海水湛藍,波光粼粼,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此番出行的目的。
這連日來祝雲滄一直憂心忡忡,孤天溟看在眼中,卻只是不言說而已。
“雲滄,這個時候,我想我可以問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心焦了。”孤天溟道。
祝雲滄的神色略帶幾分疲憊,道:“我也許是有些累了吧……”
“累?”孤天溟道,“這可不大像你,目標尚未達成,怎能言累?”
祝雲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我看,你心有記掛。”孤天溟道,“心情纔會變得如此沉重。”
祝雲滄道:“或許你說得沒錯,只是,此話我倒一時不知當不當對你言說。”
孤天溟道:“你我之間,尚有什麼不能言說的麼?”
祝雲滄道:“其實,我一直覺得,血煞門一事,有着許多難以解釋的蹊蹺,而且那凌煜與鏡光,也並不像先前所言那般,甚至……他們也許與這血煞門沒有任何聯繫……”
孤天溟一驚,心下盡不禁想到了當日在凌煜房間外聽到的那些對話,神情一時也凝重起來,但他卻似並不敢多想,道:“怎會有問題?豈非人贓俱獲,十分完美?”
祝雲滄望了孤天溟一眼,道:“你覺得,十分完美?”
“難道不是麼?”孤天溟道,“若是按照那套解釋,一切難道不是都能解釋清楚了麼?”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我覺得,還有許多很彆扭的地方,難以讓人信服——或許是我多心吧,這世上本來就有許多巧合……”
孤天溟道:“你既然知道這世上的確有許多巧合,又何必多想?”
祝雲滄點了點頭,轉身的片刻,忽然竟有一抹劍氣光亮從身側襲來。祝雲滄完全沒有想到在這船上,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也會遇襲。而且這一劍十分凌厲,就來源於他的身後。
祝雲滄急忙側身躲閃,那牀邊雕龍畫鳳的蔚藍木架,便被那劍光噼啪一聲斬成碎片,碎片騰空而起,如一陣冰凌碎片一般打在祝雲滄臉上,竟讓祝雲滄一時難睜其眼。這時,那柄細劍又橫掃而至,橫掃之際,劍身上落下了一片若粉蝶般得光暈。
祝雲滄聽聞劍風之聲,不敢怠慢,急忙騰身而起,另一面得孤天溟亦喝了一聲:“你作什麼?”無鋒之劍遂掣在手中,祝雲滄抹了一般被木屑劃過的臉龐,掣出天恆雙劍。一時間,祝雲滄與孤天溟,一左一右,掣劍與面前的女子對峙。
這女子不是別人,便是那“蝶語夫人”。
“蝶語夫人,你這是做什麼?”祝雲滄冷冷道。
蝶語夫人一聲嬌叱,衝上前來,又攻出三劍,那撲蝶之劍上,粉色、白色與淺黃色的蝴蝶四散而開,如同一朵奇花,絢爛的花朵,撲動翅膀,綻放、盛開。
祝雲滄的天恆雙劍卻舞作流虹,左右開弓,乒乓數聲,便將那撲蝶劍擋將出去。
“小子,你莫不是忘記了,那日在岐山封神塔險地之下,你曾引得我與那圖正道,兩人一道抗擊數十百名江湖人士。”
“確有此事。”祝雲滄深知此時不能夠逞勇鬥狠,這裡的所有人,皆是玉玦峰的盟友,盟友之劍若是內亂,必然會給予外人可乘之機,而且他也並不清楚,這一切是否便是陰謀,遂拱手道,“十分抱歉,當日也是情勢所迫,身不由己,還望蝶語夫人海涵。”
蝶語夫人道:“其他倒沒有什麼,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想來領教領教你的劍法,看看你若是真心與我正面交鋒,到底有多厲害。”
此時的祝雲滄與岐山之下的祝雲滄已不可同日而語,祝雲滄的修煉之法與很多修道者並不相同,他本不是個能夠完全沉靜下來之人,雖然那種情況下他感覺尤爲舒服,但練功卻是事倍功半,難有打成,反而是不斷的戰鬥,讓他對各種道術、劍術與仙術的領悟不斷加強。如當日與那九歌劍醉問天一戰,令他領悟出了匿影藏形,破陣之戰,令他領悟出了化力歸元……
諸如此類,而且,他的修爲,似乎也會在戰鬥中漸漸提升。他喜歡在安靜之中休息,但喜歡在戰鬥與活動之中領悟。
祝雲滄見對方不依不饒,卻也沒有了辦法,只得做出迎戰之姿,道:“那就請夫人賜教了!”
蝶語夫人嬌笑道:“哈哈哈,果然痛快,好,看招!”
蝶語夫人一面飛身飄忽而來,一面口唸咒訣,朱脣翕動,手中的撲蝶劍變得更加如夢如幻,甚至連劍身也化作了虛像,每一次揮出都有無數的粉蝶隨着劍勢撲扇翅膀,迎面飛來。
這繚亂光華在暖陽折射之下尤爲眨眼,祝雲滄不得不以手遮面,才能勉強看清對方的劍路。
他曾聽伊采薇言說,這蝶語夫人所修煉之功法名喚夢蝶咒,但卻也從未領教過,那日在岐山險道之下,他們的戰鬥可謂大部分乃是智鬥,卻也並未真正交鋒。
祝雲滄與對方拆了幾招,由於不適應這華麗的功法招式,一時間竟略顯頹勢。孤天溟在一旁看起來有些焦急,卻又不敢上前相幫。
劍客決戰,是斷然不允許任何人幫忙的,這對劍客來說乃是一種侮辱。
這時,祝雲滄看準時間,一劍架住了蝶語夫人的撲蝶之劍,這一架,蝶語夫人本想收劍疾走,從另一方向飛來,誰知,祝雲滄竟引動那無極玄功,順着蝶語夫人的力道,飛騰而至,彷彿兩柄劍生生貼在了一起一般。
蝶語夫人心下暗道不妙,急忙將劍向下一劃,向快速躲避祝雲滄的顫抖,但那天恆長劍卻也如此落下,雙劍同時架在地面上,微弱的兩道光暈,隨着空氣漣漪四散。
“這……”蝶語夫人暗暗吃驚。
事實上,此事祝雲滄以化動無極玄功,兼使出那先天真劍第六劍化力歸元之法,令蝶語夫人與自己的氣脈運行逐漸相通,二者氣脈一旦相通,那周邊的氣流便會漸漸融合,這一融合,兩把長劍自然歸爲一體,只要祝雲滄催動真力,便根本無法分開,這種戰法十分巧妙,完全牽制住了撲蝶之劍。
撲蝶劍已靈動婉約著稱,力道並不強橫,一旦被牽制,卻又如何能傷人?
蝶語夫人又進退數次,祝雲滄的天恆長劍卻已然牢牢吸附住了那柄撲蝶劍。
祝雲滄見對方漸漸開始焦躁起來,乘着對方施力之際,猛然將手一放。
蝶語夫人一聲驚呼,在祝雲滄的退讓之下,竟難以收勢,向前跌倒而去。
祝雲滄並不欲令她出醜,伸手化出一道靈力,在蝶語夫人身前柔柔劃過,幫助她站定身形。
但這一刻,誰也未想到的一幕忽然發生了,蝶語夫人竟向後一仰,順勢倒在了祝雲滄的懷中。祝雲滄詫異非常,剛想抽身,那蝶語夫人卻一把拉住他的衣領,道:“怎麼?你想摔死姐姐我麼?”
祝雲滄一時訝異地口不能言。
蝶語夫人道:“打敗了人家,還佔了人家便宜,你決定接下來如何作爲?”
祝雲滄更加吃驚,急忙向蝶語夫人背後一拍,令她站穩,自己則向後退卻。就在他向後退卻的剎那,但覺腰間一涼,一道劍氣橫劃而至。
祝雲滄在戰鬥中一直保持着應有的警覺,縱便遭遇那令人訝異之事,卻也並不心緒紛亂,這一劍力道不弱,但靈動不足,顯然不是撲蝶劍所發。
祝雲滄遂將天恆短劍一格,長劍劍身在蝶語夫人雪白的手腕上一打。
蝶語夫人吃痛,急忙退後,祝雲滄亦飛身落定,縱長劍身前,短劍架於長劍之上,擺出一道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