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黑壓壓,無端地讓人喘不過氣來。方纔還散發着耀眼光芒的太陽不知何時不見了,只隱約從雲層縫隙透露出微末的光亮。
這一切的變化只在轉瞬間,衆人都看愣了。
村長最先回過神來,大喊道:“快,快!能收多少收多少,先把割好的收家裡去!”
村民們回過神來,一句話也顧不得說,揮汗如雨,連小孩和老人都來幫忙,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事情發生的時候,菱寶正和程毅大王謝無恙四個在院子裡玩,程毅從韓小壯那裡弄來一個陀螺,拿鞭子抽着玩。
謝無恙不怎麼會,菱寶耐心地教他,眼前卻突然黑了下來。
她怔怔地望着天空,說道:“快要下雨了”
黑雲滾滾,沉甸甸地壓在人心頭。
菱寶擡頭:“爹爹,哥哥,堤壩穩固好了嗎?”
程仲謙和程昀也不知道。
但他們猜測沒有,整個豐安縣的勞工用了一個月才修築好,現在人那麼少,而且才這麼幾天.
“轟隆隆——”
忽然一聲巨響,猛地在耳邊炸裂,幾人嚇了一跳,菱寶一把抱住程仲謙的腿,有些害怕。
雷聲彷彿劈開了什麼序幕,隨之而來的是電閃雷鳴,下一瞬,雨滴噼裡啪啦地砸了下來,砸的人臉疼。
程仲謙皺了皺眉,把菱寶提起來抱在懷裡,說道:“快進屋!”
從院子裡進屋也就一個呼吸的時間,稀疏的雨滴變得密密麻麻,院子裡都溼透了。
菱寶擔心地說:“麥子還沒有收完的呀”
雨真的太大了,在屋子裡甚至能聽到雨滴砸在地上的聲音,很響,他們說話都要刻意放大聲音。
菱寶抱着大王,摸着它軟乎乎的毛,憂心忡忡的。大王舔了舔她的臉,安慰她會沒事的。
菱寶沒有說話,臉頰貼在她的腦袋上。
過了一會兒,菱寶另一邊臉頰忽然一涼,她摸到了一滴水,奇怪地仰頭,又是一滴水落了下來。
“爹爹,漏雨了。”
程仲謙回頭,看到了捂着腦袋的菱寶,一隻小手還指着屋頂。
“怎麼突然漏雨了?之前下雨也沒漏啊。”程毅百思不得其解。
“虧你還讀過書,滴水穿石的道理都忘了?”程仲謙教訓道。
程昀把妹妹抱過來,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水漬。
程毅頂嘴:“爹你不是也不知道嗎?不然怎麼沒讓我們補屋頂呢?”
程仲謙瞪他,每當這種時候,就機靈的不像個笨蛋!
程昀有些擔憂地看着屋頂:“不知道現在補來不來得及。”
謝無恙說:“程叔,要不你們去我家住吧,我家的房子比較牢固,然後我讓人給你們修屋頂。”
程仲謙想了一下就答應了。
謝無恙帶着他們去了自己家,開心地說:“你們住下也沒關係的,有很多房間的。”
程仲謙說:“先修了試試。”
他拉着菱寶的手到桌子前,給她拿了一塊點心,然後說道:“那邊那間房是我特意給你留的。”
菱寶去看了一下,和謝無恙的房間差不多大,擺設佈置都很漂亮,比她的小房間可好太多了。
“你喜歡嗎?”謝無恙期待地問。
菱寶毫不猶豫點頭,笑吟吟地說:“喜歡呀,謝謝無恙哥哥。”
謝無恙通體舒泰,越發像個開屏的小孔雀:“你快坐上來試試,我讓人多鋪了一層,很軟的。”
菱寶揪揪自己的衣服說:“溼的。”
謝無恙瞥了一眼,不在意地說:“沒關係,溼了再換嘛。”
但菱寶不願意,所以她只是用手感受了一下,再次說:“我很喜歡,謝謝無恙哥哥。”
派去修房頂的人回來說:“程二爺,漏雨的地方不止一處,一時半刻估計修不好。”
程仲謙皺了皺眉。
謝無恙說:“程叔,你們可以先住我家!”
程毅自覺他們已經很熟了,完全不見外,晃着腿說:“行啊,哪間是我的?”
懷福帶着程毅去看了他的房間,其他無所謂,程毅只是看着那張大牀熱淚盈眶:“我終於又可以自己睡一張牀了!”
程昀:“.你竟然還嫌棄我和爹?”
是誰睡的四仰八叉,張牙舞爪!
程毅假裝沒聽見。
雨好像又大了一點,程仲謙有些坐不住,想去看一看堤壩的情況。
懷福覺得太危險了,勸住了他:“程二爺,我已經派人去看了,您先等等消息。”
大概半個多時辰後,那人回來了:“還有兩三個地方沒有穩固好,不過現在水位線還在可控制範圍內,尚縣令正帶着人加快速度呢。”
院子裡的大部分人都被謝無恙派去幫忙了,不是幫忙穩固河堤,就是幫忙收割莊稼,只留下幾個伺候的人。
所以想再去幫忙也沒有辦法了。
程仲謙點了點頭,稍微放下心來。
他想了想,準備穿上蓑衣去地裡看看。
那人連忙說:“程二爺您歇着,我去看就行了。”
懷福連忙點頭:“是啊,程二爺,雨下的實在是太大了。”
“我想親眼去看看,反正也不遠。”程仲謙對那人說,“你也快去換身乾淨的衣裳吧。”
這人渾身都溼漉漉的,腳下的地方已經有一小灘水了。
那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覺得程二爺可真是個好人啊。
菱寶也想去,程仲謙沒同意,讓幾個孩子都老老實實在家裡待着:“敢出去把你們腿給打斷!”
程昀程毅表情不變,但菱寶嚇得“嗖”一下抱住自己的小短腿。
程仲謙很滿意菱寶的表現,臉上出現一點微末的笑意。
程昀他們沒忍住都笑了出來,揉揉毛茸茸的小腦袋:“爹嚇唬你的,不會打斷你的腿的。”
菱寶哼哼,小拳頭無力地在程仲謙屁股上打了一下:“爹爹壞!”
程仲謙瞪她,長輩的屁股是她能打的嗎!
披上蓑衣,帶上斗笠,穿上雨鞋,時下的雨鞋有木屐和皮靴兩種,皮靴是富貴人家纔有的,要不是謝無恙,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也就只能穿木屐了。
程仲謙走進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