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靜峰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從抽出縫在外套背部內裡的縮小版桃木劍,慢慢得在地下室繞圈子。
阿寶在電話裡不斷解釋着昨天發生的事。
連靜峰邊聽邊皺眉。
由於事態緊急,阿寶沒有再隱瞞白髮男子的事。他這邊才起了個頭,連靜峰的臉色就變了,連喘氣聲都變得粗重起來,“白色的長髮?”
阿寶道:“嗯。”
“是不是雙眉細長,眼角上挑,鼻樑挺直,嘴脣不笑也上揚?”
阿寶愣了愣。白髮男子給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很好看,倒沒有像連靜峰觀察得這麼仔細,但是現在聽他一一形容,好似是這麼一張臉。“是……吧。”
連靜峰那頭半晌沒有說話。
阿寶被他的靜默嚇住了,急問道:“他是……”
連靜峰深吸了口氣,正想說答案,卻發現那頭說了一半突然沒聲音了,“阿寶?”
不是阿寶不想繼續說下去,而是當一個人在背後議論別人的時候,正主突然從面前冒出來,任誰都會立刻收聲。
白髮男子伸手握住他的手,強行從出租車門的把手上扯了下來。
出租車司機不耐煩地回頭道:“喂。你們到底上不上車?”
白髮男子回頭,嘴角微勾,笑容詭異而陰森。
司機猛地打了個寒戰,一踩油門往前衝了幾米,又忽然停下,匆匆忙忙地下車關好車門,纔開着車頭也不回地順着大馬路直奔而去。
“你是人?”阿寶小聲道。
白髮男子垂眸看着他手上的手機。
阿寶乾笑兩聲道:“是啊,我剛好在打電話,要不你稍等一會兒,等我打完再……”
手機被白髮男子拿過去,一掌捏碎,然後鬆開。
碎屑從手掌中零零碎碎的落下來,連電池都不完整。
阿寶抿脣,“其實,我剛好要換一個手機。”
白髮男子驀然轉身。
阿寶以爲他發泄一通就走,正要鬆一口氣,就聽到他幽幽道:“想救人,跟我來。”
想不想救人?
那是毫無疑問的想。
想不想跟他去?
那是毫無疑問的不想!
阿寶在原地躊躇。
四喜忍不住冒出頭來,“大人,您是張佳佳的保鏢啊。”
阿寶跺腳長嘆,對着那個快要消失在轉角的身影追了下去。
白髮男子裝束奇異,寬袍廣袖,一路走去,衣袂飛揚,再加上容貌秀麗無雙,引來無數圍觀視線。他本人恍若未覺,任由袖子被風吹得鼓起,徑自走進一個地下停車庫。
阿寶看着幽深的車庫,不由停了腳步。
似乎感覺到他的猶豫,白髮男子轉頭看了他一眼,一眼大有不屑之意。
四喜小聲道:“大人是保鏢啊保鏢啊保鏢……”
下次讓他當保姆保安保險保什麼都好,就是再也不當保鏢了!
阿寶在心裡惡狠狠地發誓,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下去。
就這麼一轉眼的工夫,那個白髮男子已經走到他目光盡頭的拐角處。
阿寶只好奮起直追。
但等他追到這裡,白髮男子卻不見了。
四喜道:“阿寶大人,我們分頭找吧?”
阿寶皺眉道:“不行,萬一你也丟了怎麼辦?”接觸這件事到現在,他身邊能丟的差不多都丟光了,只剩下四喜和三元,偏偏三元還在昏迷狀態。
四喜道:“大人放心,我會好好保重的。”
阿寶道:“那我被弄丟了怎麼辦?”
“……”
阿寶心煩意亂地揮手道:“一起走一起走。”
四喜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後面。
阿寶左右兩手各抓着一張定身符,躡手躡腳地前進着。
如果不進來,絕對想不到這個車庫竟然這麼深這麼大。到了裡面,還算敞亮的地下停車庫漸漸狹小起來,連頂上的燈也變得越來越稀朗。
阿寶驟然停步,低聲道:“你說,我是不是被騙了?”
四喜也覺得不太對勁,“大人,我好像在發抖。”
阿寶道:“那是你的心理作用。”鬼只有魂魄,怎麼可能發抖?
四喜打了個寒顫,然後驚訝地瞪大眼睛道:“我真的在發抖。”
阿寶驚了,下意識地想掏手機求助,但手伸進口袋才記起手機剛剛已經被那個神秘的白髮男子捏碎了。“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找連靜峰一起來吧?”他打起退堂鼓來。
吱嘎……
正前方亮起一道微弱的光線,隱約看得出是門開了一條隙縫,有些許風吹過來,又冷又陰森。
吱嘎。
門很快又被關上了。
四周恢復寧靜。
阿寶攥着拳頭。雖然門開門關的時間很短,但是他確定在一剎那看到門後面有一個身影,不是那個白髮男子,是一個打扮相當普通正常的男人的身影,而且對方也看到了他。
“大人?”四喜不解地呼喚道。阿寶臉色慘白,簡直比他更像鬼。
阿寶喃喃道:“祖訓第七條,見死不救者,逐出家門,永不得歸。”
四喜訝異道:“大人家還有這樣的祖訓?”
“死就死!”阿寶一咬牙,拔腿就往前衝。
看起來無比漫長的路在他全力衝刺下竟然轉眼即至。看着眼前這道低矮的門,深吸了口氣,用手輕輕推開。
門吱嘎吱嘎地往裡退去,露出房間全貌。
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阿寶警惕地退後兩步,然後才發現有風是因爲角落裡放着一個老式電風扇。
房間大概十幾平方米,一眼見底,門正對面放着一張鋪着席子的鋼絲牀,右手邊是一張黃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幾本書和三個罐子。
阿寶大着膽子往裡走了兩步,這才發現門的這面牆竟然還有一道門。這道門開着一條縫,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即使膽大的人在這樣一間僻靜詭異的房間裡看到這樣一扇門都會心生懼意,更何況阿寶的膽子本來就不大。
四喜從他背上鑽出來,大步向那道門走去,“我去看看。”
“你小心點!”阿寶腦海中轉悠着咒語,準備一有危險就把他召喚回來。
四喜去了沒多久,就聽到啪得一聲,那道門縫亮了。四喜又從門縫裡鑽出來道:“是一條往上走的樓梯。”
“樓梯?”阿寶道,“上面是什麼地方?”
四喜道:“好像是一間辦公室。”
“什麼人?”
外面突然響起一聲低喝。
阿寶一驚,拉開門走了出去。
只見一個保安打扮的中年男子拿着手電筒極不禮貌地上下照着他,皺眉道:“來做什麼的?”
阿寶被光照得眯了眯眼睛,“來找朋友的。”一看到人,他的腦袋就重新活絡起來,陪笑道,“你知道住在這裡的人上哪去了嗎?”
“哦,你說老王啊。”保安道,“這個時間去公園裡找人下棋了吧?他上夜班。”
阿寶道:“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保安道:“晚上十點一定會回來。你們是他什麼人?”
阿寶打了個哈哈道:“就是公園裡認識的朋友。那我回頭再來找他。”他快步朝外走去,總覺得保安的那個手電筒一直照着他的背後,如芒刺在背,十分不舒服。
四喜小跑着跟在他身後,眼見就要跑出車庫,阿寶的腳步猛然一停,回過頭來。
“大人?”四喜疑惑地看着他一臉震驚。
阿寶道:“你還記得他剛纔說了什麼嗎?”
四喜道:“什麼?”
“他說,”阿寶一字一頓道,“你們是他什麼人。”
四喜點頭道:“好像是。”
阿寶目光望着車庫那條寂靜的來路,沉聲道:“這說明,他看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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