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茹芳笑眯眯催那人:“周家大哥,您先嚐嘗好不好吃啊?”
“看着架勢,那能不好吃?”被稱作周大哥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喝了一勺子豆腐腦,又啃了口焦圈兒,一邊吃,一邊就皺起了眉頭。
紀茹芳頓時緊張起來,周圍人也都跟着皺眉。
有人忍不住催問他:“咋的,不好吃啊?”
周大哥搖頭。
“那是……好吃?”另一人問。
周大哥還搖頭。
這下大夥兒都不明白了,催他:“老周,你倒是說話呀,這是好還是不好嘛!”
“好。”周大哥吐出一個字,又搖頭說:“可是吧,跟我在京裡吃的,也不大一樣啊!”
他是鎮煤場宣傳部的,跟着鎮上管宣傳的張凱主任上過一回京裡,雖然平常自個人兒不說,但在小鎮上的人眼裡,那就是有見識的人。
這會兒他說不一樣,大夥兒都露出懷疑的表情,問:“那就是不好吃?”
“不能這麼說。”
周大哥忙解釋:“這個滷吧,倒是差不多的味兒,不過比京裡那個更鮮,那股子鮮味兒也不知道從哪兒來,吃下去就是覺得嘴裡舒坦。”
他又夾着焦圈兒說:“焦圈兒也不一樣,不咋油,但香,主要是有股子焦糊糊的糖的香味兒,還脆,比京裡那個脆一兩倍!”
最後總結說:“反正不管哪個,都比京裡的好吃!”
這下大夥兒都更好奇了。
比京裡的還好吃,那得是多好吃!
一下子,點這兩樣的人就多了。
可這兩樣徐櫻準備的有限,何況不少工人還是覺得就那麼點兒東西就是吃個味兒,根本不頂飽,所以還是頭腦和蒸餃點得人最多,他們眼裡,蒸餃就是燒麥換了個形狀,雖然遺憾,但也能湊合。
熟料蒸餃上來,一個個頓時都讓裡面的臺蘑鮮的差點兒吞了舌頭,連連問這裡面是啥?
紀茹芳昨兒就聽了個現場版的講解,這回都不用楊花兒上場,她自個人就繪聲繪色的講起來。
要說紀茹芳能在鎮裡開飯館兒,那也是出了名的能說會道,講起故事還帶着各種情景對話,簡直像個說書的,一衆食客邊吃邊聽,簡直覺得比上大飯館兒吃頓大菜都排場,一個個吃完了捨不得走,非得把故事聽完,才依依不捨交錢離開。
以至於今天早晨客來客往,忙乎完,都已經快中午了。
徐櫻看看後廚,包括八寶粥這樣最普通的吃食在內,都已經賣光了。
她不禁嘆氣,看來下午又得準備一頓啊!
紀茹芳已經到後廚幫忙刷鍋洗碗,聽到忙擦擦手,過來把她從墩子上抱下來,給她個墊子,讓她坐着。
“累了就歇着,一會兒娘給你露一手?”
那邊洗鍋回來的楊花兒就急了:“啊?算了吧紀經理,還是我做吧!你做那飯,也不能吃啊……”
後面那句話嘀嘀咕咕的,卻還是讓紀茹芳聽到了。
她臉一紅:“我做的飯咋就不能吃?”
“能吃,就是怕毒死人!”
楊花兒還懟她,張嘴就準備講講她的光輝歷史,讓紀茹芳一根黃瓜頂住了,說:“吃點兒黃瓜封住嘴!”
徐櫻撲哧笑了。
紀茹芳和楊花兒都看她,眼裡帶着慈愛的姨母笑。
李玉華打開門簾進來,本來是想問問啥時候開飯,見到這情形,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也不說話,簾子一甩,站在外面說:“我家有事兒,我先下班兒了!”
“玉華,記得準備合同啊!”
紀茹芳就在裡面叮囑一句,沒聽到回答,擔心的去門口一看,卻見人已經出門去了。
她不禁嘆了口氣,就知道,李玉華是又多想了。
可孫德興和紀三兒在的時候,她也沒見她這麼敏感,想不明白爲啥徐櫻來了以後,她反倒時時處處都要跟她爭個高下。
她不知道,徐櫻和楊花兒可都知道。
楊花兒是看着傻,可腦子清楚,不會像紀茹芳那樣事事把人往好了想。
徐櫻則是上輩子見人見鬼都多了,李玉華這樣兒的,不用撅屁股,她都知道她腦子裡囤了多少廢料!
不過一則她這不算個大毛病,二則沒理由給紀茹芳添亂,只要她工作不出岔子,不給她們找麻煩,她才懶得管她小脾氣。
於是仨人兒默契的誰都不提李玉華,楊花兒自告奮勇,用早晨剩下的蒸餃餡做徐櫻剛教會她的餛飩給他們吃,紀茹芳則心血來潮,跟徐櫻學蓑衣黃瓜,再加上一直滷着的羊臉,三人舒舒服服,吃了一頓味道不錯,只是品相查了點兒的午飯。
飯後飯館兒休息,徐櫻和紀茹芳也各自睡了個午覺。
不到兩點,徐櫻就醒了。
紀茹芳自己不看書,倒是老爺子識字有點兒文化,給她留了不少壓根兒沒翻過的書,徐櫻就抱着本書去前面,打開一道木板,坐在陽光裡邊看書,邊等送莜麥面的紀大姐過來。
正看着,一道高高長長的影子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擡頭,就看到方遒推着車子,逆光站在她面前,正有有點兒害羞的紅臉看着她。
目光相撞,方遒就跟被嚇到似的,趕緊後退一步,移開目光低着頭說話:“我,來還自行車,看你讀書,不知道該不該打擾。”
“你那麼高,人往那兒一站,不該打擾都打擾了。”徐櫻和上書站起來,把書妥妥放在臺階上,過去接過自行車,送到後面院子裡去。
等會兒回來,她已經又碰了一隻碗出來。
方遒正低頭看她放在地上的那本書,擡頭見到碗,忙擺手:“我沒出汗,不喝酒。”
“誰給你酒喝。”
徐櫻把一碗同樣紅彤彤,卻明顯是水的東西遞給他。
方遒再次迷茫,問:“這是……”
“山楂泡的水,剛吃完飯沒多久吧,喝着消食。”
徐櫻說着,坐在門檻上,也招呼他坐下,說:“裡面沒開門,有點兒冷,也不方便請你去家裡,就在門口湊合吧!”
“好。”方遒乖巧的像個寶寶,點點頭,還真端着水,隔着足有兩個拳頭的距離,在徐櫻旁邊的門檻兒上坐下,端着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