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陽有他專門的頭腦燒麥,他又是個學體育的半大小子,等徐櫻過來已經餓的不行。
菜從包裡拆出來,他就已經餓的肚子咕咕叫,嘴裡流口水,眼巴巴看看,再焦慮的看看門口,是完全等不上方遒的樣子。
徐櫻見不得,推了推給他的那隻飯桶說:“你先吃吧!”
“再,等等?”方向陽意志不堅定的掙扎。
徐櫻沒理他,果然他自己就說:“哎算了,反正我哥也不一定稀罕這個!”
說着擰開蓋子。
可剛吃一口,他就推開了,嫌棄的說:“不是你做的!”
徐櫻:“……”
“你能吃出來?”
“當我方向陽‘泳隊美食家’的名號白得的呢?這個,楊花兒做的!”他拿着勺子敲了敲飯桶說:“裡面的黃芪分量重了,黃酒用的也不是你常用的那種,所以整體味道偏重不說,仔細喝……”
他又嚐了一口,表情變得有點兒扭曲說:“仔細喝還有點兒奇怪,肯定是配比不對!”
徐櫻抽了口氣,還真覺得稀奇。
她自打上學,自然沒啥機會管店裡的事兒,採購是紀茹芳,做飯主管是楊花兒,她只負責應急調整菜單,定期推出新品,解決楊花兒做不好的幾道菜。
這頭腦做起來其實容易,也不講究個刀工啥的,配比雖是主要的,但楊花兒跟着她也學了一陣兒,流程都熟悉,她也就放心了。
方向陽這麼一說,徐櫻忍不住抽了把乾淨的勺子,也端過來嚐了一口。
然後……
她頭一次拿佩服的目光看方向陽,認真說:“你不學廚可真可惜了!”
“我不,我只會吃,看着刀子都發憷!”方向陽擺爛擺的一點兒心理負擔沒有。
不過他還挺高興的,炫耀似的問:“我嘴巴是不是特靈?”
徐櫻佩服的點點頭:“實話說,我自覺除了我誰也吃不出來。不過黃酒是沒換的,應該是本身店家的配方變了,我娘採購的時候沒注意,回去我跟她說說。”
“欸?那這算不算我大功一件?”方向陽立馬眼睛都亮了。
徐櫻只能承認:“算,你想要啥?”
“我啊……我要吃黃河大鯉魚,一整條的那種!”方向陽咬牙切齒的提了個‘大’要求。
這徐櫻有啥不能滿足的,立馬答應了。
倆人說話間,門外已經響起腳步聲。
方向陽豎着耳朵聽了聽,臉上的笑立馬收了。
徐櫻也覺察到,站起來先朝門口快步過去,站定了,正好看到方遒半垂着眼皮,緩緩從樓梯上上來。
他走的很穩重,看起來跟平常似乎沒啥區別,連那張溫和中帶着點兒清冷少年氣的臉都是一如既往。只有徐櫻和方向陽能感覺到,他腳步沉重,帶着濃重的悲哀和無奈。
徐櫻快步上前,剛靠近,就因爲個子低,一下子看到他紅腫的臉。
她心口下意識一顫,先忍了忍,把自己擡手摸他臉和質問的衝動給忍住,反而微笑着說:“可算回來了,菜一路過來,本來就不熱了。”
說着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方遒僵硬的身體陡然顫了下。
他其實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了,就是頭腦還沒反應過來,就沒打招呼,這會兒被徐櫻一拉,整個人都醒過來了。
擡眼他看到她,又看到方向陽,深吸一口氣,把那點兒情緒都收回去,淡淡答應:“好,我先洗個手。”
說話仨人前後都回來,方遒低着頭扯了毛巾,就上陽臺去了。
方向陽要跟過去,徐櫻一把拉住他。
“不是,我哥那臉……”方向陽着急的臉都紅了。
“我看見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徐櫻問。
方向陽一愣,勉強點點頭。
“我們兄弟仨,也就方廷沒捱過揍,我一般捱揍都是皮帶,而且是我爹下手,我爺根本懶得理我。我哥就有點兒慘,老爺子發了脾氣那是逮哪兒打哪兒,抓啥都打,燒火棍都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是沒見過我哥光身子,那……”
方向陽扯扯嘴角,露出個苦笑,然後無奈的搖搖頭,悶頭悶腦的坐回去了。
徐櫻皺着眉頭看看他,又看看方遒。
突然問:“方遒爲啥這麼聽爺爺的話?”
“爲啥?嗨,能爲啥,他覺得是我爺我奶救了他和我大媽唄。”方向陽看看方遒。
他一次次的洗着臉,顯然需要安靜一陣,可能回不來,乾脆就又走到徐櫻身邊,低聲給她講起來。
“我倆都49年生的,我晚了兩個月,正好趕上打完仗。他就沒那麼好命,生的時候咱這兒正打的厲害,我聽說打了幾天幾夜,外面是大炮,裡面就剩下我大伯帶着那一隻部隊不到三十個人衝鋒陷陣。我大媽頂着肚子不願意走,抱定了是要同歸於盡。
誰知道提前發作,外面戰火連天,裡面她生我哥,生了老長時間都生不下來,聽說都要死了。幸好我爺帶着大隊趕過來支援,及時保住我大伯的命,我奶也跟着趕過來,當場給搭了手術臺做了個手術,才把我哥弄出來。
我哥可能憋得太厲害,出來人都紫了,沒氣兒,我大媽昏迷着,是我奶奶拿着棉棒給他擦,用嘴給他吸,才把他救過來的。
可當天夜裡突然下大雪,冷的要死,我奶又不敢點火給敵人目標,就把自己衣服脫下來,裹着我哥,圍着我大媽,愣是熬了一晚上。
後來雖然勝利了,可我奶落下個肺病,後來又上戰場,發展成了肺癆,早早就不在了。這事兒啊,全家都知道,尤其是我三叔,說起來就說,是我哥害死我奶……”
話剛說完,那頭門推開了。
方向陽立馬止住,衝上去笑着問:“哥,洗完了?”
“嗯。”方遒已經用冷水貼過那半邊的臉。
腫仍舊是腫的,但徐櫻看,比起剛剛回來時候青紫發腫已經好了點兒。
她倒不急着看,只招呼說:“那過來吃飯,再不吃就等着吃冷的。”
“來來來,快吃!”方向陽立馬拉方遒。
他也沒拒絕,過來坐在牀邊,徐櫻端了碗雞湯抿圪鬥,跟教小孩子吃飯似的,穩穩送到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