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域瞪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周小安,“周小安,你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周小安愧疚得低下了頭,“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做自私又懦弱,可是,可是那我也得跟你說明白呀……要不然我不就成騙子了嗎……”
潘域喘了幾口粗氣,惡聲惡氣地吩咐她,“你給我在這兒等着!”
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來威脅她,“你要敢跑我就去你們礦上找你去!鬼才跟你玩兒什麼小孩子的破玩意兒!還地下接頭!幼稚死了!”
潘域氣得一邊往出走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嘟囔囔,周小安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日冕上,她真的不想這樣對潘域啊……
可是她必須自保,否則能怎麼樣呢?她細胳膊細腿兒的,還能跟時代大潮抗爭不成?
潘域很快回來了,手裡端着一大碗小餛飩,路過周小安身邊也不停下,“跟我來!”
周小安乖乖跟上,兩個人往花園深處走。
繞過濃密的常青藤枯枝牆,走進一片樹林,潘域七拐八拐的帶着她走了一百多米,纔在一套石桌石凳邊停下來。
潘域端着碗不說話,周小安趕緊有眼力見兒地拿出手絹把石桌石凳擦了一遍,討好地衝潘域笑,“坐,坐吧!不要客氣!”
潘域被她氣得完全沒了脾氣,“這是我家後院兒好不好?你充什麼大瓣兒蒜!整得跟你家似的!”
周小安哪敢提醒他,十年前就不是你家了,現在這是國家的!
兩人坐下,潘域把碗放到周小安面前,一大碗餛飩還熱氣騰騰,“吃!我就不信了!這頓小餛飩我還請不成了呢!”
周小安拿起湯匙就吃,果然如他上次說的一樣,白麪皮兒,鮮肉餡兒,湯清而味兒濃,還撒了小蔥花點了香油,周小安連着吃了兩個才擡頭,“怎麼沒放胡椒粉?我喜歡吃放胡椒粉的。也沒醋,不沾醋吃麪食我會噁心。”
潘域氣得又瞪眼睛,“放醋那是什麼味兒?好好的鮮湯都讓那股子酸味兒給糟蹋了!想想就噁心!”
周小安不管,放下湯匙,“沒醋我不吃,待會兒燒心!”
潘域轉身就走,“你怎麼那麼多事兒!”
三、五分鐘以後又跑了回來,跑得太急,平時一絲不苟的頭髮都有些亂了,手裡拿着醋瓶子和胡椒粉瓶子,重重地放到石桌上,“快吃!真是難伺候!”
周小安歡呼一聲,灑了胡椒粉又倒了一大勺醋進去,嚐嚐不夠又倒了一勺,看得潘域直皺眉頭,嫌棄地扭頭不看她。
周小安吃了大半碗,實在吃不下去了,潘域摸了摸碗,“行了,都涼了,別吃了!”
周小安不吃了,擦了手和嘴,一個飽嗝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窘得她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跟潘域笑,“太好吃了……”
潘域看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樣子,也笑了,“你說你這是什麼脾氣?好好跟你說話你就牛氣哄哄愛答不理的,吼你你倒老實了!”
周小安咧着小白牙衝他笑,也不說話,乖巧極了。心裡卻吐槽,那跟態度沒啥關係好不好?!關鍵不得看你說的是什麼內容嘛!
“潘域,這裡好隱蔽啊,視野還這麼好!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大花園她來探險好多次了,可真沒見過這裡。
潘域鄙視她,“剛纔不跟你說了嗎,這是我家後院兒!你還能比我熟悉?這個地方當年設計的時候是根據斷崖山大一位老道長布的八卦陣弄的,不懂門道的人在外面繞一天也找不着這裡!不信你現在往出走,別看就這麼點兒的地方,保證你走不出去!”
周小安挑釁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就往出走,幾分鐘就走出去了,站在林子外面喊,“潘域!你輸啦!哈哈!那個斷崖山的什麼道長,是不是個江湖騙子呀!你們家一定讓他騙去不少錢!人傻錢多!哈哈!”
潘域趕緊跑出來,“你怎麼出來的?!我多少個同學都試過!我們家幾十年的老僕在這兒都迷路!”
周小安驕傲地揚揚下巴,“我聰明唄!這還用問!”
“來!我帶你認認路去!”說着就帶着潘域又往裡走。
潘域好奇地跟上她,果然七繞八繞的,又準確地走到了石桌那裡。
周小安驕傲得像個小公雞,脖子要揚上天了,“怎麼樣?!佩服我不?!”
潘域把手伸到她面前,慢慢攤開掌心,裡面是兩顆黑豆,“你可真聰明!周小安同志!這一路撒下來得費你不少黑豆吧?”
周小安裝傻,“那個,你帶着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左拐右拐的,我不得留個心眼兒啊!萬一你一生氣不帶我出去了怎麼辦?”
說到最後她倒有理了,很是理直氣壯。
潘域想想也笑了,“對!是得留個心眼兒!你以後就這麼有心眼兒吧!比以前又傻又笨地讓人隨便欺負強多了!”
周小安一點兒不介意,反正說的也不是她,“那是!吃一次虧學一次乖!要不我就是真傻了!”
兩人又坐下說話,周小安想到過幾年的那場運動,怎麼都不忍心讓他這麼好的人受那樣的迫害,“潘域,我聽說你爺爺和爸爸都在國外,你爲什麼不去?”
潘域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你聽說過我是庶子了沒有?我媽是我爸的三姨太,以前她是潘家商行在上海的副理,懷了我才進的潘家門,就爲這個,我上族譜都費了她好大的勁,我爺爺心裡對我一直有疙瘩,他孫子孫女一堆,不缺我這一個。”
“那你爸爸呢?”他自己的親兒子,總不能不管吧?
“我爸後來又娶了四五六七八五個姨太太,聽說現在在英國又娶了家裡的英國女傭當九姨太,我光兄弟就有八個。”潘明遠也學周小安攤手,“說不定他自己都排不出我們的排行來,可能都沒發現少了我這麼個兒子!”
周小安嘆氣,“可是……總比在這兒受欺負強啊……”出去就是不靠家裡,他這麼有本事,肯定能活得很好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過幾年想走都不成了。
潘域好像知道她的想法,指指自己身上的細羊毛料子的衣服和手腕上的勞力士鑽表:
“國外寄過來的,現在我們這些人是隻許進不許出,他們過來探親可以,寫信寄包裹也可以,可是我們這些留在國內的,說是可以申請出去,可是真能出去的,全國也沒有幾個,寫封信都得經過不知道多少層審查。”
“特別是咱們沛州,情況非常複雜,這個說了你也不明白,總之就是我這輩子就得老死在這兒了!死了骨頭渣子都不讓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