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顧不得逃跑的兩人了,周小安把手貼在張幼林身上,在子彈打過來的瞬間帶着兩個人無聲無息地進入空間。
張幼林太過緊張,根本就沒發現周小安的動作,只是不停地盯着血流如注的敵特周圍射擊,連衝櫃子打過來的子彈都顧不得了。
張幼林一直用火力壓制住敵特靠近中彈的人,這個人是最關鍵的證據,絕對不能讓他們靠近!
密集的槍聲很快把解放軍引了過來,跳窗逃跑的兩個人已經走了,第三個人忽然停止了射擊,把外套一扔,露出腰間的兩個手榴彈!
周小安恐懼地看着那兩個手榴彈,眼前一片濃稠的血腥,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寂靜得充滿死亡氣息的大雜院。
耳邊槍聲響起,她只靠着心裡一股氣支撐着自己,下意識地衝張幼林喊,“打他!打他!快!”
他要同歸於盡!不是跟他們同歸於盡,而是要和那個受傷的敵特一起毀滅。
他是寧可把兩個人都炸成肉醬,也不能留下任何證據。
這就更證實了他們的想法,那個受傷的敵特身上肯定有關鍵證據!
幾乎是一瞬間,那個人已經沒有任何猶豫地拉開了手榴彈的保險,而張幼林的槍口也對準了他。
砰!門被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撞開。
怦怦!張幼林在手榴彈撲向中槍敵特的瞬間打上了他。
轟隆!手榴彈瞬間爆炸。
周小安只聽見幾聲巨響,眼前一片硝煙瀰漫,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讓她心神不寧的血液濃腥又一次充斥了她整個人。
“小安!小安!”周小安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張幼林焦急的臉,才反應過來,狠狠咬住嘴脣,讓劇痛拉回神志,把他往前一推,不着痕跡地一起走出空間。
什麼都不用說,他們都知道要怎麼做。
張幼林回頭看了周小安一眼,把手槍塞到她手裡,打開櫃門衝了出去。
周小安在空間裡看着張幼林沖向中槍的敵特,硝煙慢慢散開,周圍一片狼藉,張幼林已經冷靜地拿起紗布按住敵特的胸口,衝硝煙中的解放軍大喊,“快來人!他是敵特!他沒死!這是重要證人!快來人!擔架!”
很快有解放軍衝了進來,張幼林迅速地做着急救,一把甩開來抓他的解放軍戰士,“快!這是證人!必須讓他活着!”
戰士們一猶豫,張幼林已經一邊忙碌一邊大喊,“去叫張天來!我是他弟弟!準備手術室!去叫醫生護士!準備血漿!快快快!”
他開槍的時候就沒對準敵特的心臟,而是對準了心臟上方並不致命卻能讓他迅速失血、休克的大血管。
如果手術及時,這個人是可以救活的!
這也是他不肯躲起來,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衝出來的原因。
不用張幼林再喊,張天來已經衝了進來,一看張幼林,他什麼都沒說,趕緊指揮人去準備手術!
敵特迅速被擡走,張幼林也跟着一路跑了出去,一眼都沒看周小安藏身的櫃子。
他們早就商量好,解放軍進來只張幼林出去,周小安藏起來等待時機自己出去,如果明天張幼林還沒看見她,會通知周閱海想辦法來接她。
周小安來過這裡的事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包括周閱海。
涉及敵特,他們這樣的行爲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能少招惹麻煩就少招惹。
周小安在空間裡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不敢再耽擱,趕緊回到周閱海的辦公室。
她其實只走了十幾分鍾,辦公室裡還是一片忙碌,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幾名參謀一直沒有走,電話聲和來來去去的人聲嘈雜混亂,卻讓周小安莫名覺得安心,虛弱地一頭栽到牀上,幾乎是瞬間就沒了知覺。
再次醒來,她還是躺在周閱海辦公室的行軍牀上,屋子裡卻一片安靜,她一動,緊緊握在手上的力道受驚一樣驀然鬆開,周閱海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小安?你醒了?我去叫於老!”
周小安覺得自己好像躺在棉花裡,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但還是努力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抓得很輕很輕,卻讓周閱海瞬間頓住,一動不敢動。
周小安的力道很輕,手卻非常穩,聲音很虛弱,也同樣非常穩,“先別去,你陪我待一會兒。”
周閱海的手狠狠一抖,一動不敢動地任她握着,慢慢蹲在了她的牀前,“小安……”
周小安努力轉過頭看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放輕鬆,“我是不是錯過了晚飯?”
周閱海把額頭慢慢貼到她的手上,謹慎地把她的手包在手心,越握越緊,“你已經錯過兩頓晚飯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小安竟然在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絕對不會在他身上出現的恐懼。
周小安動了動被他握住的手,他馬上鬆開,卻又不甘心一樣,試探地虛虛地握着,隨時準備她排斥就放開的樣子。
周小安輕輕一動,手就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
周閱海的手指痙攣一樣動了一下,似乎想把她的手再握住,卻很快控制住沒有再動,眼睛卻瞬間暗了下來。
周小安努力擡手,慢慢接近他的臉。
周閱海像中了符咒一般,緊張地盯着她衝自己伸過來的手,竟然一動不敢動。
周小安的手舉到一半就沒了力氣,頹然放下,周閱海眼裡又是一暗。
這個從來都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在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控制自己的情緒,隨着周小安擡起落下的手起起伏伏,不能自己。
周小安的心一片酸澀,“你低頭。再低點,再低。”
直到他的臉輕輕靠在她的手上,她才滿意地笑了,“我想摸摸你,好幾頓沒吃飯了,擡胳膊嫌累。”
周閱海把臉埋在她的手裡,輕輕地“嗯”了一聲,好半天沒有擡起來。
周小安輕輕動了動手指,在他臉上摸索了一陣,“你也沒吃飯嗎?瘦了好多。”
周閱海被周小安一句話說得喉頭一哽,嗓子裡被一個硬塊堵得火辣辣地疼,臉更深地埋在了她的手心裡。
窗外一片濃稠的黑暗,夜應該很深了。
這樣的夜裡,周閱海再也維持不住白天的堅強和冷靜,控制不住地放縱了自己的情緒。
好半天,他才擡起頭,把周小安的手小心地握在手裡,緊緊貼在自己臉上,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形象,聲音沙啞得難以辨認。
“小安,你快點好起來吧,不要再生病了,沒有你陪着我吃不下飯,我,什麼都做不去……”
這樣軟弱甚至帶着祈求的周閱海,讓周小安的眼睛瞬間酸澀難忍,心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我想抱抱你,可是沒力氣,你先抱抱我好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