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揚轉頭看向柳顏時，發現柳顏的目光並不在兆赫身上，她定定的看向後面的一輛馬車，那裡有一個華服老者正將頭探出了車窗外。
凌揚輕聲問：“他是？”
柳顏輕聲說：“他叫孫蒙，刑罰外務首席官員，刑法嫡系的堅定擁護者！”
話語中不難聽出柳顏的喜悅，刑罰嫡系的堅定擁護者，那就代表着他是柳顏的堅定擁護者了，又是刑罰重臣，能得到他的幫助，回到刑罰的險阻將會大大減少。
凌揚輕輕的皺了皺眉，刑罰裡竟然有人暗中派人來刺殺柳顏，那刑法的局勢一定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過去的忠誠能不能成爲衡量他今天是否值得信賴的籌碼呢？但他不忍敗柳顏的興，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
當車隊緩緩從中心大道上遠去，人羣漸漸又恢復喧譁熱鬧，兆赫一番表演過後，四周的生氣彷彿也增添了不少。
雜貨店老闆也忍不住以他的方式來評價道：“門主大人，真是一位值得我們以身相許的領袖啊！”
“這個……生死追隨？”
“對，沒錯！值得我們生死追隨、以身相許……”
“……”
傍晚，凌揚和柳顏找了一家比較偏僻，與他們目前身份相稱的簡陋旅店，住了下來。
凌揚纔剛剛簡單梳洗一番，門就被叩響了。
柳顏盈盈踏進，將頭上的帽子摘下，流雲般的秀髮頓時像瀑布般傾瀉了下來，燈光黯淡的房間頓時也亮了亮。
她洗掉了臉上的風塵，又回覆了往日的絕色容顏，雖仍是一身粗衣，面容也稍顯憔悴，但那獨一無二的氣質還是令凌揚呆了一呆。
凌揚趕緊將目光移開，卻看到了那張看起來還算乾淨的牀上，他發覺喉嚨有點乾燥了，陰暗的燈光、微微潮溼的環境、一個不夠溫暖的房間、一張剛好夠兩人躺下的牀鋪、一對落泊天涯的男女……
想到這，他不禁嚥了一下口水。
柳顏的臉紅了紅，她撫了撫秀髮，輕聲說：“我剛剛用溼毛巾擦了頭，這裡沒有旁人，所以我把帽子摘下，讓頭髮快點回復乾爽……”
說到一半，柳顏便停住，因爲她忽然發覺，解釋的話只會令場面更尷尬。
凌揚輕咳了一聲，摸了摸下巴，雅玲她說“這裡沒有旁人”？那麼，都是自己人了？哇塞，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些什麼，是不是我夢寐以求的時刻來臨了，我終於可以摘掉我那頂不光彩的帽子，神聖的第一次啊！你在向我招手了……
柳顏也輕咳了一聲，說：“凌揚，你現在的笑容……好奇怪啊！”
凌揚趕緊收斂了一下面容，暗想剛纔自己一定笑得很*蕩，他轉過頭，發覺柳顏玉容微寒，立即醒悟到是自己心猿意馬想太多了。
他牽了牽嘴角，將手上的溼毛巾掛好，找個話題，說：“今天兆赫的風度不錯啊……”
柳顏淡淡一笑，說：“兆先生的風度恰到好處，但小孩和婦女的表現平
平，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凌揚不禁也笑了笑，還一直以爲柳顏只關注後面馬車上的身影，原來兆赫的小花招，她也看在眼中了。
柳顏將目光投向了那盞暗淡的電燈，若有所思，氣氛忽然沉默了下來。凌揚見她欲言又止，也不去打擾，默默在她對面坐下，清洗着桌面上的茶具，爲各自都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椰子茶。
柳顏輕輕的說：“孫蒙是刑罰的三朝元老，處事公正，爲人大度……”
凌揚靜靜的聽着，他知道柳顏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聆聽者。
柳顏將目光轉向了桌面的杯子，看着椰子茶上的泡沫，又繼續輕聲說道：“他地位超然，雖然不是刑罰皇室中人，但得到了我們皇室所有人的尊重！他對我很好，小時侯，他還曾抱過我，那時在刑罰的後花園，他還教我如何用些小工具來捕抓小鳥，到我長大了，來華大讀書，他親自護送我到不朽之峰的腳下……”
“他雖然不是我的親人，但一直是最愛護我的一個長輩！”
凌揚淡淡一笑，其實柳顏很多話都是對她自己說，她在說服自己，孫蒙是值得信賴的。
柳顏終於將目光看向凌揚，輕聲說：“我覺得，如果孫蒙都不能信賴的話，連他也會出賣我的話，在這個世界，我還能信賴什麼人呢……”
聽到“出賣”這兩個字，凌揚心中草名一痛，臉上依然一片平靜。
柳顏緩緩端起了面前的杯子，繼續說：“凌揚，難得這次是他出使地藏，我想今夜去拜訪他，尋求他的庇護，光明正大回到刑罰！”
凌揚沉聲說：“你真考慮清楚了？小顏，我雖然不清楚你們刑罰內部的權力派系，但這次華大事變後，已經有不少於一支的暗殺部隊是出自華大！確實，他們只是一部分的反動力量，相信更多的刑罰隊伍是來拯救你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人膽敢出動手上的力量去暗殺你，而且動用的全部是精英，這種全力出擊的行爲，很可能說明，你們刑罰內部已經發生非常變故了！”
柳顏震了一震，對於類似的觀點，她心中也曾有過模糊的概念，只不過立場不同，不如凌揚的想法清晰，現在凌揚是用最直率的方式指了出來，她不禁輕輕的皺起了眉，默然了好一會後，才低聲說：“凌揚，假如真出現了什麼變故，我更應該去見孫蒙叔叔，因爲，我選擇信任他。
“……好吧！”凌揚稍作思索後，又說：“不過，在你見他之前，我要先試探一下他，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意思是？”
深夜的長街上，寒風凜凜，白天還熱鬧非凡的大街，此時行人稀少，顯得分外的蕭索落寞。
天空上雲霧翻滾，眼看又一場暴風雪正在醞釀之中。
凌揚不知從哪弄來了兩件漆黑斗篷，這種連着帽子的斗篷，因爲帽檐十分的長，可以將整個人都隱藏在陰影之下，在最近這個時期十分流行。
兩人並肩而行，偶
有路人快要與他們擦肩，都儘量閃開他們，因爲穿着這類服飾的傢伙，往往動不動就殺人滅口。
凌揚也樂得如此，他低聲說：“小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孫蒙他們應該是住在外使館……”
柳顏說：“嗯，剛纔我問那個旅店侍應，也是這麼說的。”
凌揚的心冷了一冷，假如自己不同意她去見孫蒙的話，大概她自己也會偷偷溜出去相見了。唉，說到底，一個從小就對自己親厚有加的三朝元老，總比一個曾經欺騙過自己的朋友要值得信任啊……
兩人默然了一會，靜靜走了好一段路，柳顏忽然嘆了口氣，輕聲說：“凌揚，假如你堅持不讓我去的話，我是不會去的……”
凌揚笑了笑，說：“其實你不必向我解釋的。”
柳顏也微笑搖了搖頭，卻沒再答話了。
這時，一小隊巡邏的衛兵遠遠走來，看着凌揚這兩個一身黑斗篷的傢伙，走在衛兵中間的一個傢伙大聲喝道：“你們兩個，立即站住！”
凌揚和柳顏依言站住，這隊衛兵最近草木皆兵，看到神秘兮兮的人立即就變得神經兮兮起來，人人手按刀柄，先是將兩人團團圍住，前面喝問的那個傢伙才從後面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立即通報身份。”
凌揚冷冷的看着他，問：“你是隊長？”他不敵凌揚的氣勢，一挺胸膛，用更大的聲量回應：“這不需讓你知道……”
“放肆！”凌揚低喝一聲，從胸中抽出一塊鑲金邊的翡翠，上面雕刻着精細的地藏標記，“全部跪下！”
這是地藏皇家身份的標記，只有皇族成員纔會擁有的地藏印記，衆人雖未親眼見過，但在圖鑑裡可是看過無數次的。
那個喝問者低聲驚叫一聲，也不敢去仔細分辨那翡翠是真是假，帶頭就跪了下來。
凌揚看着他們跪滿了一圈後，才沉聲說：“鄙人奉門主大人之命，去執行秘密任務，爾等敢泄露片言隻字，我要你們統統死無全屍！”
前面那個喝問者趕緊回答：“是，我們今夜根本沒見過大人出現。”
“很好！”凌揚冷冷一笑，便與柳顏從他們頭上跨過，繼續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後，回頭還能看到他們仍在跪拜之中，柳顏不禁搖頭苦笑說：“他們未免也太容易被唬住了，這就是地藏現役軍人嗎……”
凌揚淡淡一笑，說：“本來沒這麼容易唬住的，但那隊長貪生怕死，所以嚇唬人就變得容易了。”
“哦？”
凌揚說：“哪有巡邏隊的隊長走在中間的，這樣的情況往往只能說明一件事，那隊長不是一般的怕死。”
柳顏笑了笑，又低聲說：“那麼，那翡翠是真的？”
.“是真的。”凌揚嘆了口氣，在心中暗暗補充，這是我作爲兆赫兒子的唯一紀念品。離開這條道路，拐進一條偏僻的小街上，若隱若無的音樂聲遙遙傳進了耳裡，樂聲哀而不傷，曲調中滿是唏噓惆悵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