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話讓方遠一愣，握着封華的手緊了緊。
封華轉頭對方遠笑了一下，抽出手，挽着方芳的胳膊進了屋，去做飯。
如果按照古禮的話，新婚第一天新媳婦得給公婆敬茶。
雖然現在沒有古禮了，但是這時候比後世還是要守舊很多，今天一天的飯都得新媳婦做，露露手藝。
這倒不算折辱或者欺負，這是約定成俗的規矩，任何一個新媳婦都是這麼過來的。方老太太不是有意爲難她，而且做了今天的飯，也並不是以後都得她做飯，一家人的飯一般都是幾個媳婦一起做，或者輪流做。
“今天早上就吃竄酸菜、蘿蔔絲、玉米餅.....”方老太太洋洋灑灑說了八樣出來。
方家的長輩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封華，沒吱聲，進屋等着去了。
幾個小輩看封華的眼神就有些莫名和同情了。特別是在她前面的兩個妯娌，看封華的眼神裡有同情，也有那麼點幸災樂禍，同時心裡狠狠鬆口氣。看來以後在家裡，不會被這三弟妹壓一頭了。
看到昨天方遠結婚那個排場，又聽說那麼些好東西都是封華帶來的，她倆的心態就有點不一樣了。
本來封華的模樣就出挑地讓她們不能比，她們只能在家世上找點平衡，現在發現人家另一種“家世”比她們還厲害，這種平衡就沒有了。
對於樣樣高她們一頭的封華，如果只是外人，她們不會在意，但是作爲妯娌，她們心裡就不喜歡了。
方強一臉懵懂，方健看看奶奶的背影，有些擔心地看着封華。方芳直接就生氣了！想跟奶奶理論，被趙紅英瞪了一眼，就沒敢吱聲。
“我幫你做！”方芳噘着嘴對封華道。她奶奶這明顯就是欺負人！大清早地吃這麼多花樣！他們家往年過年也沒有8個菜。前面兩個嫂子進門的時候，更是沒有點菜，而是讓她們隨便發揮。
怎麼到封華這就不一樣了？
“你三嫂露手藝的時候你插什麼手，等你嫁人，有你做的時候。”趙紅英又瞪了方芳一眼，把三個孩子都推進屋。
她是秒懂方老太太的心的，因爲她也是這麼想的。
這封華當姑娘的時候千般好萬般好，他們捧着贊着，但是進了他們家的門之後可不能這樣了。
到底是個小輩，是個媳婦，他們可不能慣着了！那樣還有什麼尊卑可言？
他們得給這新媳婦個下馬威，讓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處境。以後可沒人捧着她贊着她，而是她要捧着她們了。
方家人的這點心思，封華也秒懂。太大衆，也太小兒科了。
再說她對方家長輩，從來沒有什麼期望，自然也不會失望。
封華挽起袖子，打算做飯，不就是八個菜嗎，八十個她都做得出來。不過，吃完今天的三頓飯，以後再想吃她做的飯，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也不慣着！
趙紅英進到屋裡，想起方遠還在廚房裡，趕緊出來找人。
方遠已經坐在竈臺邊燒火了。
“哎呀！”趙紅英驚呼一聲，好像方遠燒得不是柴火而是房子一樣：“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幹這個活呢？快起來快起來！”
方遠坐着沒動，也沒有看母親一眼，更沒敢看封華。
他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他娶小丫頭是想保護她、照顧她，是想讓她跟着他，每天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並不是讓她給他做飯的！
更不是讓她給全家人做飯的......
如果只是慣例地新媳婦第一天做飯也就罷了，但是他奶奶明顯地爲難封華，而他的父母又一副贊同的樣子，這讓他擡不起頭來。
說句不孝的話，憑什麼呢？
就因爲他娶了她，她是他的妻子，她就要爲他受苦受氣受磋磨嗎？
他爲她做過什麼？什麼都沒有。
他並不覺得當初救了封華，是多麼大的恩情，他只不過出了幾拳而已。更不會覺得有這點恩情在，封華爲他做任何事都是理所應該的。
小丫頭現在嫁給他，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了......
而小丫頭爲他做過什麼？教他功夫、時時惦記他，關心他，維護他，給他錢給他物，給他織毛衣......
方遠突然非常愧疚，他什麼都沒做，以後更是遠在千里之外，可能也做不了什麼，封華卻因爲是他的妻子，就要付出那麼多。
如果只是付出也就算了，就當是他欠小丫頭的，讓小丫頭替他在父母跟前盡孝，將來他會加倍回報她。
但是現在爺奶、父母卻是一副爲難她的架勢，這讓他非常愧疚和氣憤。爲什麼不能和睦相處？爲什麼偏要爲難？
趙紅英看方遠不動，一副維護封華的樣子，更生氣了，過來拉人：“快起來！書都白讀了！君子遠庖廚不知道嗎？”說完狠狠剜了一眼封華。
媳婦剛進門兒子就不聽話了！
她之前看封華非常順眼，非常喜歡，但是此時此刻，從前那些好感蕩然無存了。
別人家的女孩子和自己的兒媳婦，也是兩種不同的存在。
封華低頭切菜，裝作沒看見。
她不會出言挑撥方遠和父母的關係，但是她也不會這邊受了氣，卻要忍着讓着粉飾太平，回頭還要在方遠面前說他家人的好話。
她咋那麼“賢惠”呢？她覺得她不挑撥離間，就已經非常賢惠了！
“媽，那麼多菜呢，我不幫忙打下手小華什麼時候能做完？什麼君子遠庖廚，那都是封建思想，現在是新社會了，以後可不要提了。”方遠坐着沒動，話裡隱晦的埋怨誰都聽得出來。
屋裡方老太太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沒想到一晚上孫子就被媳婦收買了！這封華，就是厲害！
趙紅英拉了拉方遠，方遠紋絲沒動。
趙紅英生氣地拍了他一巴掌，忍氣對封華道：“讓你男人回屋！他從小都沒幹過廚房的活，能幫上什麼忙？再說，這廚房的活都是我們女人的事，要男人幫什麼忙？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他！”
這一句“你男人”聽得封華心情愉快，決定先不跟方家人一般見識，而且就算見識，她也不會當着方遠的面，那就太爲難他了。
但是封華也不會真如趙紅英所說，去勸方遠離開。如果方遠真的聽話被她勸走了，趙紅英只會更生她的氣。
婆媳相處，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封華放下菜刀，一臉羞愧道：“我廚藝不好，又做菜又燒火的話，早飯得吃到中午了......”
她沒有說方遠不是她留下來的，說出來趙紅英不信是一說，信了更生氣，那樣她兒子豈不是上杆子體貼她？那簡直是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