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喟嘆,幽怨而纏綿,在水軒中飄蕩。
慢慢的,範樑沉入夢境,恍恍惚惚來到載德書房,還是那年十五歲的時候。
“誰讓你抄這個的?”國主的聲音驀的響在身後。範樑吃了一驚,國主不是久居深宮,平日美嬪環繞,今日怎麼獨自一人來到這裡。
國主不理他的請安,反而拿起他抄寫的東西,仔細的看了起來。然後,範樑看見他輕輕的把紙張放好,慢慢的抹平摺疊的小角,仔細而擺正,直到底邊與桌面平行。
良久,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從惶恐到好奇,範樑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但是就在那一天,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和麪前這個憔悴的男人起了奇怪的共鳴。
看着面前微微佝僂的背影,範樑突然覺得他只是一個有心事的男人,很重很重的心事--解不開、沒得解!
“你打聽懷沙的事情做什麼?”國主慢慢的問,仍然背對着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透着空虛的疲憊。
“微臣、微臣只是聽說千乘候、千乘候曾經中、中毒,所以想看看有什麼解毒的方式。”少年範樑鼻尖冒汗。即使是一個衰老的老男人,也有歲月累積的威嚴。
“中毒?那也是蠍獸的毒,與蛟族何干?”
範樑的繼母是万俟延的妹妹。万俟延出身不高,即使權傾一時,也需要通過聯姻提高自己的身份。範家四世三公,是不二人選。
所以,範家對宮廷秘辛的瞭解也遠勝他人,範樑自然知道國主和即墨阿孃的一段往事。他想,也許正是因爲即墨阿孃救懷沙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以至於懷沙變成現在這樣。
“這--”範樑心裡越發的虛了,縱然他是天生的紈絝,此時也不願別人知道自己心底的小秘密。
國主繼續說道:“是不是想了解她,多多的瞭解她?每天看着她,就想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知道的越多,就越想明白,難道真的無藥可救嗎?”
啊?範樑怔在那裡。這些誠然說中他的心坎,可是國主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想起万俟延曾經說過,國主也曾是天都大陸上出了名的少年英雄,此時方纔相信。但是那身失意,那形於外的沉鬱,使這一時的光芒乍現還黯。
“唉!”國主幽幽的嘆了口氣,“是有人該揭出那些秘密了,我們做不到的總要有人做到。我做不到的--”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直勾勾的看着範樑,“有人可以做到!”
範樑被他駭到,慌的低下頭。耳聽幾聲粗重的喘氣,似乎在壓抑情緒。喘息定了,國主才繼續說道:“你記住,懷沙不能重複即墨阿孃的老路,絕對不能!”
絕對不能!
不--,即墨阿孃染血的雙手突然憑空探入,尖利的女聲嘶吼着:不--
啊!範樑“噌”的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吸着氣,良久才平靜下來。撫着心口,兀自怦怦怦的跳着。爲什麼自己會夢見即墨阿孃不同意呢?這麼多年,國主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