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還算是個有良知的人,雖然二子的死與他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可他畢竟恰恰在那時和鳳絮兒在一起。如果當時鳳絮兒在家中,他便不會跑出來找媳婦。如果不找媳婦,他就不會到南山,也不會神使鬼差地走向狼洞,也就沒有這次萬劫不復的災難。
此時,他反而認同了村民們的推理。
可惜,生活中沒有這麼多如果。
他多麼希望這是一次假設,可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面前,容不得懷疑。
當在重壓之下竭力洗白的時候,一心只有自保,無視所有的一切,把自己摘巴的像是一隻脫淨毛的雞。等他直面失兒的白髮老人的時候,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同情心,瞬間爆長,強烈地自責呼嘯而來,撕扯着每一個神經。他寢食難安夜不能寐,思來想去,走也不是,留又不甘,處於兩難境地。
林氏家族有兩房同族同輩份的男人可供過繼。一個是四十多歲,懶的每天南牆根曬太陽,倒了油瓶也不扶,靠年老的爹孃養活的老光棍。另一個只有十二三歲,臉上整天掛着鼻涕的放羊娃。他們過繼的條件,說高也高,說低也低,都是以娶鳳絮兒爲前提。
四十多歲的老光棍,打的是感情牌,讓年老的父母一起上陣。他更是老臉也不要了,親自找上門來,與林老太太商議如何過繼之事,並且讓二子的姐姐,爲其撐腰。更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他以未來的丈夫自居,與鳳絮兒面對面地商談有關結婚的事宜。
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孩,雖然自己不知大人在幹些什麼,也不理解過繼和娶妻的真正含義,卻也拽着父母的衣襟,滿臉的喜氣洋洋。他的父母更是急不可待,迫切要求與鳳絮兒圓房,至於結婚登記手續等以後到了年齡再辦。
一時間過繼的事在同族中鬧得沸沸揚揚,整個村子搞得烏煙瘴氣,看熱鬧的吶喊助威的,更是甚囂塵上。
鳳絮兒無法接受強加於她的一切,像躲避瘟神一樣,把自己反鎖在屋裡,這可惹惱了村裡的族人。
他們公開地辱罵柳樹和鳳絮兒是狗男女、破鞋,是敗壞門風的臭不要臉的。無論哪句罵都捎帶着柳樹,有着千絲萬縷扯不清聯繫,揚言,想讓柳樹坐牢分分鐘鐘的事,並且拿出全村及鄰村人的簽字和手印作威脅。
看樣子,族人們不但抓住了他們的辮子,還拿住了他們的七寸。拿柳樹的自由開玩笑,讓柳樹坐牢當要挾,逼迫鳳絮兒就範。
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就連最初爲鳳絮兒着想的表哥,摒棄前言,也把屁股坐在了另一邊去了。死者的姐姐,更是爲了自己的老母親助紂爲虐,與族人們一個鼻孔喘氣,不計手段,不計代價的把鳳絮兒留住。
人人心中有本賬,所謂的過繼,並不是衝着林老太太,完全是爲了留住無辜的鳳絮兒。否則單獨把林老太太過繼給任何人,都是徒勞,都會是一個無言的結局。
就這樣,事態在僵持着,柳樹更是憂心忡忡。他的處境非常的難,躲得過洪洲城的事,可難躲山裡的事。
一直有主張的鳳絮兒此時也變得無奈,全村人輪着翻的上陣做她的工作。四十多歲的老光棍色膽包天,賴在家中不走,一口一個親孃,叫的那個親切,儼然成了這家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