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發生時的情況,秀爾記得不是很清楚,畢竟她才12歲,唯一的記憶是那天是個星期天,天氣很好,秀爾好不容易改掉自己磨磨唧唧的習慣提前完成了作業。爸爸媽媽也難得有空就決定開車帶秀爾去她念叨了幾次的主題公園。一切都剛剛好。
等紅綠燈的時候,秀爾和媽媽撒嬌讓她晚上能多看一會兒電視,還給爸爸使眼色,讓爸爸幫幫自己。然後,卡車就這樣衝過來了,媽媽就飛撲了過來,抱着她的頭說,爾爾,別害怕,以及兩輛車碰撞時碎玻璃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那是秀爾12年來左耳第一次聽到媽媽的聲音以及這個世界的聲音 。
秀爾左耳聽不到聲音。
再醒來時,秀爾躺在醫院的ICU病房裡,模糊的意識裡看到身邊來來往往很多的人。她一度以爲自己看到了天使,畢竟書裡面說,好孩子是會上天堂的。秀爾想,我除了不小心踩死過3只螞蟻和趕走過嚇唬咪咪的兩條大黑狗之外,我沒做過什麼壞事兒,恩,還有一件,我偷吃了媽媽放在冰箱裡的蛋糕,那是留給爸爸吃的,但是我太喜歡了,實在沒忍住。
秀爾這樣想的時候,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伴隨着劇烈的疼痛,她意識到,原來自己在醫院裡。睜開眼沒有看到爸爸媽媽,卻看到了一羣陌生的叔叔阿姨。秀爾有點害怕,眼淚就留了下來。
“別害怕”,其中一個伯伯模樣的人說,“已經過了危險期,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出院了”。“可是我的爸爸媽媽呢?”秀爾想開口問,但是嘴裡插着氧氣管,嗓子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又沉沉的睡去。
秀爾做了一個很甜蜜的夢,夢到了正在過3歲生日的自己,爸爸媽媽圍在一起,快樂的在唱生日歌,然後是10歲生日,看到爸爸從書包裡拿出自己喜歡的生日禮物。夢裡的秀爾笑的好甜。很幸福。
等秀爾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1個月後了。奶奶從鄉下趕過來,忍着悲痛的心情處理了自己兒子兒媳的後事,世界上再沒有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令人心碎的事情了吧。
秀爾坐在輪椅上看着自己父母墓碑上的合照,照片上兩個年輕的面孔笑靨如花,眼淚就一聲不響的流了下來,忽然就想起來,那塊甜到發膩的蛋糕,其實那塊蛋糕她並沒有吃,而是偷偷餵給了樓下的咪咪。“爲什麼不聽媽媽的話呢,媽媽明明說了要留給爸爸的呀”。“爲什麼呢,爲什麼呢”想到這的秀爾就擡頭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對奶奶說,“奶奶,我們帶着爸爸媽媽一起回家,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再也不惹爸爸媽媽生氣了,我保證。”
年過半百的奶奶,擡起微微發顫的雙手,撫摸着小孫女的頭,壓抑着心碎,充滿疼惜的說,“爾爾聽話,要乖乖的不要吵,爸爸媽媽只是提前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我們晚一段時間也會去,到時候,我們會團聚的,到時候,爾爾就會見到爸爸媽媽了,這段時間,奶奶陪爾爾一起長大好不好?”“我不,奶奶,我不要,我要爸爸媽媽,我要他們回來,他們說好了要帶我去主題公園的,說好了要一起去看草原看星星的、、、、、、”聽着秀爾的話,奶奶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小孫女,淚流滿面。
逝去的人不會再回來,活着的人終究要繼續活着。人們常說時間是治癒傷痛最好的藥,其實治癒傷痛最好的藥是現實。現實永遠會在你最認爲最絕望的時候,告訴你,遠遠不夠。沒有最絕望只有更絕望。
即使秀爾再怎麼不能接受爸爸媽媽離去的事實,麻痹自己的活着,假裝他們像往常一樣只是出了個差,10天半個月之後就會回來。但坐在輪椅上,穿衣去廁所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在奶奶幫助下才能完成,這個事實她逃避不了。她終於在認清現狀之後跟着奶奶回到了鄉下,回到了以往只有暑假纔會回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