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下雨天，難得清閒。
所謂清閒，就是不用跑腿去客戶那兒刷臉，其它的事該做還得做，保證每天要有收穫。
沈江河躺在椅子上，把雙腳翹在辦公桌，報紙攤在雙腿，一邊翻看着報紙，一邊哼着小曲兒，悠哉樂哉。
他看的是穗城日報，這是他每天的習慣，不是看新聞，而是看廣告，要是自己的客戶在上面刊登了廣告，那無異於“失戀”，夠他發愣傷心好一陣子的。
他擔心穗城日報上出現東成學校或者東成房地產的廣告，每翻一下報紙，心就跟着跳一下，還好，今天可以安心了。
向靜走進來，把他所需的樣報放在他辦公桌上，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沒說話，還是走出去了。
以往這個時候，他應該和她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吃早餐的，現在他在外邊吃了早餐纔來到辦公室。
他沒有理她，理由還是在李明星那裡學到的，一碼歸一碼，在這個廣告部，不能摻雜個人情感，尤其男女那種。
他想到那個刺蝟理論，還是保持距離爲好。
這日子，只會欺負老實人，做好了自己，就招惹到了別人，做得不好吧，就會有人說，老實得傻了吧唧的，哪配做業務，還不如去教書，照本宣科，教個一加一等於二，或者aoe，就可以拿一份工資。
沒辦法，他決定改變自己，對嘍，應該是改造。改變只能使人進步，改造纔可以使自己煥然一新。
“怎麼？！馬放南山了？”楚寒風的聲音先衝了進來，然後才呈現他的身影。
臥靠！啥情況？老楚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他慌忙扯掉報紙，把雙腳放了下來，迅速收拾好桌面，立馬成正襟危坐的樣子。
“今天，穗城大學管理學院有訂單下來。”他得用好消息塞住楚寒風的嘴。
他擔心老楚嘴裡會隨着馬放南山後冒出一串串問號。
“哈！”
“東成那邊正在組織稿件。”
“哈！”
把老楚準備說出的“？”號扯直成“！”了，自己暫時可以喘口氣了。
給滕瀟發得快遞估計今天才會到達，說東成集團正在組織稿件，是他主觀臆測的，說穿了，是他說謊。
現在自己連說謊都不臉紅了？也不結巴了？還這麼一本正經？！沈江河想改造自己，那等於是修煉，沒有秘籍也能修煉成功？
是業務員的本性？還是被壓力磨鍊出來的？
楚寒風沒拋給他問號，他卻被心裡的問號淹沒了，或許，這問號永遠也拉不直。
他希望肖桂花來找自己，聊聊買房的事情，藉此機會應該可以消除她的報復心，當然，只要需要，他也可以玩玩曖昧，至於那種事兒，想都甭想。
但肖桂花似乎沒有這個意思，業務員的慾望是執着的，不會是讓自己嚐嚐她的厲害，而讓自己乖乖就範吧？
聽到外邊有了嘈雜的聲音，他拿着水杯，裝着去倒水的樣子走出辦公室。
今天是鄭四海食品油專題出刊的日子，這是都市報自創刊以來的第一個廣告專題，楚寒風相當重視，一大早就來到辦公室，就是爲了看看專題做得怎麼樣。
大家都在談論着這事，鄭四海現在儼然成了英雄。
“老鄭，這次收了多少錢？”
“這次廣告沒有任何折扣，全部按刊例價百分之百執行，你們去算吧。”鄭四海頗爲得意。
大家都睜大眼睛看着他，
表示很驚奇，不打折客戶也會簽單？
進入廣告部兩個多月了，苦瓜一樣的鄭四海終於揚眉吐氣。這一次的專題訂單就超過了沈江河在都市報打破的記錄。
這意味着，做了幾天標杆的沈江河，這次得讓賢了。
楚寒風一直在辦公室，沒有像之前一樣，召集大家開會來表揚一下，再樹立新的標杆。
沈江河這個標杆做得是專欄廣告，而鄭四海做得是工商廣告，兩人都打破了記錄，鄭四海這次還是廣告部的第一個專題。
這都不進行一下勵志，應該說不過去吧？
但楚寒風就是沒有動靜，只是唐文武把這個專題的版面貼在了牆壁上的宣傳欄，以示值得學習和表揚。
“怎麼輪到我了，老楚就不吭聲了？”鄭四海心裡有落差。
“還是低調點好，估計以後表揚誰，誰就該倒黴了。”夏洛有點預言的意味。
“這是什麼操作？”鄭四海有些驚訝。
“你想啊，現在廣告部的人這麼多，以後表揚得過來嗎？以後得罵，罵人使人進步。”夏洛像開玩笑似的，說粗俗一點，就是屌人使人進步。
“那不就是三天不打，上屋揭瓦了？！”鄭四海睜大眼睛。
罵一下才會醒悟，痛罵一下才會醍醐灌頂，頓悟才能成爲先行者，漸悟只能成爲苦行僧。廣告部不是培養人的部門，而是大浪淘沙的角鬥場，這就是夏洛的認爲。
“老鄭，你在食品油這領域到頭了，該換換行業了。”沈江河拿着水杯閒逛到鄭四海身邊。
“他姥姥的，老子現在熱血沸騰，你們他孃的一盆冷水接着一盆冷水往我身上澆，想讓我成爲病貓啊。”鄭四海棱着一雙眼。
“你這廣告一點折扣都沒有，以後誰敢再和你合作？”沈江河說這就像去吃飯買單時要求打折一樣，能折去多少錢？還不是爲了面子嘛。
你這一分錢都不讓就是不給客戶的面子，以後還合作不合作？
“收錢收多了有錯？還爲報社多創收了呢。”鄭四海還在辯解。
“這是表面，看起來多創收了，但企業以後不合作了，這就是一錘子買賣，而報社希望的是長期合作，哪種利益最大？”沈江河不想和他多說。
“你安排人打打電話。”楚寒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沈江河背後，吩咐鄭四海，把沈江河嚇了一跳。
楚寒風說的打電話，就是按照報紙刊登的廣告中的電話，冒充是企業的客戶，說是在都市報看到了廣告，諮詢一下，目的是增加報紙的廣告效果。
但打電話不能用辦公電話，萬一客戶那邊有來電顯示，被客戶識破就麻煩了，只能用個人電話來打。
上次去滕小姐那兒，他問了廣告效果一事，滕小姐坦言，整合傳播效果已達到預期，至於單個媒體，沒做這方面的統計和評估。
他籤的幾個廣告訂單都是這樣，對於以前擔心的廣告效果問題，他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鄭四海這個專題，僅是都市報一家報紙，不得不考慮廣告效果，必須得打電話。
“拜託各位，有手機的同事幫忙打打電話！”鄭四海不得不抱拳懇請着大家。
在這件事上，廣告部所有同事都很配合，這纔看得出是一個團隊。不然以後自己出了單，叫其他同事來打這個電話就難了，這也是遊戲規則。
此時，有一個身影東張西望很是小心地躡手躡腳走進了廣告部。
這個嬌小玲瓏的身影沈江河再熟悉不過了，就是資料室的林西雅，以前他在寧安安那裡的同事，他現在有時遇到她，總想起林西萌。
但林西萌告訴過他，林西雅從不穿裙子，現在一身牛仔服，加上走路的姿勢他很容易認出來。
“林西雅，你找誰？”沈江河走過去。
林西雅瞪了一眼他，沒說話。
人雖然矮了一點，但那身材和模樣可以直接秒殺廣告部所有的女同事。
她現在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林西雅，有什麼事就說嘛，鬼鬼祟祟的。”他故意這麼說，以前不管有什麼誤會，還是看他不順眼，都無所謂了。
他只是想，自己和林西雅接觸一下，看看這些同事們又是怎麼來個混淆視聽。
“你走開！”她低聲說了一句。
看到大家都在望着她，她才挺直身體，變成窈窕淑女來。
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有點林西萌的神韻。
“唐文武，唐文武，有人找！”沈江河稍微大聲喊了一句。
把林西雅嚇了一跳。
“沈江河！你……”林西雅一下子瞪圓眼睛，剛想發火，看到很多人的眼光，忙露出一臉笑容。
“誰找我？”唐文武走出辦公室。
“唐主任，這是集團資料室的林西雅，可能有事找你。”沈江河給他兩個介紹了一下。
林西雅偷偷向他晃了晃拳頭，卻對着唐文武微笑着。
“來，請到我辦公室。”唐文武一直是那種笑呵呵的模樣。
“林西雅，你先和唐主任聊一下，然後我去找你。”沈江河得把戲做足一點。
林西雅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老沈，你認識？”
……
蛙聲一片，面對同事們的詢問，他懶得搭理，故作神秘地回到了辦公室。
林西雅什麼時候走的，他不關心，也不可能去找她，那可能自找沒趣。
中午時分，沈江河應約前去穗城大學管理學院籤廣告合同。
“江河，你是院長的客人，還真不簡單，陳院長專門過問你們都市報的事情。”駱達明親自下樓來迎接他，一見面就說。
“哦，那還得感謝你。”沈江河對他這次出迎，深感意外，他說的有些不明白，不便問，就客氣了一句。
“爲了都市報，院長把穗城晚報和穗州日報的計劃都砍了，只選擇了穗城日報和你們都市報合作，兩家媒體的頻次也一樣。”當然，這是駱達明應該說的，自己的領導關照他客人這個人情，得由這個助理兼經理跟客人說清楚。
“那就多謝院長了。”沈江河知道，這是蘇丹青的作用，但他絕沒想到蘇丹青對陳新華的影響這麼大。
其實，蘇丹青只是給他提供了一張名片，也沒就這事打過電話給陳新華，陳新華能如此決定，完全是林西萌的幫忙。
這一點，他並不知道，駱達明也不清楚。
丟掉了市電大這個重點客戶，穗城大學管理學院終於得以成功，這不能不說是幸運。
最主要的是，陳新華能把晚報和穗州日報排除在外，這與那天和楚寒風說的，都市報與晚報進行競爭是可行的。
雖然這其中有人情存在，但作爲廣告業務員，把媒體魅力和人格魅力發揮到極致，這個競爭力不可小覷。
這讓他倍受鼓舞！
他突然露出一絲殺氣，想起東成西就集團，想起許建軍，他得要發起反擊，不能老是這樣，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以前把自己當成廣告界的小白，有些謹小慎微，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而步步小心。
現在他所臆測的所分析的所判斷的，都一一應驗了，每次的廣告訂單都讓他眼界開闊了點，每次和客戶的交流讓他有了新的感知。
從現在開始，他將不會在他人的眼光中沉浮，自己就是總監，我就是老闆！
他從管理學院出來，就直奔市電大，他得第一時間感謝蘇丹青。
他不再咬牙，第一次買東西覺得異常暢快，買了一大堆提着來到蘇丹青辦公室。
“蘇主任，感謝您！”他進門就朝她鞠了一躬。
“你謝我什麼？”蘇丹青看他打包小包的，有些奇怪。
“我剛在陳院長那裡簽了合同，沒有您，就沒有這個訂單。”他說着，把東西放在她辦公桌上。
“這可使不得，江河，我沒幫你什麼，你也不要這麼客氣。”蘇丹青聽明原委，站起來推辭着。
“這是應該的，不成敬意。”沈江河很是誠懇地讓她不要推辭。
“你簽單是你工作努力的結果，跟我這裡不搭界，你拿走吧！”蘇丹青堅持不受。
“蘇主任，謝謝您！”沈江河說了一聲，轉身就跑出去了。
“這孩子。”她在他跑出去的腳步聲中搖了搖頭。
然後她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陳新華的電話。
“新華啊……”
“嫂子，我正準備找你呢。”
“你找我什麼事？”
“萌萌的事呢，你就聽她的，在大學學了三年，應該去報社鍛鍊一下，現在傳播學可是熱門行業。”陳新華說了林西萌上次託他的事情。
“她去找過你？”
“她找不找我，我也是這個想法，我這兒呢，她學不到她自己想學的東西，你就聽我的吧。”
“好，行，就這樣，哦，對了，你們在都市報的廣告計劃已執行了？”說着女兒的事，她差點忘了沈江河這事情。
“你知道了？”
“那個陳江河剛來過我這兒，你在那兒投了不少嗎？”蘇丹青看沈江河高興的樣子，想了解一下。
“經過我們評估，你推薦的媒體還不是錯的，列入了一類媒體。”陳新華沒有說林西萌找過他。
“好，我知道了。”
放了電話，她看着眼前沈江河放下的東西出神，爲這事來了兩次了，自己辛辛苦苦賺點錢不容易，卻給自己買這麼多東西。
想到沈江河，不覺又想起女兒林西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