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邁巴赫在柏油路上飛馳。
薄君臨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撥打安錦妍的電話。
然而他所收到的,只是機械的女聲沒有感情地重複:“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失去了所有耐心,薄君臨一掌拍在方向盤上,面色黑沉得像是能滴出墨汁來。
車速像飛一樣,悠長的道路上只留下殘影。
瀟湘苑的大門被薄君臨暴躁地一腳踹開,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這動靜把正在拖地的陳嫂給嚇了一驚,下意識看向沙發上正在小口吃着蘋果的安錦妍。
她端坐在那裡,優雅得像一隻波斯貓,連眼皮子都不曾擡起。
瀟湘苑是獨棟別墅,帶着庭院,薄君臨踹開大門後,邁着矯健的步伐,颯沓如流星般快步匆匆穿過庭院。
陳嫂想了想,像是鬆了口氣地笑道:“今天先生心情好像不太好,太太又得哄着他了。”
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尤其是君臨集團剛起步的時候,不少人都對君臨集團和奄奄一息的薄家虎視眈眈,薄君臨扛着重擔負重前行,生意場上的事總是讓他煩悶不已,又不能在外人面前顯露情緒,只能獨自在家生悶氣。
每每遇到這種時候,安錦妍都會輕言細語安慰他,撫平他所有憂思。
似乎只有在安錦妍面前,薄君臨纔會收斂一身戾氣。
聽了陳嫂的話,安錦妍卻笑了起來,眼角帶着些許涼薄。
陳嫂不知道,她卻是猜到了,此時此刻,薄君臨的盛怒,只怕是與她有關。
要麼就是薄意歡去告狀了,要麼就是暗中有薄君臨的人在盯着她。
只是她不理解,薄君臨爲何如此怒氣衝衝地回來,像是要興師問罪的架勢,他又有什麼立場憤怒?
看到安錦妍好端端地在家,薄君臨先是鬆了口氣,那種兵荒馬亂的不安感總算消失。
至少她就在瀟湘苑,哪裡也沒去,沒有和徐斯年在一起。
薄君臨沉出口氣,幽深的眼眸盯着安錦妍,看着她宛若寒江水一般平靜的面容,心底的燥鬱感越來越重。
像是某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無數陰暗的情緒吞噬着他的理智。
當初,薄君臨接受安家的饋贈,外界有無數嘲弄的聲音,說他吃軟飯,說他是搖尾乞憐的流浪狗,他全都不予理會。
後來君臨集團風生水起,這些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但時不時還是會有刺耳的話語響起。
“雖說薄君臨現在已不可同日而語,但我還是覺得安大小姐真可憐,薄家一地雞毛,嫁過去和扶貧有什麼區別?而且,結婚沒過多久,安家就出事了,要我說,就是薄君臨他命不好,命裡帶克,剋死了自己的爹,克瘋了自己的媽,又剋死了安大小姐的父母。”
“可不是嗎,可惜成王敗寇,功成名就之後,薄君臨放個屁都是香的,誰還記得他從前就是個四處惹是生非的二世祖呢?如果沒有安家,薄君臨就是個屁,安大小姐當初還真不如和徐公子在一起呢……”
那些聲音一遍一遍,在腦海中迴響,像是夢魘,提醒着他過去的狼狽和不堪。
窗外的陽光透過白色薄紗窗簾照映進來,柔柔地灑落在安錦妍的身上,散發出柔和朦朧的光輝,有幾分聖潔的意味。
而他置身於陽光照映不到的地方,面容略帶陰鬱。
他看着安錦妍,心中忽然有一種報復般的快感,輕嗤了一聲。
就算他配不上安錦妍,那又如何?安錦妍如今也只能是他的女人,這一生一世,一輩子都會被困在他的身邊,不容任何人覬覦。
沉默了許久之後,薄君臨冷然一笑,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安錦妍的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安安,我是不是和你說過,離徐斯年遠一點?”
他的語調難得的強硬。
“是說過,所以呢?”安錦妍將手中蘋果放在桌上,動作優雅地抽出紙巾,輕輕擦拭指尖,從容說道,“斯年只是送我回家而已,這沒什麼吧?”
“斯年?叫得倒是親切。”薄君臨冷冷哼了一聲。
陳嫂聽過他們這幾句對話,也大概明白薄君臨爲何生氣,生怕小兩口誤會,趕忙解釋道:“是啊,先生,徐先生只是將太太送回來就走了,什麼事也沒有。”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薄君臨幽冷的目光睨了陳嫂一眼。
陳嫂微微一頓,手足無措站在原地,面色有些羞愧的紅。
“你衝陳嫂發什麼脾氣,她又沒說錯什麼,有什麼話,你儘管問我就是。”安錦妍陡然站起身,和薄君臨對視了一眼。
又對陳嫂安撫說道:“陳嫂,你先回房間去,他發神經,別理他。”
陳嫂左看看右看看,知道這件事不是自己能擺平的,便只好拿着拖把趕緊上樓了。
薄君臨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緒:“安安,我不想和你吵……”
還沒等他說完,安錦妍的聲音便忽然揚高打斷他:“對,你不是想吵架,只是想亂七八糟地給我扣個罪名而已,儘管我什麼都沒有做。”
這還是安錦妍第一次在他面前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
從前的安錦妍,就算是爲了一些瑣碎的事情生氣,也是冷冷靜靜從容不迫的,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讓她在意。
然而今天,安錦妍卻因爲徐斯年,對他這個態度。
他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壓低聲音說道:“對不起安安,我知道是我態度不好在先,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和徐斯年走得太近,我是一個男人,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聯繫密切。”
這番話說得倒是情真意切,義正言辭。
聽在安錦妍的耳朵裡,卻只覺得可笑。
“斯年回國之後,我還是第一次和他見面,而且是在醫院裡,我是病人,他是醫生,又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他幫我辦了出院手續,不放心我一個人打車回家,就送了我一程,僅此而已,在你嘴裡,就成了聯繫密切?”
心思齷齪的人明明是薄君臨,無端遭受質疑的人卻是她,多可笑。
“是我不好,安安,但我也是因爲太在乎你,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嗎?”薄君臨面上的濃濃陰霾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幅溫柔如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