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安錦妍梳洗一番,便聽見庭院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她手中動作微頓,薄脣緊抿,緩緩沉出口氣,加快了速度,換好衣服便下了樓。
陳嫂正端着吐司和牛奶從廚房出來:“太太,先吃點早餐吧。”
“不用了,謝謝陳嫂。”安錦妍神情自若地拿過自己的手提包,微微笑了笑。
儘早把這些事情處理完,也能夠儘早和薄君臨徹底了斷,她一刻也不想等了。
陳嫂嘆了口氣,皺着眉頭:“要不,拿着路上吃?”
“沒事,我不餓。”說話之間,安錦妍已經來到了玄關處。
望着她冷清決然的背影,陳嫂着實心疼得緊。
她本來胃就不好,又習慣了不吃早餐,將來若是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可該怎麼辦呀?
真是不知道,她和薄君臨兩個人,怎麼好端端的就鬧到了這個地步。
黑色邁巴赫停在門外,車門敞開着,男人靠在車前,身材挺拔,五官深邃,英俊非凡,渾身散發着清貴的氣質。
他修長的指尖夾着煋紅一點,煙霧繚繞中,模糊了他的臉龐,但仍然可以看清那冷峻的輪廓。
很早之前,薄君臨就有吸菸的習慣,只是安錦妍聞不慣煙味,所以結婚之後。倒是很少看薄君臨抽菸。
“走吧。”薄君臨踩滅了菸頭,幽深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便淡淡掃向前方。
“嗯。”安錦妍也沒扭捏,泰然自若地上前,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薄君臨也隨即打開車門,神情冷淡,啓動汽車,向療養院的方向駛去。
青山療養院離這邊的別墅區不是很遠,約摸十五分鐘便到了。
“外邊不能停車,我去停車場,你先上去吧。”薄君臨幽幽說道。
“好。”安錦妍極其自然地打開車門,也沒猶豫,直接進了療養院的大門。
每個月的十五號,她都會和薄君臨一起過來探望江瑞芸,所以對這邊的環境早已經瞭然於心,輕車熟路地來到了江瑞芸的病房。
江瑞芸已然不再是從前那個雍容貴婦的模樣,整個人呆滯木訥,坐在牀邊,雙眼空洞,嘴角還流着哈喇子。
安錦妍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有些難過。
曾幾何時,江瑞芸也是一個生活優渥的貴婦人,優雅知性。
每次她到薄家拜訪的時候,江瑞芸都一臉溫柔笑意,拉着她閒話家常。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過去。
安錦妍嘆了口氣,走到江瑞芸旁邊坐下,輕聲道:“江姨,你還認得我嗎?”
江瑞芸的病情反覆無常,神智斷斷續續的,有時候清醒,有時候迷糊,清醒的時候還認得安錦妍,模糊的時候誰也不認識,嘴裡念念叨叨着一些常人聽不懂的話。
聽到有人叫自己,江瑞芸擡頭望向她,看清楚是安錦妍之後,眼神中有些複雜,但是卻並沒有排斥她,甚至還露出一絲微笑。
“妍妍,你來啦。”
安錦妍心中一顫,眼睛有些溼潤。
“嗯,我和君臨來看你了,君臨在停車,一會兒就上來。”
這時,一個小護士端着藥盤來。
“打擾一下,病人該吃藥了。”小護士笑着靠了過來。
安錦妍從容站起身來,給小護士讓位置,走向病房內的開水間,打算打點水。
她瞧着江瑞芸的嘴脣有些乾涸,看樣子是缺少水分。
回來的時候,小護士已經離開了,江瑞芸坐在牀上,目光看着前方。
安錦妍拿出棉籤沾了水,輕輕地擦拭江瑞芸乾涸的嘴脣,動作溫柔,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江瑞芸。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這樣照顧江瑞芸的,因爲她神志不清的時候,喝水容易自己嗆着。
安錦妍的心情非常複雜,心中百般滋味涌現,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
曾經那麼好的一個人,現在卻全然喪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真是可憐可嘆。
當初薄家的悲劇來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薄家就已經家破人亡。
商場,有時候和戰場並無兩樣,生或者死,都是一念之間。
所以她也是打心底佩服薄君臨的能力,以一人之身在商場上廝殺出了一番新的天地,讓薄家重新站了起來。
雖說有安家襄助,可若薄君臨自己是個草包,君臨集團也不會以如此快的速度野蠻生長。
江瑞芸靜靜地坐在病牀上,任由安錦妍給她喂水,她目光呆滯,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安錦妍一邊照顧江瑞芸,一邊和她輕言細語地講話。
常常和病人聊聊天,或許會對她的病情有所幫助。
可是自始至終,江瑞芸只是安靜的坐着,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着窗外,眼中空洞無神。
“江姨。”
安錦妍再次喊了她一聲,試圖喚醒江瑞芸的注意力。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餓不餓,渴不渴,困不困?”
然而話音剛落,江瑞芸突然激烈地反抗起來,揮舞着雙手,想推開安錦妍:“你是誰?你爲什麼在這裡?你想幹什麼?你走開,不要碰我!”
安錦妍沒有防備,被江瑞芸推倒在地,手掌在粗糙的地面迅速擦過,磨破了一大塊皮,滲出裡面的嫩肉來。
“嘶。”安錦妍倒吸一口涼氣,流下了生理性眼淚。
她知道江瑞芸經常會忽然犯病,卻沒想到今天如此毫無徵兆,就突如其來地發難。
江瑞芸見狀,有些驚慌失措地看着安錦妍,臉色越發蒼白。
安錦妍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
她當然不會和江瑞芸計較,不過就是一點皮外傷罷了,況且江瑞芸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她是無意識的。
“沒事的江姨,我一點都不痛,你現在是有哪裡不舒服嗎?告訴我好不好?”
安錦妍神情溫柔,反過來安慰江瑞芸。
江瑞芸卻越發緊張,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水杯和棉籤,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想要伸手去撿。
安錦妍連忙跑過去阻止她:“江姨,你好好坐着就是,東西掉了就掉了,不打緊的。小心一會兒傷着自己。”
江瑞芸看到安錦妍的舉動,卻更加害怕,雙眼中的淚珠瞬間滾落,她有些惶然地泣聲道:“走開!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安錦妍聞言,眉頭倏然皺了起來,敏銳地察覺到事情有些許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