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重新恢復了秩序,似乎之前的混亂只是個衆人的夢境。
雖然短暫,但在場所有人都還記得那位易神匠暴怒反擊將娜美殿下撲倒的一幕,心中無法真正平靜。
如果說之前愷撒在打鐵上完敗希洛,給人的感覺是意外和吃驚,那麼剛纔他的表現,則是十足的震撼了。
此時娜美的臉色略有些難看,還帶着些許的茫然和不解。
愷撒則眼神冷漠地站在一旁,體內正火辣辣地疼着,這是被娜美以力量強行壓制的結果,疼痛刺激着愷撒的身體,也刺激着他的心靈。
“現在,這場宴會對我才真正有意義了。”愷撒心裡對自己說,“不是爲了幫羅素做事,也不是爲了打希洛的臉,而是……我終於真正直面過頂尖強者的威能了。既然見過了,我就要趕這樣的人!”
從未有一刻,愷撒對力量的渴求如此強烈。
也從未有一刻,愷撒對力量的定義如此明確,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什麼地位、財富、戰略價值、打鐵技術,都不是真正的力量。
能打纔是力量。
否則就是會被人騎在頭上欺負!
愷撒心裡轉着這些念頭,根本沒在意旁人看他時的異樣目光,對他來說,剛纔對娜美殿下的反擊根本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只是憤怒。而且愷撒也沒怎麼理會帶着龍琪琪入場的龍鈞,只是腦海裡掠過一個閃念:龍琪琪確實邀請自己來參加這宴會,之前自己還奇怪過爲什麼她遲遲沒出現,現在終於來了。
但也就是一個閃念而已。
“地球街的未來繼承人,毫無疑問是徐坑爹。”這時候,龍鈞開口了,第一句話就是如此平靜而強硬的宣告。
傑斯和文遠那一派的人不由臉色微變。
龍鈞接着道:“我不知道之前到底生了什麼,都沒所謂,我只說一句:我今天是代表三大將軍來的。”
無論卡薩丁,還是那些在場的軍部校官,都無法真正代表軍部。
但龍鈞可以。
所以即便娜美在場,龍鈞這句話說出來,地球街繼承人的事,纔算是真正定論,不會再有任何變數了。
“娜美殿下。”龍鈞微微轉過目光,落在娜美身上,“我剛纔問了一下,你似乎試圖強行揭下那位易大師的假面?”
這是龍鈞開口後說的第二件事,看得出他是個非常乾淨利落的人,沒有半點寒暄和廢話,直接得好像一柄銳劍。
而他的態度又是如此平靜而禮貌,所以並不給人囂張的感覺。
娜美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根本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說道:“不錯。”
龍鈞說:“地球街是帝國的一分子,假面鐵匠雖然不受軍部管轄,但也是我風雷帝國之人。殿下這次過分了。”
娜美露出一絲冷笑:“所以?”
“所以我會找個時間去森林族拜訪拜訪的。”龍鈞平靜地說出了讓娜美也臉色一變的話,然後就不再糾纏這件事。
這讓娜美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握着竹束的手指有些白。
龍鈞這時看向了愷撒。
“這位不知名的神匠先生。”他這次斟酌了一下措辭,最後還是選擇直接問道,“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加入帝**部呢?”
愷撒愣了一下,心裡涌起奇怪的感覺。
傳聞中龍將軍是三大將軍中最顧全大局的,行事也最溫和的一位,這點和一貫以強硬著稱的藍將軍截然不同,當然也不同於行事天馬行空肆無忌憚的那位女將軍。
但現在看來,龍將軍的這位大兒子可一點也不溫和啊。
在地球街的場子上,直接挖地球街的人才,這是何等的霸氣?
但偏偏龍鈞的話語很平靜,而且過分直白,直白到反而讓人覺得很誠實,反而沒有囂張霸道的感覺了。
因爲誰都知道,對於愷撒這樣的神匠,軍部是絕對想要爭取的。那麼與其背後裡搞小動作,還不如直接詢問。
問一問而已,又沒什麼真的大不了。
全場的人都不由看向愷撒,不少人都流露出羨慕的神情來。和勃林站在一起的希洛的臉色則泛着青色,嘴脣抿成了一條薄薄的線。
地球街的假面鐵匠勝在身份隱秘,自由自在,軍部的神匠則直接享受帝國校官的軍銜,待遇和上校差不多。
在見識過愷撒那完敗希洛的技藝之後,人們都覺得,這樣強大的鐵匠,還是去軍部比較好。地球街這個池子還是有點小了。
只聽愷撒說道:“謝謝,但是不了。”
簡單,平靜,而且和龍鈞一樣直白得讓人吃驚。
龍鈞本人也流露出一絲意外,他想了想,難得地多問了一句:“可以問問您的理由嗎?如果您想繼續保持身份的隱秘,也不是不可以。”
愷撒心想我現在根本不想玩什麼打鐵,拿什麼待遇,我只想快點了解這些麻煩事,然後老老實實去修煉我的實力。
不過對方畢竟很禮待,愷撒嘴上也客氣了些,說:“還是不了,抱歉。”
龍鈞點點頭,沒有流露出任何失望的情緒,依然保持着微笑,不再多說。
至此,龍鈞說了三件事,敲定了地球街的繼承人,敲打了態度過分囂張的娜美,並代表軍部向愷撒伸出了橄欖枝。
可以說現場已經爲他所掌控了。
正當所有人以爲他還有話要說時,龍鈞反而笑了笑,道:“好了,我要說的話就這麼多了,宴會繼續,大家隨意吧。”
隨後他拉着女兒龍琪琪的手,先去看了看卡薩丁的傷勢,還親自出手進行了治療。再然後,他帶着龍琪琪走向了勃林和希洛那邊。
“希洛,很久沒見。”龍鈞露出一絲微笑。
希洛連忙欠身行禮,說道:“伯父您好。”
龍鈞似乎對希洛的態度不錯,擺擺手說:“不必這樣,你現在也是十二圓桌的族長了,又是神匠,恭喜你。”
希洛面露慚愧,低聲道:“可惜輸給了那個易。”
龍鈞帶着龍琪琪,和勃林還有希洛攀談起來,雙方畢竟是未來的親家。看起來,龍鈞似乎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女婿還是挺滿意的,雙方有說有笑,只是龍琪琪始終冷漠,只在父親讓她說話時,才淡淡說兩句。
宴會至此其實已經算是結束了。
賓客們卻有些意猶未盡,並未立刻離去。
愷撒卻想走了。
“可以走了嗎?”他輕聲問道,這話問的是藏在暗處的羅素,愷撒知道對方一定能聽見自己的話。
但沒有回答。
愷撒又問了一遍,依然,沒有回答。
羅素已經離開了,在龍鈞入場之後,他很快就離開了宴會現場。他今晚的目的,已經完全地達到了。
愷撒想了想,也很低調地離開了現場,沒有讓任何人察覺。
摘下了面具,恢復成門衛卡卡的身份,愷撒走在下着初雪的鳳凰城的道路上,感覺之前的宴會有些不真實。
他看着旁邊的街道,來往的人羣,覺得這些纔是真實的。
生活是真實的。
力量也是真實的。
有了強大的力量,才能夠好好生活。
至於那些上層世界的勾心鬥角你爭我多,愷撒今天晚上見識過了一次,便不想再見了。現在自己已經完成了羅素要自己做的事,接下來就不管那麼多了吧。甚至於神匠易的這個身份,愷撒也可以不要了。
“咿呀……”肩膀上的小龍叫了一聲,似乎能感受到主人此刻的心情。
愷撒笑着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一人一龍,走進了風雪之中。
這一夜,愷撒回到宿舍後沒有睡,也不知道是不是與強者直面的壓力激了潛力,愷撒在剛突破到九級之後不久的今天,再次突破,達到了十級。
五級到十級,對愷撒而言就好象坐火箭一樣,根本沒有任何難度,這點讓愷撒自己都感覺尤爲吃驚。
“或許和羅素教我的鐵匠訓練也有關係吧。”愷撒心想,“那老傢伙今天達成了目的,估計今後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吧。”
而最讓愷撒吃驚的,其實不是今夜的突破,而是突破之後的一個結果。
他覺醒了自己的第五個武器特效,也就是最後一個。風雷法師從五級到十級,一共覺醒五個附魔特效,強化自身的專屬武器。
愷撒覺醒的第一個是穿刺,第二個是穿刺,第三個是穿刺。
三重穿刺合一,凝成凡穿刺。
之後爲了掌握羅素的技術,迅突破到九級時,覺醒了第四個,還是穿刺。
而在這個雪夜,愷撒終於掌握了自己的第五個、也是最後一個附魔特效:穿刺。
……
……
黎明時分,當愷撒終於沉沉睡去時,雪已經停了。
東方的第一縷晨光映照着被白雪覆蓋的鳳凰城,讓整個城市都明亮通透起來。
在城市某個不起眼的小巷之中,兩個人正在此會面。
“謝謝您。”伊蓮看着眼前的羅素,微笑說道,“那位易大師很厲害,如果不是他在關鍵時刻幫忙,我兒子就算最後能在龍鈞到來後獲得繼承權,也沒那麼順利了。”
羅素臉色冷漠,平靜道:“不需要道謝,這只是一個交易罷了。我安排人給你一份助力,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頓了頓,羅素盯着對方,嗓音微轉低沉:“而且你背後是軍部,而我和軍部的關係,想必你也聽說過……”
伊蓮依然掛着從容的笑容,說:“是,我聽徐子陵說過您的事,他說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了不起?”羅素略一沉默,旋即冷笑,“徐子陵連我本人都沒見過吧。好了,他出世的時候,我恐怕已經被囚困在海底了!”
伊蓮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麼您說吧,要我幫你什麼忙。”
晨曦明媚,這個小巷子裡卻只有陰影。
羅素雄壯的身軀站在陰影裡,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要找元帥和無,但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找不到。他們似乎躲在哪裡閉關,就連通過那三個將軍也無法見到那兩個混蛋。”
“所以?”
“所以我要見你丈夫,徐子陵。”羅素盯着伊蓮,說,“我查過了,他在帝國的地位,甚至在三大將軍之上,幾乎和元帥還有無,是平起平坐的。據說他去海外雲遊了?如果是你的話,你應該知道他的行蹤吧。”
羅素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要找到元帥和無,找到之後要做什麼還沒想好,大概是要找他們算賬,或是討個說法,甚至可能要分個生死吧。羅素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現在要找到那兩個久未在人前露面的傢伙。
但去過帝都之後,他找不到。
甚至連三大將軍都無法見到那兩位。
所以羅素纔想到了地球街的那位神秘的創始人,徐子陵。羅素想要通過徐子陵,找到元帥,還有無!
“我當然知道啊,我丈夫現在在哪兒。”伊蓮說。
“告訴我。”羅素上前了一步。
然後,就看到伊蓮臉上露出一個有些憤恨、又帶着深深的悲傷與失落的表情,她指着地面,說:“他已經去世啦。”
“……什、什麼?”羅素愣住了。
伊蓮輕輕吐了口氣,平靜下來,輕聲說:“那個傢伙,在我和他的孩子出世之前就去世了,我恨他這麼狠心拋下我們母子,所以纔給兒子起那麼奇怪的名字。他……已經離開很久啦,有十五年了吧。”
羅素:“……”
……
……
今年的初雪中,還有初雪之後,真的生了很多的事情。
羅素帶着一絲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的茫然,沉默着走出了小巷,然後不見了蹤影,在此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過。
娜美在宴會結束後,立刻返回了森林族,她甚至沒有再對妹妹管這管那,她只想弄清楚神器竹束是不是出問題了。
諾諾按理來說是鬆了口氣,可她現在卻無比地擔憂,爲愷撒擔憂。
因爲昨夜在愷撒離開之後,生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和愷撒有關——
龍琪琪在父親龍鈞錯愕的眼光中,當衆宣佈:她不會嫁給希洛,絕對不會。
理由是:她……已經是愷撒的人了。
據說當夜希洛在返回住處後,憤恨羞怒交加,最後氣急攻心,連吐了三大口血,最後直接昏迷了過去。
休斯在宴會結束後,獨自回鳳凰學院,回來的路上遭遇了莫名人士的襲擊,身負重創,傷重垂死。
東方的旭日終於升起,照耀着銀裝素裹的鳳凰城。
屋檐下的一根冰凌被陽光的熱力燒灼,鬆脫下來,落到地上,碎成了一地的冰屑粉末。
卷四神匠,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