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呆呆看着溪水中的自己的倒影,用力掐了一下左邊臉頰,真實的疼痛感讓他明白這絕對是自己的臉,而不是易容僞裝後的樣子。
等等,爲什麼自己會第一時間想到易容僞裝?
愷撒擡眼透過稀疏的樹木枝葉看向天空,默然凝望了許久,易容這個概念似乎激了他,讓愷撒能想起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隔着一層看不見的薄膜,一無所獲。
我是誰?我來自哪裡?我將去向何方?這三個問題很重要,不少偉大的先哲們茶飯不思也在尋找着這些問題的答案。
不過愷撒在經歷了幾分鐘的茫然和困惑之後,很快把這些問題放到一邊。
不是他不在意自己容貌的變化,而是因爲他知道自己再不找東西吃的話,會死的。
愷撒認真想了一下,沒有立刻試圖起身,那對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而言太勉強了。
他挪動身子,後退了幾米,先取了塊白雪放進嘴裡,用冰涼的溫度強迫自己別暈過去的同時也算是補充水分。
然後他在雪地裡一陣摸索,找到一根還算結實的樹枝。
掃去附近一塊岩石上的積雪,愷撒一邊默默嚼着冰雪,一邊認真地在岩石上打磨手中的粗壯樹枝。
磨去棱角後,又將一頭慢慢地磨成尖頭的樣子。
二十分鐘後,愷撒滿意地看着手中已成短槍模樣的臨時武器,忽然想到爲什麼自己近乎本能地將武器打造成槍?
又一番困惑與思索的結果,依然是沒有結果。
愷撒手裡握着木槍,支撐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迷霧森林裡的霧氣終年不散,看似安詳靜謐的樹林裡,其實潛藏着無數看不見的致命危機。
愷撒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舉步向前,身影漸漸隱沒在霧裡。
他當然不是隨意漫行,而是通過樹木生長的方向和隱約可見的陽光照射的方位,判斷出了東南西北,然後選擇了向南。
愷撒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選擇向南,他本能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接下來的三天,愷撒都沉默而堅持地行走在迷霧之森的濃濃霧氣中。
腦海中的許多記憶都是模糊的,但許多基本技能都還在,愷撒都有些驚訝於自己在野外求存的能力了。
他謹慎地避開了黑鱗熊這樣的魔獸,用有限的體能獵殺了兩頭鹿和七八隻雪兔。
雪兔肉幫助愷撒迅補充了能量,鹿血有一定的促進傷口癒合的功效,鹿皮則被愷撒完整地扒下,又費了一番功夫製作成簡陋的衣服。
三天後,愷撒的身體已不再疼痛,夜晚可以比較安心地入睡了。
他對自己的恢復能力頗感驚訝,也對自己的身體素質感到意外,因爲無論是強壯的雄鹿,還是敏捷的雪兔,都無法逃脫自己的追獵。
愷撒認識到自己的身體力量很強,勝過迷霧之森中最強大的野獸。
但這一認知並沒有帶給愷撒特別大的喜悅感。
每當他提前察覺到黑鱗熊的蹤跡,並小心避開的時候,內心深處似乎有個聲音在說:你原來根本不用避開的。
迷霧之森很大,愷撒目前還不知道這片森林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在森林中的什麼位置。
他只是堅持向南而行。
沿途遇到了各式各樣的生物,有普通的野獸,也有少量魔獸,但沒有人類,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一片沒有人類生存的地域了。
但到了第四天,情況出現了一些意外的變化。
愷撒停下腳步,相隔二十米,盯着不遠處的迷濛霧氣中的一道身影。
那是這四天來愷撒見到的第一個人類。
愷撒看着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謹慎地審視着他。
森林裡很安靜,霧氣慢慢地涌動着,彼此沉默的對峙持續了足足一分鐘之久,最終被對面的人類打破。
對方開口說的是:“戰鬥法師?”
愷撒不吭聲,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倒是“戰鬥法師”這個稱謂,讓他覺得很是熟悉。
對面的人似乎稍稍放鬆了些,又說:“搞什麼,原來根本不是職業者嗎……”
職業者……
這個稱謂的意思,愷撒隱約明白。他低頭看看自己,又認真回想了過去三天裡的經歷,心想自己大概不是職業者。
職業者的話,不需要害怕黑鱗熊那樣的魔獸吧。
所以對面那個人是職業者嗎?如果是的話,在這片以黑鱗熊爲尊的森林中,理應無所畏懼纔對啊,爲什麼對方看起來很緊張?
愷撒來不及多想了,因爲對方這時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
心中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愷撒沒有移動腳步,沒有橫移也沒有後退,當然他也沒有主動迎上去。
只是在對方接近到自己身前五米的範圍時,愷撒默默擡起了手裡的短槍,槍頭對準對方。
這個動作並不蘊含任何能量,看起來只是隨意的持槍一指,可槍頭對準的方位似乎頗有講究,很是奇特。
對面那人的腳步驟然一頓,明顯怔了怔,然後他上下打量了愷撒好半晌,最終確認愷撒身上並無任何能量波動後,纔有些惱火地嘟噥道:“見鬼的,嚇我一跳!還以爲這野人懂得高明的槍術呢,只是巧合吧……”
愷撒搖了搖頭,看着對方認真說:“我不是野人。”
這是他四天來第一次開口和人說話,聽到自己的聲音的瞬間,愷撒又是一怔,不止是容貌變帥了,怎麼連聲音也和記憶中不一樣了。
見鬼的,現在自己說話的聲音……怎麼這麼富有男性魅力?
愷撒真的被一切的不尋常搞得有點瘋了,臉上浮現出奇怪複雜的表情。
而對面那人並不在意愷撒的奇怪反應,笑罵了一句:“什麼不是野人?別以爲你長得帥了點就能冒充文明人!”
愷撒蹙眉,感到一種被冒犯的不悅,可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忽然感到眼前一黑,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人剛纔突然出拳,重重砸在愷撒的太陽穴上,職業者的能量爆,直接將愷撒打暈了過去。
“見鬼的,野人就是野人,腦袋怎麼跟野獸差不多硬!”這人甩了甩手,罵罵咧咧道,“把這傢伙帶回去吧,他應該對這片見鬼的森林挺熟悉的,可以讓他當嚮導,否則真******走不出森林最南邊的那片鬼霧沼澤啊……”
說着,這人將愷撒的身子提起來,認準一個方向,飛快而去。
他的腳步輕盈而無聲,行動起來比最高明的黑鱗熊都要厲害。
兩團明亮的能量纏繞在他的腳下,那是風與雷的力量。
當愷撒再次從昏迷中醒過來時,已是夜晚了,夜色與霧氣中,可以看到一團團的篝火,每團篝火周圍都有三五個身影圍坐。
所有人都很沉默,不敢大聲說話。
愷撒聽到最近的一團篝火旁有人在說:“……見鬼的,小心點別把火生得太大,被戰鬥法師現追上了你負責?!”
愷撒沒吭聲,也沒動彈。
事實上他現在根本動不了,身體被藤條纏着,捆綁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陪伴了自己四天的木槍不在手裡。
愷撒身旁有個人一直看守監視着,正是之前把他打暈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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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愷撒醒來,這人立刻從地上跳起來,跑向某個方向,嘴裡說着:“醒了醒了,這該死的野人終於醒了,******!”
僅僅片刻之後,這人原路折返,身後還跟着一個在夜色迷霧中依然被篝火的火光勾勒得頗爲動人的身影。
來人是一個少女,由於是背光,愷撒一時間看不清對方的面貌。
少女倒是走到愷撒面前,認真打量了片刻,然後說道:“很抱歉,冒犯你了。我和我的同伴現在的處境有點糟糕,如果可以的話,本不想這麼綁着你的。是這樣的,你是這片森林裡的土著居民吧?可以告訴我們怎樣才能通過森林最南邊的那一大片擋路的沼澤地嗎?”
愷撒說:“鬆綁。名字。”
少女一怔:“什麼?”
“想讓我幫忙的話,先鬆綁,然後讓我知道我在和誰說話。”愷撒平靜地說。
把愷撒打暈抓回來那人忍不住說道:“你一個野人,也好意思提條件?信不信我直接宰了你!見鬼的,天知道這片森林裡還有土著人!”
那少女擡手製止了這人的抱怨,不過並沒有出言責備。
這些日子來,隊伍裡的氛圍確實越來越不好了,少女其實可以理解,畢竟他們都是逃亡中的人,而且還是看不到太多生的希望的那一類。
這難免讓人心煩意亂,舉止粗暴。
“可以只說名字,暫時不鬆綁嗎?”少女看着眼前的野人,輕聲問道。
愷撒沒回答,只是看着對方。黑暗中看不清少女的臉,但能看到一雙閃爍着淡淡青芒的漂亮眸子。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愷撒無法接受在這樣屈辱的姿態下與人對話。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打了個響指,纏着愷撒的藤蔓應聲鬆開。
然後少女說道:“我是風雷法師,龍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