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低下頭，努力讓自己亂糟糟的腦海平靜下來，然後慢慢地把伊蓮所說的一切全都整理清楚——
自己是愷撒，是一名風雷法師，和匠神羅素一起來到北國，調查有關“歸途”與“完整”的事情。
具體的調查過程很是兇險刺激，不過伊蓮所知有限，過程如何她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可以確定的是，調查任務的最後階段，自己和羅素迎戰北國大統領，在黑色詠戰之中，打得天翻地覆。
最後關頭自己突破了，又或者覺醒了什麼，實力大進，容貌體魄靈魂氣息全都變化了。
然後，自己可能察覺到了某些別人沒察覺到的事，具體察覺到了什麼，目前沒人知道，愷撒自己也忘了。
但當時自己對此做出的判斷，應該是這件事很難處理，非常難。
所以，爲了處理這件目前連愷撒自己也說不上來的事情或問題，他選擇了自斬一刀，捨棄等級、能量、乃至於記憶，也要換取某些更重要的東西。
至於換取的是什麼……
伊蓮看着愷撒，從脣間迸出一個沉重得讓人窒息的字眼：“規則。”
“規則……”愷撒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就算我失去了記憶，對於規則這種東西的印象，我還是有的啊。這不是傳奇之上纔有那麼一絲觸及的可能的東西嗎？”愷撒說着，攤開雙手道，“我覺得我這樣，像是傳奇？”
伊蓮也笑了，頗有深意地說：“愷撒，你不用急着撇清自己擁有規則之力這件事的。你對我還有戒心，這我可以理解。但你心裡很清楚吧，能夠讓你在沒有等級、沒有能量的狀態下，揮手間擊敗紫荊軍成員和北國統領的，除了規則，還有別的解釋嗎？”
愷撒沉默，不知道怎麼回答。
確實，這個世界上除了傳說中的規則，還有什麼力量可以解釋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伊蓮真的很聰明，那雙眼睛像是能洞悉人心。
她故意轉開目光，不再看愷撒，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至於你爲什麼擁有規則，你爲什麼這麼強，你身上的各種秘密，以及……你究竟什麼身份什麼來歷，你是誰——這些問題，我不會碰。”
愷撒心中一凜，在得知自己擁有規則後，愷撒確實想到了：自己爲什麼擁有規則，爲什麼會這麼強，自己究竟是什麼人這些問題。以及這些問題，被其他人得知之後，可能給自己帶來的麻煩。沒想到伊蓮不等愷撒說出口，直接就表了這樣的態。
“既然這些問題你都不碰，你怎麼確定有一天我不會變成敵人？”愷撒問。
“哦，這點我不確定啊。”伊蓮笑得從容美麗，“我只知道，既然傳話讓我來接應你的那個人沒有提及這一點，就說明在他的判斷裡，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如果覺得不是問題，我就不會多問。”
“傳話讓你接應我的人……”愷撒眉頭微蹙，“穆恩商會的人嗎？”
按照伊蓮剛纔所說，他和羅素之所以能夠深入北國，多虧有穆恩商會的接應，穆恩商會應該是地球街在戰鬥王朝的安插的一枚暗棋。
對於愷撒這個問題，伊蓮只是聳了聳肩，不願多說的樣子。
老實講，愷撒覺得伊蓮至今所說的一切，應該都是可信的，沒人能憑空編出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但愷撒骨子裡，對這個世界就是持不輕信態度的，這或許和他遇到鳳凰之前的成長經歷有關。
所以要說放下顧慮和戒心和伊蓮走在一起，愷撒做不到。
當然，保持警戒和有所保留的情況下，愷撒還是樂於雙方的進一步交涉和溝通的。
目前的思路其實很簡單，第一，伊蓮所說的有關自己主動捨棄了等級和記憶以換取規則的事，可以相信。第二，伊蓮所說的不會探究愷撒的秘密，這點愷撒暫時相信，但絕對不會完全放下戒心。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其實就只有一個了——
“說了這麼多，你千里迢迢潛入北國來接應我，目的是什麼？”愷撒微笑着，看向伊蓮的眼睛，問道。
伊蓮眼中閃過欣賞的神色，在她眼中，眼前這個少年能夠在對這麼多問題都還存疑的情況下，不過多糾結，直奔當前的重點，其實是頗具氣魄的一種表現。
換了其他人，失去了記憶，忽然跑出來一個人說了一大堆無法百分之百驗證的話，恐怕都會顧此失彼，思慮重重吧。
愷撒卻不同，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來，他現在是真的暫時把那些有的沒的放在了一邊。
既然愷撒這麼幹脆果斷，伊蓮也不廢話，直接道：“第二次南北戰爭，現在算是正式打響了，南方的形式不太好，希望你可以幫忙。”
愷撒笑道：“雖然我本來就是要去南方的，但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剛纔說過我現在在帝國是被通緝的人物吧。”
伊蓮搖頭道：“不是讓你幫帝國，而是幫南方。”
“有區別嗎？”
“當然有。”伊蓮說，“你和羅素一起來北方調查，這件事和帝**部沒有半點關係，是我代表地球街拜託你們的。要知道，風雷帝國確實是南方的領，卻不是南方的全部。幫帝國，和幫南方，是兩個概念。”
“所以你是來拉攏我加入地球街的？”愷撒有些明白了，偏頭掃了一眼遠處身穿帝**服的卡薩丁，接着道，“地球街來拉攏我，同行的怎麼會有帝**部的人？”
伊蓮說：“卡薩丁和綠眸並不是代表帝國和軍部而來，他們只代表女將軍而來，這是另一件事了，暫且可以不提……”
說到這，伊蓮頓了一下，加重了口吻道：“而且我要糾正一點，不是我要拉攏你加入地球街爲我們地球街效力。在這一點上，傳話給我的那人，特意叮囑過我，讓我和你說清楚——接應你，並無條件信任你，這是那個人做出的判斷，我不會干涉。而我，那個人也給了我屬於我的判斷權，在另一件事情上，我可以完全地做主，那個人也不會插手。”
“你的判斷？”愷撒一怔，“判斷什麼？”
“判斷你。”伊蓮此刻的神情無比肅然，“你的實力，你的能力，你的潛力，你的……全部方面，我都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進行考察。而最終，如果我的判斷是對你完全的認可的話——”
伊蓮又停住了。
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長長的停頓之後，伊蓮深吸一口氣，字字鏗鏘道：“——地球街，將尊你爲王。”
愷撒：“……！”
……
……
沙漠綠洲。
作爲黑色詠戰周邊的最大城市，以及整個戰鬥王朝的第二大城市，沙漠綠洲在北國的地位，就好象鳳凰城在南方的地位。
只是，這座曾經繁華奢靡的城市，如今已是人去城空，空蕩蕩的，宛若死城。
和黑色詠戰一樣，沙漠綠洲也被清空了，黑色詠戰周圍的所有城市和村鎮都是如此，形成一個無人的區域。
穆恩商會的總部已經生出了許多雜草。
幾隻野貓悠閒地遊蕩而過，這些怕人的動物大概不知道身旁其實正站着一個人，距離它們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
穆恩商會的會長，此刻正站立在除了他以外空無一人的商會總部的大門前，臉色有些傷感，有些唏噓。
這個男人曾經在黑色詠戰的最終大戰之中，率領三名最得力的部下，選擇加入那場戰鬥。
如今那三名部下都不在了，只剩下了會長一人。
穆恩商會也在很短的時間裡，人去樓空，所有的商會產業都被王朝高層接手，所有的商會人員也都接受了嚴格的調查。
而作爲商會會長的這個男人，他消失在了所有戰鬥法師的視野之中。
簡單來說，穆恩商會這個地球街安插在北國的暗棋，已經暴露了，不存在了。
如今剩下的，只是穆恩商會會長孤身一人而已。
“還是有點傷感呢，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會，就這麼從我手上丟掉了。”男人從懷裡取出一瓶酒水，大咧咧地原地坐下，現在面前澆了一些，然後才舉杯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所謂了，反正商會的主體還是戰鬥法師構成的，真正知道穆恩商會的真面目的人，除了我，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哼，那些戰鬥法師，大概死都想不到他們敬仰的會長，其實根本不是戰鬥法師吧！當然，我也不是風雷法師就對了，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只是可惜了你們三個啊，跟隨我，默默無聞了一輩子，最終我沒能帶你們衣錦還鄉，反而讓你們死在了大統領的拳下。”
“你們……不會怪我吧。”
“好吧，怪是肯定會怪啦，我作爲老大可是帶你們去死了啊，哪有不怪我的理由？”
男人有點喝醉了，也不知道他喝的是什麼酒，竟然如此之烈。
可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在大口大口地灌着。他在憑弔那三位追隨他義無反顧地投身黑色詠戰之戰的部下。
那三個人都已經死了。
當酒瓶裡最後一滴酒水都被喝掉，男人仰天躺倒在地上，醉醺醺地看着南方的天空。
“我很想你啊，伊蓮。”
男人輕輕說道。
“我還有繼續留在北方的理由，所以暫時沒辦法回去。至於南方那邊，我相信你的判斷，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啊。”
傳話給伊蓮的，自然就是這位穆恩商會會長了。
但其實，他只傳話讓伊蓮迅接應愷撒，沒有提更多後續的事情。
也就是說，尊愷撒爲王這個許諾本身，和男人沒有半點關係。
從尊王之諾開始，便已經是伊蓮自己的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