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今天本來該修煉的,卻一直盯着陸地的方向,臉色凝重,似乎在查探着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休斯臉色一動,思忖片刻後,漸漸露出一個足可令萬千少女迷醉瘋狂的笑容,他回頭對島嶼深處的方向說了一句:“走了,是時候回陸地上去了。”
他當先從島嶼上走到了海里,一步一步,踏着海浪而行,在起伏不定時刻都在變換的海面上,留下一個個久久不散的彷彿亙古不化的腳印。
“……已經那麼強了啊,愷撒。”休斯一邊走,一邊默默地想,“你的成長速度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絕望呢,不過這一次,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一聲宛若龍吟的吼聲中,島嶼深處走出來一頭龐然大物,它的各方面都極似龍族,卻彷彿每個地方都稍微扭曲過,給人不太舒服、不大協調的怪異感覺。
這頭龐然大物,正是那頭阿爾卡納山區襲擊過愷撒等人的類龍怪物,之後在龍道中被愷撒“殺死”卻又屍體失蹤,再次出現的時候,便和休斯在一起了。
海風下,海浪間,一人一龍,朝着陸塊的方向而去。
……
……
愷撒和蘇珊的戰鬥雖然沒有分出勝負生死,算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戰鬥,但這是對戰鬥的雙方而言。
相對於整個世界,兩人的這場戰鬥,所改變的東西可就太多了!
羅素之前說過,他要將蘇珊打傷,來爲南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但最終他其實只做到了一部分,蘇珊依然保留了相當的餘力來針對愷撒、針對南方,否則也不會有那道利用了十三萬北國平民的難題。
相比起羅素,愷撒現在,纔是真正意義上地爲南方爭取到了大量的時間,完成了羅素生前未完成的事情——相當一段時間內,蘇珊都不會有功夫出來興風作浪了。
其實,愷撒何止爲南方爭取了時間,他爲整個世界都爭取到了一個得以喘息的寶貴機會。
如果說超級生命的到來,讓這個世界陷入絕望,除了無力地等死便沒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那麼,愷撒讓世界重新甦醒過來,然後活躍起來——
那場大戰之後的第五天,北方傳來消息:戰鬥王朝內部發生叛亂,門徒和大統領之間大打出手,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
而後第十天,帝國東方的青木城中,不少人都看到了一個身穿長褲的赤膊少年,帶着一頭奇醜無比的怪龍,從海中而來。這一人一龍在海邊逗留了片刻,然後不見了蹤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那片他們駐足的海灘,正是愷撒當初的海濱小木屋的舊址。
地球街的徐文晶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乘坐最快的飛艇趕往青木城,趕到海邊的時候,卻只看到了茫茫大海,哪還有半個人影?
之後一個月,鳳凰突破到了傳奇境界,成爲帝國青年一代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突破到傳奇的人物。她的軍銜提升爲將軍,而且被授予“鳳凰上將”的稱號。
同一天,諾諾帶領族人,低調返回森林族的領地。三天之後,諾諾也突破到了傳奇之境,成爲除了愷撒之外的少年一代中,第一個傳奇強者。
愷撒和蘇珊的大戰,就好像某種刺激性強烈的催化劑,讓南方的強者們瘋狂地修煉、強化自身。
其實原因也挺簡單的,因爲沒人想要再體會那種什麼都不能做的無力與絕望了。
而在整個世界都動盪不安,且隱含着一種強大的韌性與活躍性的同時,之前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巨大壓迫力的蘇珊,一點都沒再出現過。
最關鍵的是,愷撒也一樣,好像人間蒸發。
帝都民衆在那場大戰之後,就再沒見過愷撒露面哪怕一次。甚至在鳳凰成爲上將,成爲帝國新的三大將軍之一的那場簡單但莊嚴的授勳儀式上,愷撒都沒出現。
只有極少幾人知道,在那場驚天大戰的當天傍晚,愷撒就離開了帝都。
“這麼着急走嗎?”黃昏斜陽,鳳凰用複雜的眼神看着臉色還頗爲蒼白的愷撒,擔憂地問。
“是啊,我等會兒就走。”愷撒已經換了衣服,收拾好簡單的行囊。
“你的身體狀況,你的傷勢……”
“傷勢不算輕,但也不算特別嚴重,完全可以處理。身體狀況也恢復得不錯。”愷撒微笑着說,“放心吧,我沒事的。只是,我不得不離開一陣子,因爲繼續留在這裡的話,我找不到下一次面對蘇珊的時候,戰勝她的可能。”
愷撒錯過了目前爲止最好的機會,沒能殺死蘇珊,只算是打了個平手。
回想雙方的第一次交手,愷撒根本打不過;一天後的第二次交手,愷撒就將對手逼到絕境,最後不分勝負;之後的第三次交手,按理來說,應該就能取勝了,但愷撒知道,並不能套用這個邏輯,因爲對手不是一般的對手,而是超級生命。
“我必須出去走走,才能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來提升我自己。”愷撒看着鳳凰,很是認真地解釋着自己必須離開的理由。
如今蘇珊重傷,狀態比自己只會更差,短時間內,南方和帝都都是安全的,帝都中的愷撒所在乎的人們也是安全的。
而愷撒自己,在那一戰之後開啓了長梯第五層,回到帝都後,卻發現那根本不是閉門造車就能理解的內容了,他需要去北方,尋找契機,才能更好地領悟。
至於第三層的青色憤怒的諸多運用奧義,愷撒當然還有不少沒學,但哪怕學完了第三層的所有,也沒辦法有一個實力上的質的飛躍了。
而第四層的兩儀歸一秘術,愷撒試過了,他根本修練不了。
鳳凰知道愷撒心意已決,再勸也沒用了,她低頭想了想,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聲說:“愷撒,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愷撒眼中亮起某種光芒,但很快暗淡下去,說:“不用了。老師您也有很多需要琢磨修煉的東西吧,我看您近期就有可能突破到傳奇,還是留在帝都安心修煉比較好。”
聽到愷撒又重新叫她“老師”和“您”的時候,鳳凰的身軀震了震,不再多說,只點點頭,“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臨行之前,愷撒又處理了幾件事情,他用一滴青木源液,將龍將軍救醒,然後又將受傷的女將軍治療完好。龍鈞對愷撒千恩萬謝,又反覆道歉,說自己當初不該被矇蔽了雙眼,和愷撒爲敵,卻連真正的敵人是誰都弄不清楚。愷撒只是一笑置之,並不在意,龍將軍醒了,他也就心安了。
當太陽終於沉入地平線的時候,愷撒的身影出現在帝都的城門口。
幽深的門洞裡走出來一個人,正是諾諾,似乎在這兒等愷撒很久了。
愷撒露出笑容,但馬上又搖了搖頭,說:“不行,我打算一個人走走,你別跟着我。”
諾諾呸了一聲,沒好氣地說:“誰要跟着你了,自作多情的男人!我來只是爲了問你一件事。你……爲什麼還沒跟鳳凰老師表白?”
愷撒怔了怔,說:“這很重要嗎?我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而且眼下這局面,哪還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呢?”
諾諾大咧咧地說:“對方知道你就不用正式表白了?現在局勢危機,就只顧着打怪獸不好好談戀愛了?我可不認這一套。你別忘了,之前也是在最危急的時候,我不照樣把你給睡了!”
說完忍不住小臉微紅,但昂首挺胸,絲毫不扭捏,眼中滿是諾諾式的理直氣壯。
愷撒不由笑了,由衷地說:“我畢竟不是你,我們的三公主殿下多厲害啊。而且,鳳凰也不是我。”
諾諾盯着愷撒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讓開了路,“行吧,那我沒問題了,你走吧。”
“嗯,那回頭見了,你自己保重。”
愷撒朝城門外走去,沒走出幾步,身後輕飄飄地傳來一句:“愷撒,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定會死,所以纔不去表白?蘇珊給你的壓力太大了,你把握贏她,滿腦子只想着和她同歸於盡,是不是?”
愷撒的背影猛地一震,站定腳步,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問:“是鳳凰讓你來的吧?”
諾諾也不否認,“她跟我說,你說要暫時離開帝都的時候,表情很不對勁。她說她和你的關係現在有點怪,有些事情她不方便問你,所以拜託我來看看。”
愷撒說:“我的確沒有把握再打贏蘇珊,內心深處也有一絲想找機會和她一起死的打算,但這不是我要不跟鳳凰表白的全部理由,也不是我執意要一個人去走走的唯一原因。”
諾諾還想問什麼,但愷撒不打算再多說了,飄然出了城門。
鳳凰覺得愷撒不對勁,諾諾認爲愷撒心存死志,她們都是敏銳、聰慧、且發自內心在意愷撒的人,但她們還是沒法猜到愷撒心裡真正所想的事情。
對於蘇珊,愷撒的確壓力很大,但還不至於一心一意要拼個同歸於盡,愷撒心裡還抱着一定的希望,不會輕易拋棄自己的生命。
而對於鳳凰,愷撒不去表白,一方面是因爲他沒十足信心去對抗蘇珊,但更重要的理由是,愷撒覺得自己如果表白了,會被拒絕的……其實很早之前,愷撒就有這樣的感覺了,只是他當時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直到和蘇珊一戰之後,愷撒忽然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