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多說林小易讓他不要在約定時間之外去擊殺龍小浪。
弗洛多的確沒有動手,雖然他已經沒有能力殺死現在的龍小浪了,但是他如果拼盡全力地戰鬥的話,龍小浪對付起來也是極爲困難的。
林小易說他根本不認識什麼弗洛多。
他真的是林小易嗎?
他說他是,他的身後也確實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對着徐歡城虎視眈眈的魔軍,想必大概就是了。
他們兩個人初次見面就是在這種火光四起的夜間,萍水相逢的兩個屬於不同種族的年輕人有什麼理由去相互欺騙呢?
立場?利益?理念?抑或是,衝突?
立場不同,這是種族所決定的。
利益相悖,這是地域所劃分的。
理念不合,這是文化所造成的。
衝突,兩個從未有過接觸的人哪裡來的衝突~
“不過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林小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擦出一絲火星來,瞬息隱沒在寂靜的黑夜裡,“他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龍小浪嘆了口氣,“沒有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好像跟墨幹有些關係,聽說你已經見過墨幹了。”林小易說話的時候眼睛稍稍眨了眨,與此同時,他那懸掛在額前的那一綹短髮猛地燃燒起來,如燈芯般意志灼燒着,沒有蔓延的意思,卻可以聽見很清晰的嗶嗶剝剝的頭髮燒掉的聲音。
“我見過他了,他長得比你帥多了。”龍小浪說話的口氣像個懷春的小姑娘,等他意識到的時候非常尷尬地往後挪了一步,發覺自己的舉動不太正常的時候他又往前邁出去一步。感到了對方眉目間一點點的質疑時他又往後退了一退,但是他的潛意識卻告訴他無路如何都不能退縮!
於是,我們的龍小浪就在數千魔軍面前上演了拙劣的僞踢踏舞步,穿着草鞋,踩在城外的沙子地上,根本就沒有明快的節奏感,何來音樂的韻律可言呢?
林小易又眨了眨眼睛,他額前的頭髮停止了燃燒,試探性地問道:“你這是在幹嘛?”
“我這是在......施法!”龍小浪的眼睛登時一亮,“你怕不怕?”
林小易拍了拍他的戰馬,貼着他多年的征戰伴侶的耳朵說道:“小炎,那個人要施法了,他問你怕不怕?”
戰馬踢了幾下地面,用力地打了個響鼻,噴出明黃色的焰流來,像一頭被撩撥起鬥志一樣的鬥牛一樣刨起腳下的土來。它那燃燒着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在不遠處前後移動的龍小浪,彷彿在說,區區下等人類,膽敢挑釁我!
“你看,他不怕。”林小易牽着小炎的繮繩,隨意地說道。
“他不怕,那你怕不怕?”龍小浪突然覺得自己這兩句話說得有點孩子氣,所以他話一出口就暗暗發誓晚上不再跟林小易說孩子氣的話了。
“他都不怕,我自然是不怕的。”
“哦。”龍小浪不動了。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龍小浪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
天上的雲經由在月光的沾染下塗抹上了些許的亮色,深沉的夜幕被星辰描摹成一塊碎花布,不斷地上下翻躍的鮮亮輪廓彷彿正在天地之間穿針引線,來完成這方普天之下最大的刺繡。
你說那個輪廓是誰?
除了龍小浪還能是誰~
他爲什麼又飛起來了?
因爲......
“我們來這裡,當然是攻打徐歡城。”林小易靠在他的戰馬身邊,沒什麼興致地答道。
跟龍小浪這麼有趣的一個人聊這麼無趣的話題,在這麼一個不太美麗的晚上,是個正常生物就會發困。
“爲什麼要打?”
這次林小易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確定你們打得過白雲幫?”
林小易閉上眼睛,連看都懶得看了。
“你們考慮過傷亡情況嗎?萬一戰損比較嚴重的話,可就得不償失了呀。”
林小易擡起另一隻手給自己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地道:“如果魔尊沒有下不許殺你的禁令的話,我保證你現在一定是一抹焦炭。”
“徐歡城一個人都沒有的,你們的目的可能達不到喲~”
“你難道知道我們的目的?”林小易睜開了眼睛。
“聽說,是要煉丹。”
“老魔尊病了,上次跟龍絕決戰後的舊傷復發,需要丹藥來維持生命。那枚丹藥,需要一萬靈性精魄來煉製。”林小易說得輕描淡寫,可這已經是接近魔族最機密的信息了。
這一次他說話的聲音當然不會響,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聽的見。
“你不怕我說出去嗎?把這種事情告訴我。”龍小浪像是一個接到糖果的孩子一樣雀躍起來。
雖然他發誓不能這麼做,但是他發現他沒法不像一個孩子。
在文明社會,孩子是很安全的。
林小易是文明的魔,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傢伙。那麼他們兩個傢伙,就構成了一個極小的社會。那麼,只要他是個孩子,他就是安全的。
林小易看着龍小浪棕色的眼睛,自信地道:“你不會說出去的。”
“爲什麼?”
林小易回頭牽起了小炎,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軍隊裡,“十秒之內,你如果還在我的視線以內,你就死。”
好猖狂的一句話。這句話已經把龍小浪打入了塵埃中去了。
他走過了腳下的泥土,走了龍小浪,走過凹凸不平的地面,走到了自己的軍隊的正前方,翻身上馬。
他再放眼看去的時候,就是龍小浪在天上飛的場景。
“真是慫,簡直慫到家了!”龍神玉這麼評價他。
“我如果在呆在那裡的話,就會延誤戰機,換作是我,也會無視魔尊的命令將礙事者擊殺的——只要我有這個能力。”龍小浪解釋道。
“你對你的逃生能力沒有信心嗎?”老者問道。
“在這一點上,我沒有去賭的必要,難道要我傾盡所有的靈力去賭這一口氣嗎?”龍小浪冷靜地道。
“那麼你出來是爲了什麼?”老者修起了自己枯黃色的指甲。
龍小浪好久沒見到他師傅剪指甲了,“我想找墨幹問幾句話。”
“你覺得六櫻院的事情跟他有關係?”
“不好說。他這樣子的魔,總感覺不會太簡單。”
“我倒是覺得,就是那隻化爲人形的枯鴉在跟方家達成了一定的交易之後纔會去做這種事情的。”老者剪掉了自己大拇指多出來的指甲片之後,輕輕吹了吹,“你說呢?”
“林小易承認他們與人類有過交易。如果不是方六或是黑羽無涯的話,難道交易對象是徐歡城城主嗎?”龍小浪想起那個把他堵在半空的死胖子,以及他至今都沒有出現的身影,不禁陷入了思考。
“你還是去找墨幹問問吧。”老者很快地修了好了自己其餘的所有指甲,又對着修剪完畢的指甲吹了吹,像是對待精緻的工藝品一樣對待自己手指頭上那些廢棄的表皮細胞。
龍小浪看着下方打得火熱的兩撥勢力,“這兵荒馬亂的,怎麼找呢?”
黑袍沒入了魔獸大潮中,糾纏得難解難分。
雙方果然都沒有采用過強的法系輸出,較多的還是細小的元素摩擦和乾脆的肉搏或是冷兵器交接。
“保護環境,人人有責嘛~你以爲這個世界公民跟那個世界一樣沒素質嗎?”老者端詳起自己的十個手指頭,看着那一個個完美圓潤的弧度,微微笑了笑,然後消失在了龍小浪視野裡。